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齊老夫人淒風苦雨,他們覺得張姚玲罪大當誅;如今這張耀玲信誓旦旦,他們又覺得齊家可惡誣陷好人了。
張姚玲看著動響,一把抱住了齊老夫人的腿,“婆母,如今咱們這一房,只剩下你我二人,日後媳婦我便是您的親閨女,給您養老送終。父死子亡,我也同您一樣難過,可是婆母,人總是要往前看的啊!”
“夫君早就已經入土為安,您又何必讓他投胎路上走得不安生;還有可憐的光耀,英年早夭,您停靈不發,他又如何能夠早登極樂啊!婆母,您就放手吧!”
謝景衣勾了勾嘴角,這張姚玲可當真是生了一張巧嘴兒。
齊老夫人卻是笑了起來,“青天老爺已經瞧見了,滿京城的郎中,都證明了我孫兒光耀,乃是中毒而亡的。你若真有心,又怎麽會口口聲聲勸我回去,不查明我孫兒的死因?”
“張姚玲,你把我說成失心瘋也沒有用。因為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活人會說謊,死者卻是不會。今日這棺,老身是開定了。”
她說著,一腳踹開了張姚玲,走到了棺材面前,大聲說道,“請仵作開棺驗屍,查明我兒死亡真相!”
那仵作看了黃府尹一眼。
黃府尹立馬瞪了回來,做人就不能夠機靈點?人家都把棺材堵你府衙大門口了,瞅著架勢,你若是不幫她開棺,她能自己個拿把斧子把棺材當木材劈了,直接開不就完事了?
仵作縮了縮脖子,領著衙役開起棺來。
黃府尹瞧著他那毫無默契,毫無獨立靈魂的樣子,忍不住歎了口氣,他自問不輸三大王,可惜這仵作,實在同他太沒有默契!
開封府的衙役們,若是落了罪,那大約是個個都能夠當個土夫子,掘墓開棺什麽的,做的遠比一般人要多得多,一會兒工夫,便輕車熟路的打開了齊宇的棺木。
棺木一打開的瞬間,周圍的人全都往後退了好幾步,待那濁氣散盡,膽子大的那些,複又擁擠了上來。
仵作伸長脖子一瞧,心中松了一口氣,今日乃是他兒子的生辰,家中娘子早就交代要盡早回去,若是要蒸骨驗屍,那怕是又得住在府衙裡了。如今看來,是不用了。
不因為別的,那棺木中的並不是粼粼白骨,而是一具黑得像是在墨汁中浸泡過的烏木一般,一看就是毒深入骨,還是十分厲害的毒。
仵作想著,拿起自己的小刮刀,盡心盡力的刮了刮,用黃紙包好了,環視了四周一眼,然後才看向了黃青天,“確是中毒而亡無疑,這毒深入骨中,藥石難醫。依據我多年的經驗,在玄字號卷宗第三千……咳咳,總之是一種並不常見的厲害毒藥。”
黃青天面容又僵硬了幾分,他在這開封府尹的位置上蹲了五年了,屁股都沒有挪過窩,為何?
就因為身邊有這麽一個喜歡裝博學,又總是一知半解,記不清楚的仵作啊!玄字號卷宗第三千多少冊出現過這種毒殺的情況,你丫的倒是說清楚啊!
既然說不清楚,不如不說!害得他此刻恨不得跑回去翻卷宗!
那張姚玲一聽,普通一聲跪了下來,“青天大老爺,民婦這還是頭一次聽聞,我夫君竟然是中毒而亡的,您可一定要查清楚了,到底是誰害死的他,害得我守了這麽多年的寡啊!”
黃青天正是惱怒,啪的一聲拍了驚堂木,這一下子用力過猛,不小心捶到了自己的小指甲,疼得雙腳直抽抽,但面色卻是不顯。
謝景衣瞧著皺了皺眉頭,這張姚玲果然是一個十分狡猾之人,而且反應迅速。
開棺以及郎中的證詞,都只能夠證明齊家父子二人,都是中毒後非正常死亡,但並不能夠證明,凶手就是張姚玲。
齊老夫人說著,又從懷中掏出了一張泛黃的紙來,躬著身子高舉著雙手。
張姚玲眸光一動,輕喚了一聲“婆母……”
齊老夫人看也沒有看她,認真的說道,“這是我近日在我兒的遺物之中,找到的一封告亡妻書,乃是我兒媳尤氏亡故之後,他寫的悼詞,其中在最後一段,我兒明明確確的說道,他已經查明,乃是張姚玲的陪嫁嬤嬤,四處傳播流言蜚語,方才導致尤氏……他下定決心,要休妻,從此再也不會另娶他人,隻認真教導光耀長大成人……”
齊老夫人說著,抖了抖手腕上的玉鐲子,看向了張姚玲,“雖然因為我夫君去世,家中已無爵位,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我齊家家財萬貫,光是我的嫁妝,都夠我孫兒光耀用到老了。反而張家,雖然是大族,但並不富裕。張姚玲嫁來我齊家之時,因為是填房夫人,也並沒有多少嫁妝。”
“張家有祖訓,若是被休妻回家的人,是要送到家廟清修一輩子的。 張姚玲若是知曉了我兒的打算,便有了殺人的動機。”
張姚玲一驚,擺了擺手,“夫君沒有同我提過,而且以前怎麽從來沒有瞧見婆母你拿出這悼文來,莫不是偽造的罷?”
齊老夫人冷笑出聲,“我兒中過進士,試卷尚且封存於庫,大可提調出來對比,看是不是老婆子仿造的。”
黃青天收了信,撓了撓腿,他總覺得,今日這斷案好似沒有他什麽事兒啊!
這齊老夫人跟大狀師一樣,自己個便早就提前把證據準備好了,還一環扣一環啊!
齊老夫人的準備,顯然遠遠不止如此。
她說著,看向了張姚玲,“張姚玲,你摸著自己的良心,你可敢回答,那日我孫兒齊光耀去山上探你,撞見了什麽不堪入目的場面?你摸著自己的良心問問自己,你說出對我齊家問心無愧這樣的謊言,慚愧不慚愧?”
“我勸你不要撒謊,因為我這些天,已經找到了證據,你不說出來,就別怪我,一條一條的說出來,將你釘死在那恥辱柱上。”
齊老夫人說著,指了指大門口。
張姚玲臉色頓時一白,捂住了嘴。
謝景衣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只見門口,站在一個畏畏縮縮的男子,那男子穿著一身花袍子,以半袖遮面,看上去十分的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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