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步一邊四處打醬油,一邊觀摩眾人演戲。
雖然紀思琪的性格不太好,但演技還是不錯的,與華奧、宇灝兩人人對戲時,很有衝擊力,反觀劉婉兒,只要和他們出現在一個鏡頭中,立馬變成陪襯,看得導演連連皺眉,好幾次都因為她而耽誤了拍攝進度,這也讓紀思琪對她十分不滿。
不過劉婉兒很會看人眼色,曲意奉承,伏小做低,無論紀思琪如何斥責也不還嘴,一來二去,兩人倒是漸漸熟絡起來。
安步暗想,劉婉兒若是能將揣摩人心的技巧用來演戲,估計早就紅透半邊天了。
“卡!”導演再次叫停,指著劉婉兒道,“劉婉兒,你飾演的王洛雪,最初對薛慈逸只是有一點心動,麻煩你不要每次看到他的時候就犯花癡好嗎?你眼裏的迷戀都快滲出螢幕了!”
劉婉兒面色一紅,小聲道:“抱歉,導演,我下次一定會注意的。”
“行了。”導演一副心累的模樣,擺手道,“上午就到這裏吧,下午兩點準時開機。”
眾人應和一聲,各自散去。
安步坐在樹蔭下,一邊看劇本,一邊喝果汁。她身上還穿著那套乞丐裝,只是臉上的污漬已經洗乾淨,因為她下午的角色是廚娘、丫鬟以及路人甲乙丙。等吃完飯,她就要提前去換裝。
不遠處,宇灝從助理手中接過自己的餐盒,抬頭看到樹下那道身影,一身襤褸,卻悠然自得,斑駁的樹影投射在她身上,透著一種讓人心安的寧靜。
“你怎麼不去領盒飯?”宇灝走到安步身邊,和她一樣席地而坐。
“我自己帶了吃的。”安步將自己的餐盒拿到宇灝面前,餐盒中擺放著幾種水果和糕點,色彩鮮豔,賞心悅目。
“吃這些就夠了嗎?”宇灝鋪開自己的餐盒,“要不要一起吃?”
“不用了。”安步笑著拒絕,“我比較喜歡吃素。”
宇灝也沒有堅持,安靜地享用自己的午餐。
片刻後,他突然開口道:“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什麼事?”安步側頭看向他。
“麻煩你陪我對一下臺詞。”宇灝說道,“我需要找找感覺。”
安步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怎麼會找我,我們貌似不熟吧?”
“因為劇組中的女性,只有你不會對著我的臉產生遐想。”宇灝回得理所當然。
安步:“……”你是隱性自戀狂嗎?
“好吧,你想對哪一段?”安步倒也沒矯情,爽快地答應下來。
“薛慈逸在梅園遇到王洛雪,故意裝醉,刻意撩、撥。”
薛慈逸與王洛雪有婚約,但他喜歡的是女主杜銀歡,本想借機讓王洛雪厭惡自己,沒想到反而因此種下情緣。
吃完飯,安步將餐具收拾妥當,擺手道:“開始吧。”
宇灝看了一眼被她放在地上的劇本,隨即慵懶地靠在樹幹上,衣襟微微敞開,醉眼迷離,透著憂鬱和深沉,這副引人犯罪的小樣,也不怪女同胞們把持不住。
“王爺?你為何會在此處?”安步念出“王洛雪”的臺詞。
“薛慈逸”眼中波瀾流轉,嘴角溢出一抹笑意,踉蹌著向她走去。
“王爺,你喝醉了?”
“醉?本王怎麼會醉?”“薛慈逸”伸手勾住“王洛雪”的衣袖,低頭靠在她的耳畔,用沙啞的嗓音說道,“長夜漫漫,姑娘不若陪本王小酌一杯?”
“王爺,請自重!”語氣中透著幾分緊張和羞惱。
“何謂‘自重’?”“薛慈逸”沉聲低笑,手指劃過她的耳垂,撩起一縷青絲,“姑娘獨自來此與本王相會,本王又怎能辜負姑娘的美意?”
“無恥!放開我。”聲音如風中翎羽,輕輕顫抖。
“如若不放,又待如何?”
