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瓔有些心虛的看著雲景。
昨晚那事情她做的不地道,要換做她是雲景或者楊煜希,此刻殺了自己的心都有了,但是當時她就像鬼迷了心竅一樣,哪怕明知道這樣做會害人,還是無法控制住自己。
此刻清醒過來後,高瓔心中第一次人知到自己原來也不是好人,也許是人生的起起伏伏,已經把她心中的底線無限拉低,她一面羞愧的同時,還是難免在心中慶倖還好有楊煜希和雲景,今天自己才能逃出生天。
“對不起……”看著雲景,高瓔悔恨地低下頭道歉。
雲景看著高瓔,沒有說什麼。
高瓔見雲景沒有說話,尷尬地低著頭不知道說什麼,只好囁嚅地道:“在昨天之前,我真的以為我是走了好運,才能和法師們認識,生日聚會那天邀請來的人,覆蓋了圈內各個領域,雖然算不上什麼當紅大家,但是多多少少都叫得出名字。
“在娛樂圈中,朋友認識多了,總歸有好處的,所以最初我叫煜希過來,也純粹只是想要報答他的救命之恩。
“我沒有想到過,會有那樣的後果……如果早知道的話,我一定會跟著你們走的!”
說著,高瓔鼓起勇氣,抬起頭看向雲景。
雲景在心中歎了一口氣。
這個世界人類千千萬,什麼類型的人都有,高瓔只是其中的一種,她不是什麼好人,但也不是極惡的壞。
她會知恩圖報,但也同樣自私自利,會利慾薰心。
在自己的利益面前,左右天平搖擺的時候,最終選擇了為自己打算,這種人不是雲景遇到的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好在高瓔本身能力不足,雖然心術不正,但是也翻不起什麼太大的風浪。
這件事的兇手不是她,如果沒有雲景和楊煜希,她也將會是受害者之一,如今她身體受損,雖然昨晚有小槐及時幫忙治療,但想要徹底恢復元氣,卻需要一定的時間療養,也算是吃了教訓。雲景也沒有必要和一個病人計較。
他現在來找高瓔,自然是有別的話要問的。
雲景道:“你知道那幾個法師是什麼來歷嗎?”
昨夜雲景到達別墅之後,只看到了法師留下來的陣法與女屍餓鬼,那幾個法師卻不見人影。
他們籌謀了這麼久,等候的便是餓鬼吃完人肉,再由女屍吃掉餓鬼,完成一個煉屍的步驟,然而準備收取最終成果的時候,他們竟然毫不留戀地離開,這點讓雲景大感意外。
其實如果當時雲景順著靈氣流動的方向去追人,還是有可能追上的,然而楊煜希被嚇昏過去,別的人不是昏迷便是奄奄一息,這麼多條人命在眼前,雲景最終還是選擇了留下。
高瓔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圈內的朋友非常迷信他們,從我知道他們開始,幾乎所有能提到他們的人,都以能與法師認識為榮。
“大家已經形成了一種默認的想法,認為只要法師出手,就一定能助我們飛黃騰達,所以不論在圈內是什麼地位的人,只要見到了法師,都對他們恭恭敬敬的。”
雲景道:“默認?必須有一些成功的例子,才可能讓人這樣無條件地信任他們吧?”
混娛樂圈的,不一定需要多高的智商,但一定需要超高的情商。
能從千軍萬馬廝殺出來,進入這個稍微一得勢就能夠收攬無數錢財與名氣的金字塔頂層,不可能是被人隨便一忽悠就信了的蠢貨。
高瓔囁嚅了幾下嘴唇,報出了幾個名字,都是時常在電視上見到,人們耳熟能詳的大明星:“據說這幾個人都是得了法師指點,才飛黃騰達上位的,我們這種小透明,沒機會和他們搭上話,更不敢質疑法師,只能暗中觀察。
“就我個人發現,那幾個天王與法師的關係都很好,不僅僅是他們,包括他們身邊的朋友圈,都與法師時常互動,看起來關係很親密。”
雲景搖頭:“就沒有考慮過這幾個法師是別人合夥弄出來的騙局嗎。”
有可能是天王合夥,也有可能是那些將天王與法師親密的舉動故意擴大化的人弄的好戲,從頭至尾,不需要什麼投資,不需要什麼宣傳,甚至都不用承認,只用一個眼神和幾個親密的舉動暗示,就能夠得到這一票人的迷信與追隨,哪怕將來東窗事發,也可以撇的一乾二淨,簡直沒有比著更輕鬆的騙局了。
高瓔想要反駁不論是天王,還是傳遞這些話的人也都是有名有姓的圈內人物,不太可能會做出這種事情,可是一想到昨夜發生的一切,頓時又沒了底氣。
天王們怎麼樣不知道,但那些傳話的人,昨晚可就有幾個在聚會內,現在死的死傷的傷,法師們也不見蹤影,連雲景都找不到他們。
這般看來,如果那些法師最初只是騙錢,倒還是手下留情了,昨晚雲景要是沒來,他們可全都齊齊喪命在地下室了。
就在這個時候,高瓔忽然道:“對了,我想起了一個人。”
“嗯?”
