畢竟曇淵大師已經是快要死的人了,大光明寺若是再逼迫他將傳給楚休的功法收回去,那就有些太過分了點。
所以明棋也隻得捏著鼻子道:“宗玄,別打了,收手吧。”
不過這一次宗玄卻是並沒有立刻就聽明棋的吩咐收手,而是雙目之中佛光大盛,直到半晌之後,他這才收手退了回去。
後方的方七少摸了摸下巴,楚休踏入天人合一境之後這戰鬥力倒是當真不弱啊,竟然能將宗玄都逼到認真的境界。
不過很明顯,這一局其實還是楚休輸了。
宗玄收手之後,楚休周身的大日光輝也是隨之消散,不過他的面色卻已經是蒼白一片了。
換日**的威能暫時還不是楚休能夠隨意施展的,一旦掌控不好換日**的威能,那只能是傷人傷己的局面。
而再反觀宗玄那邊,他才只是剛剛開始認真,曇淵大師若是不出面,最後輸的人,依舊還是楚休。
明棋面色有些難看的衝著曇淵大師拱拱手道:“曇淵大師,您是我佛宗一脈的公認的聖僧,您想要把功法傳給誰,這點自然是我們管不著的。
只不過這楚休凶名在外,來日裡他若是用您教給他的功法做出了什麽惡事,這因果可要算在您的頭上,會敗壞您日後的名聲的,我這麽做,也是為了您好。”
曇淵大師笑了笑道:“大光明寺的好意老僧心領了,不過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因果這東西如此複雜,又豈能是你我現在便能夠看得穿的?
至於名聲,那所謂聖僧的名號也是諸位抬愛,硬加上來的,壞了也就壞了,到了那個時候,恐怕老僧自己都成骨頭渣子了,還用在乎什麽名聲嗎?”
聽到曇淵大師這麽一說,明棋隻得陰沉著一臉張臉,勉強的拱手告辭,轉身便走。
看到明棋這般姿態,楚休不禁挑了挑眉毛。
這大光明寺也還當真是霸道習慣了,竟然派了這麽一個人過來,簡直就是給自己找不自在。
曇淵大師雖然只是孤身一人,但他畢竟有著聖僧的名頭在,甚至不光是佛門,乃是整個武林公認的聖僧。
大光明寺對其他人霸道可以,但對曇淵大師這麽一個名聲極大的將死之人如此霸道,根本就是在壞自己的名聲。
這明棋出身大光明寺因果禪堂,別說是在江湖上,就連在大光明寺內,因果禪堂的地位都很高。
甚至可以說在大光明寺內,因果禪堂的戰鬥力雖然不是最強的,但他們的地位卻是超然的。
大光明寺若是單派一個明棋來還好說,結果還派了一個死硬到底,讓動手就動手,根本就不會變通的宗玄來,最後事情鬧到了這種程度,也就不稀奇了。
等到宗玄和明棋走後,曇淵大師走向龍天英等人,歎息道:“龍會長,連累你們了。”
龍天英連忙搖搖頭道:“大師別這麽說,都是小事,別說我們都只是受了一些輕傷,哪怕就算是拚死攔下大光明寺的人,那也是值得的。”
曇淵大師搖頭道:“老僧我已經油盡燈枯,但龍會長你卻是還年輕,可莫要說什麽死不死的話。
眼下我的心願已了,準備回老家落葉歸根,龍會長你也請回吧。”
龍天英聞言連忙搖搖頭道:“昔日大師之恩某是不會忘記的,鯨天會的發展已經走入了正規,我一段時間不在也不妨事的,還忘大師能夠讓我送你最後一程。”
聽到龍天英這麽說,曇淵大師也沒有阻止,他只是回頭看向楚休道:“楚小友,
我久不來中原,可否麻煩你將我送回到老家去?”楚休點點頭道:“應該的。”
雖然功法是騙來的,但曇淵大師也畢竟是他的傳功之人,這點要求,楚休自然不會拒絕。
就在曇淵大師準備離開時,他忽然看到了一旁拎著酒壺,也準備離開的方七少。
“這位小友且慢行,敢問小友可是劍王城出身?”曇淵大師忽然問道。
方七少頗有些鬱悶道:“是啊,大師有何吩咐?”