“那就莫怪洛雪失禮了。”
接著,“王洛雪”狠狠踢了“薛慈逸”,掙脫他的禁錮,倉皇而去。
兩個角色的互動並不長,但宇灝這只妖孽,無論是眼神、動作還是聲音都蘇到飛起,儼然就是那種看一眼就能讓你懷孕的類型,難怪他敢大言不慚的說別人會對他產生遐想。
安步以為臺詞已經對完了,誰知宇灝忽然又換了一種表情,目光銳利地盯著她,厲聲道:“王洛雪,沒想到你竟然如此歹毒?銀歡做錯了什麼,你要害得她身敗名裂?”
安步幾乎沒有猶豫地介面道:“歹毒?在王爺眼中,洛雪竟是如此不堪之人?杜銀歡的父親害死了我的奶娘,難道我不該為她討回公道?”
“此事另有蹊蹺,本王正在調查,誰讓你自作主張,派人去銀歡家裏搗亂的?”
“銀歡,銀歡,叫得可親熱。王爺,我才是你的未婚妻!”
“你……當然是本王的未婚妻,而杜銀歡只是一介平民,怎能與你相提並論?”“薛慈逸”語氣森然,不帶一絲感情,但“王洛雪”卻沒有聽出異常。
“那王爺為何總是維護她?”聲音中帶著幾分委屈。
“她曾救過本王一命,本王不過是想報答她的恩情。”
“……對不起,王爺,是洛雪魯莽了……”
下一秒,宇灝再次轉換畫風,目光柔和而悲涼:“你只是本王的棋子,不要妄圖從本王的棋盤中逃離,否則……”
“否則如何?”這次又變成了杜銀歡的臺詞,“殺了我嗎?”
“殺了你?本王有無數種方法能讓你臣服,殺你是最不可取的一種。”
“薛慈逸,我曾經仰慕你,敬佩你,感謝你,如今,我心裏只剩下恨。你奪走了我的一切,但唯獨這條命,你奪不走,也留不下。”
“銀歡……”
接下來,宇灝又相繼換了好幾個劇情,安步全都完美地接上了,兩人對詞對得渾然忘我,酣暢淋漓,幾乎分秒入戲,雖然沒有多少動作,但神態和語調卻把握得十分到位。
附近不少人都被吸引過來,圍觀兩人炫演技、飆臺詞。
這部劇才剛剛開拍,大部分演員還沒有將臺詞全部背下來。特別是幾個重要角色,臺詞非常多,不可能提前背熟。整個劇組,也只有宇灝記憶力驚人,不但倒背如流而且運用自如。
以前沒有人能跟上宇灝的節奏,如今卻出現了一個旗鼓相當的對手。
兩人迸發的激情和風采,讓眾人驚豔不已。
安步只是一名群演,沒有臺詞,也不需要看劇本,但她竟然將所有臺詞全都背下來了,實在是出人意料。
“你們在幹什麼?”正在這時,一聲輕喝從人群中傳來,打斷了兩人的配合。
紀思琪走過來,和宇灝打了一聲招呼,隨即看向安步:“宇灝,你和這位小姐認識?”
“嗯,朋友。”宇灝平淡地回道。
“她挺厲害的啊,臺詞背得這麼熟,之前是不是參加過這部戲的角色甄選?”紀思琪若有所指道,“可惜沒選上,否則也不用屈才做一名群演了。”
宇灝微微皺起眉頭,眼中閃過一絲不悅,他剛才都說是安步是自己的朋友了,她還明嘲暗諷的,到底幾個意思?