“其實最開始,我也不信這些的。”高瓔說著,忽然回憶起來了,她從小是憑靠自己的本事紅的,對於這些迷信說法向來嗤之以鼻,然而當事業跌落谷底,怎麼也起不來後,在不斷地自我否定之下,當有人說可以憑靠非科學的手段上位,猶如將要溺死之人抓住了水中的救命稻草,高瓔一下子就信了。
而能讓她徹底迷信的契機,不是別人,正是那個從小和她對立,事事都要壓她一籌的徐立慧。
“我記得最開始是有人告訴我,徐立慧是憑靠養小鬼,才紅的。”高瓔立刻道,“因為徐立慧和我年齡相仿,從小和我撞戲路,偏偏她總是比我強一些,有時確實是她偶然表現不錯,但更多的時候,分明是運氣使然。
“所以別人一和我說這個,我就不由自主地相信了,之後我開始留意徐立慧的一舉一動,發現她不僅僅也和這些法師有過合照,而且日常言行舉止,十分古怪。”
“古怪?”雲景揚眉。
“我沒有親眼見過。”高瓔見雲景來了興致,連忙先行坦白,“我和徐立慧勢不兩立,平常見面話不投機半句多,別說關注她了,她站哪邊,我的臉一定是轉向另一邊的,哪怕我很想偷窺她,也一定不讓自己看過去,免得被媒體抓拍到……所以我買通了徐立慧身邊的一位助理,是那個助理告訴我,徐立慧靠養小鬼才能讓事業蒸蒸日上。
“只可惜徐立慧很快察覺那個助理有問題,沒多久就把她開掉了,我沒拿到徐立慧養小鬼的證據。”
雲景看著高瓔,鑒於徐立慧與高瓔之間勢同水火的關係,雲景當然不會立刻就相信了高瓔的話,不過徐立慧作為一條線索,雲景暫時將她放入待觀察的名單,對高瓔道:“好的,我明白了。”
高瓔聞言,舒了一口氣,而後又小心道:“煜希呢,他沒事吧?”
“他沒事。”雲景道。
“那就好,他救過我兩次了,無以為報,我會一輩子銘記的。”高瓔道。
雲景當時沒將高瓔的話放在心上,點了點頭便離開了,沒想到回去後上網一搜才發現,楊煜希終究還是被扯進了這件事之中。
首先是“常寧市懸案”五個字高掛各平臺頭條新聞,緊接著昨夜出事的所有人,全都霸佔了所有平臺的熱搜榜,特別是高瓔,畢竟昨天是她的生日,案件又發生在她家,她定然位於風暴中心,透明了好幾年的高瓔,時至今日終於體味了一把被所有人關注的滋味。
昨日案件本就離奇,警方到現在還沒出調查報告,而對此事一知半解的記者媒體為了搶頭條,更是捕捉那些細碎的細節,再根據相關的人物,瞎編出各種各樣離奇的案件。
不得不說,不少人倒是歪打正著,編對了。
從高瓔到所有聚會的人,從他們日常的行徑到挖掘出法師與迷信,最後總結出的故事雖然不是完全正確,倒也**不離十。
其中除了案件本身和高瓔這個壽星之外,關注度最高的,便非楊煜希莫屬了。
作為當紅炸子雞,楊煜希平日的一舉一動本就飽受關注,如今牽扯進這宗大案,對於看熱鬧的吃瓜路人而言,他們可能不認識之前一直透明的高瓔,不認識聚會那一群曾經紅過如今糊到地心的過氣藝人,不認識那些雖然圈內知道很牛逼但圈外人完全茫然的圈內幕後工作者,但說到楊煜希,幾乎沒人不認識的,所以理所當然的,群眾關注此事的同時,也將著重點放在了知名度最廣的人身上。
有專門的娛記負責抽絲剝繭地剖析,從楊煜希和高瓔一起拍戲開始,分析二人的關係,然後各路的路透照片等等作為截圖,證實楊煜希參加了高瓔的聚會,然而讓人奇怪的是,有娛記偷偷潛入醫院,卻發現沒有楊煜希的住院記錄。
他們還偽裝病人家屬,偷偷摸摸的走遍了每一個病房探望,也絲毫不見楊煜希的蹤影。
於是有人做出了“合理”揣測,認為這宗慘案的背後,會不會有楊煜稀有關。
他在裏頭扮演了什麼角色,是兇手,還是幫兇?