方才他可是在人群中代表著劍王城給這位曇淵大師送過禮的,不過現在一看,顯然這位曇淵大師已經什麽都不記得了,或許他從一開始,就沒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過。
想他堂堂劍首方七少竟然也有被人忽視的一天,這感覺可不是那麽的好。
曇淵大師好似看出了方七少的想法,他笑了笑道:“這位小友莫怪,之前上岸的時候老僧一直都心系著傳承自己這一身的武功,因為時日無多了,所以有些焦急,並沒有顧得上其他。”
聽到曇淵大師這麽一說,方七少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擺了擺手道:“我可沒有怪罪大師你的意思。”
曇淵大師笑了笑,從懷中拿出了一枚玉簡交給了方七少道:“這是我意外得到的一門劍道秘典,乃是數千年前東海一個劍道大宗門所留下的習劍手記,其中只有一些零散的劍技,但卻沒有完整的劍法,不過這其中更多的卻是那個劍道大宗門眾多強者所留下的感悟,我相信這東西對於你來說,是很有用的。”
方七少接過玉簡,一臉的詫異之色。
這東西對於他來說何止是很有用,簡直就是至寶。
對於出身劍王城的方七少來說,其實劍法他並不缺,而他的因果劍道也不需要那些亂七八糟的劍法。
但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像是這種上古強者所留下的習劍心得等東西才是最為珍貴的,看完這東西,絕對會給他整個劍道都帶來另一層領悟的。
方七少有些遲疑道:“大師,你為何給我這東西?”
曇淵大師灑脫一笑道:“這些年來我在東海得到的好東西也不少,能給人的,也都已經給了,現在我即將圓寂歸墟,這些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我自己留著也是無用。
小友你是劍王城出身,這東西放在你身上,肯定要比跟我這個老家夥入土,價值大多了。”
像其他武者把自己一身武道傳承看的無比重要,甚至就算是死了,也要完整的帶到地下去相比,曇淵大師對於武道的看法可就豁達多了,甚至將其完全視作為外物。
方七少詫異道:“大師您難道就不怕我拿到這東西後做出什麽惡事來,最後損壞你的名生嗎?”
說著,方七少還撇了楚休一眼,他可不認為楚休是什麽善茬,方才那明棋說的,其實還是很有道理的。
曇淵大師搖搖頭道:“之前我便說過了,善惡之事不能光看表面,一個人想要做惡事,哪怕他一丁點的實力都沒有,光靠一張嘴都能夠屠戮千萬人。
同樣有些人看似殺的人多,但他能救的人卻是更多,所以老僧不如賭一賭,就賭小友你不會讓老僧失望,這習劍手記放在五大劍派的傳人身上,肯定要比跟著老僧入土更劃算。”
江湖上這麽多強者,但心性能夠做到像曇淵大師這般豁達的可當真沒有幾個。
這也就是曇淵大師是真的沒有時間了,如若不然的話,他肯定會將自己身上所有的東西都找合適的人交出去的。
方七少此時也是難得嚴肅一次,將長劍放回到背上,衝著曇淵大師一禮道:“多謝大師。”
頓了頓,方七少又道:“授業之恩不敢忘,我也同去送大師最後一程。”
曇淵大師也沒有阻止,他只是點點頭道:“也好,人多熱鬧,想不到老僧臨死之時,竟然還有這麽多人相送。”
曇淵大師的家鄉便在東齊長陽郡的松平府,處在東齊腹地,距離東海郡足有十多天的路程。
而且眼下曇淵大師的身體卻是已經即將腐朽,別說十多天,就算是十多個時辰恐怕都撐不住了。
但或許是曇淵大師想要再看一眼自己家鄉的執念還在,曇淵大師竟然硬生生又撐了十多天的時間,終於來到了松平府外一座已經破敗的寺廟,懸濟寺當中。
懸濟寺只是一個小寺廟,就算是昔日曇淵大師在時,懸濟寺也只有十幾個和尚而已,而現在卻是已經是僧去廟空,連一個人都沒有了,要麽就是被滅,要麽就是寺廟後繼無人,徹底凋零了,不過看寺廟保存完好的模樣,應該是後者。
摸著懸濟寺內那已經滿是灰塵的佛像,曇淵大師發出了一聲長歎。
中年東渡,臨終而歸,經歷了無數的風雨風浪,對於曇淵大師自己來說,他這一生有過磨難,有過迷茫,但卻唯獨沒有過後悔。
昔日他剛剛來到東海之時,或許只是為了傳播佛法,弘揚佛門之名,但到了最後,那些表面上的意義消失,曇淵大師所做的一切都已經跟佛無關,那只是他的信念而已。
盤坐在佛像前那髒兮兮的蒲團之上,曇淵大師閉上了雙目,刹那之間,七色佛光籠罩在曇淵大師的身上,一股磅礴的力量綻放而出,飄散到天地之間,好像曇淵大師真的立地成佛了一般。
但這時龍天英卻是眼眶通紅,方七少跟楚休也是默然無語,這不是成佛,而是歸墟。
武者生於天地之間,煉化天地元氣於自身,現在圓寂歸墟,這力量,自然也要返還給天地。
東齊永和六十九年,聖僧曇淵圓寂於松平府懸濟寺內,生於斯,終於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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