紀思琪對著一身襤褸的安步上下打量一番,心中滿是不屑,本來不想再搭理這種小人物,卻聽旁邊的劉婉兒說道:“導演剛才也在那邊看了一會,似乎對她挺欣賞的,說不定會給她安排一個小配角。”
紀思琪冷冷瞪了劉婉兒一眼,用只有兩人能夠聽到的聲音說道:“在這個劇組,她不可能拿到任何一個有臺詞的角色。”
劉婉兒心中暗喜,嘴上恭維道:“只要紀姐一句話,她自然不會有什麼戲。”
剛才安步背的臺詞大半都是“王洛雪”的,而且和宇灝配合默契,靈性十足,讓劉婉兒產生了強烈的危機感,很難說導演不會一個腦抽將自己換掉。
如今有紀思琪的保證,她總算放心了。
紀思琪在圈內的名聲毀譽參半,演技不錯但人品不佳,偏偏後臺夠硬,片約不斷,出鏡率極高,雖然還沒有達到影后的級別,但只要繼續發展下去,紅毯提名不過是遲早的問題。
這部《傾城絕代》也是紀思琪的金主投拍的,所以劉婉兒一開始就做好了和她攀關係的準備。在這個劇組,她可以得罪任何人,唯獨紀思琪不能得罪。
“宇灝,下一場準備開拍了,快過去吧。”紀思琪對宇灝提醒一聲,然後轉身朝導演那邊走去,走出幾步,忽然吩咐助理道:“明天將那個女人開除劇組,我看著她礙眼。”
“好的。”助理連忙點頭。
開除一名群演,不過是一個電話的事情,助理也沒怎麼在意。
下午好幾場都是宇灝和劉婉兒的戲,之前沒有對比,宇灝還能忍受,但和安步對練過後,劉婉兒的矯揉造作和浮誇空洞,讓他分分鐘出戲,拍攝十分不順利。
“宇灝,你是怎麼回事?”導演怒聲道,“劉婉兒面部痙攣,你也被傳染了嗎?劉婉兒,你要是不會演戲,就早點給我滾蛋,劇組裏有的是人可以頂替你。”
說到這裏,導演忽然對宇灝道:“剛才和你對詞的那個女孩是誰,讓她換個裝,和你試演一次。”
“導演!”劉婉兒驚慌地叫了一聲。
導演沒有理她,他本來就不中意劉婉兒,若非熟人推薦,他也不會用她。
此時,正蹲在牆角做壁畫的安步,忽然聽到宇灝讓她去試戲,當場就拒絕了。
宇灝奇怪道:“你將臺詞背得滾瓜爛熟,顯然是很想參演這部劇,現在有一個這麼好的機會,為什麼要拒絕?”
安步義正言辭:“我的目標就是做一名優秀的、默默無聞的群眾演員。”
宇灝:“……”你的目標敢不敢遠大一點?
就在兩人說話間,紀思琪那邊卻和導演爭吵起來。
“導演,劉婉兒是女二號,怎麼能說換就換呢?”
“換不換人由我決定,不需要你多嘴。”導演忍住怒氣回道。
“導演,沈先生給你投資這部戲,主要是看中你的能力,你現在這樣任性妄為,不覺得太不負責任了嗎?”紀思琪說話也不客氣,當面和導演硬懟。
“我不負責任?”導演將手上的劇本往地上一摔,“讓劉婉兒不斷NG就是負責任了?”
“演技可以磨練,臨場換將未免太草率了。”
“你這麼行,我這個導演的位置不如由你來坐?”導演諷刺。
紀思琪怒目而視:“你是不是執意要換掉劉婉兒?”
“換掉又怎麼樣?”事實上,導演之前也只是想讓劉婉兒看看別人怎麼演王洛雪,並不是真的想換人。如今被紀思琪步步緊逼,他的小暴脾氣也上來了。
“很好。”紀思琪坐在椅子上,雙手抱胸,冷笑道,“那這部戲也沒必要再拍下去了,導演,您另外找投資吧。”
話裏的意思很明顯,她會讓投資方撤資。
導演深深看了她一眼,一語不發,轉身離開了片場。
遠處的宇灝和安步看得一臉懵逼,怎麼眨眼間就鬧崩了?
雖然這位導演並不是什麼老牌導演,但在新人導演中算是頗有才華的一位,但紀思琪一言不合就將人家給“炒”了,未免也太兒戲了。安步實在無法想像,以紀思琪的人品性格,到底是怎麼混到如今這個地位的?
宇灝暗歎一聲,對安步道:“看來這部劇沒法拍了,我們走吧,回酒店去,善後的事情交給其他人處理就行了。”
emmm……安步把玩著垂在胸前的一縷髮絲,目光微微閃動。
沒法拍了?
那倒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