雲景看到這種明顯帶著非常強烈主觀性引導的新聞,哪怕明知道發出這樣通稿的娛記是為了博取眼球,也忍不住暗中皺眉。
事實上昨晚雲景為了避免這種對楊煜希不利的猜測出現,當到達別墅收服女鬼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帶楊煜希離開,攜帶著他特地穿梭過半個城市,到達了距離高瓔別墅至少要三個小時車程的酒店辦理入住。
雲景昨晚帶著楊煜希第一次離開的時候,當時什麼事都沒有發生,所有人都安全健在。
而雲景曾拿著楊煜希的身份證交付給酒店的工作人員,雖然最終沒有入住成功,但計算一下時間,從高瓔的別墅到達第一家酒店需要半個多小時,從第一家酒店到達最終入住的酒店,需要兩個多小時,加起來正好三個小時。
這麼計算,楊煜希便有了合理的不在場證據,否則根本沒辦法解釋楊煜希怎麼從別墅一下子飛躍到最終入住的酒店的。
雲景為楊煜希特地籌謀的時間計算,自然也被有心人留意到了,當有娛記報導出來後,立刻引起了大量楊煜希的粉絲瘋狂轉載,助楊煜希撇清這宗案件。
就在這眾說紛紜的時候,這時,又一條新聞迅速取代了“常寧市懸案”,登上了各大頭條。
有人站出來指證,楊煜希是一個頗富心計,表裏不一,愛耍大牌的人,日常的正面形象都是經營出來的,實際上此人極難相處,稍稍不小心就會得罪他,極難對付。
同時此人揭露,楊煜希和高瓔的關係,也並不是媒體報導的那麼和睦。
高瓔昏迷之後,楊煜希確實送了高瓔去醫院不錯,不過很可能只是為了做戲買行銷樹立好形象罷了,實際上楊煜希本人非常地厭惡高瓔,並且有音頻為證。
雲景點開那個頁面,很快出現了一個播放器,先是有各種嘈雜的聲音傳出,片刻後,楊煜希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出來。
“是一個前輩的生日聚會,唉其實就是上一次我和你說的,就那個,戲服太厚大熱天拍戲,結果中暑的那個,我感覺她有點兒怪怪的……
“她和我說她週末生日,邀請我參加聚會,我一個不小心,答應了下來。
“其實吧……我根本…………我感覺她怪怪的……要命……”
雲景一聽便認出來,這段音頻恰巧就是那天楊煜希在劇組給雲景打電話的時候,和雲景說過的一段話。
當時雲景就擔心他在劇組裏,和他提及高瓔的是會不會不妥,因此讓楊煜希回家再和他好好聊,沒有想到真的有人在背後偷偷錄音。
不僅將楊煜希講私人電話的聲音錄下來,甚至還刻意地剪輯過,將整句話的意思與語境完全扭轉,在這個敏感的時期,楊煜希的這段音頻猶如一顆炸彈般轟然而下,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關注與火力。
對比這音頻爆出後的熱度,之前關於楊煜希的揣測與爭論全都變成了小打小鬧。
由於楊煜希在話中提及了生日聚會,又被剪輯扭曲後,適當地表達了對高瓔的不滿,有音頻佐證,哪怕楊煜希的粉絲都被弄懵了,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偏偏就在這個時候,不少落井下石的人紛紛出現,一一爆料關於楊煜希日常為人的事件,幾乎所有都是負面評論。
短短一天時間發酵,在警方尚未公佈本次案件細則的時候,楊煜希已經被黑得體無完膚,唯一值得慶倖的是,楊煜希的粉絲親眼看著他從小孩長到成人,有歷經了車禍昏迷不醒數月的事件,對楊煜希的信任與長情已經遠超普通粉絲,所以哪怕越來越多的人將矛頭指向楊煜希,還是有楊煜希的粉絲不斷在網上努力為他辯解。
雲景也算是徹底見識了一次什麼叫做牆倒眾人推,楊煜希的事情鬧得之大,連張嚮導都沒忍住打電話給雲景,當得知雲景全程和楊煜希在一起後,張嚮導立刻就放心了下來,還順道和雲景聊了幾句,表示魯欣怡最近的情況已經好轉了不少,特別是當她得知一切東窗事發,接下來她將要為自己做出的事情償還負責之後,彷彿放下了什麼心事一樣,如今清醒的時間越來越長了。
二人聊著聊著,正當準備結束通話的時候,張嚮導忽然驚訝地道:“高瓔出來幫楊煜希說話了啊?”
“嗯?”
“她還躺在病床上,直接接受了媒體的採訪!”張嚮導驚道。
雲景連忙打開電腦,發現高瓔不僅接受了採訪,而且還很果決地選擇了直播,此刻直播間早已經被擠爆,無數人在瘋狂刷屏。
視頻裏,高瓔躺在床上,別說化妝了,臉頭都沒怎麼梳,她臉色蒼白地躺在病床上,因為體內元氣缺失虛弱無比,反而令面部浮腫,原本就因為催吐而變得有些畸形的臉,如今看起來更加憔悴了。
對於一個女星而言,以這樣的形象出鏡,是徹底放棄了走外貌出眾的美豔路線了,看來經歷過這一系列事件,高瓔也意識到了她的外在條件確實不足,不論她用什麼辦法,都無法瘦下去,反而糟蹋了自己的身子,既然如此,索性不如改變路線,胖一點,平凡一點,只要有演技,依舊能找到自己的出路。
視頻採訪非常的簡單,那位採訪高瓔的記者應該事先打過招呼,並沒有問與案情相關的敏感話題,先是詢問了一下高瓔的身體相關,緊接著詢問高瓔為什麼接受採訪。
高瓔看向鏡頭,直言道:“我這樣做的目的很簡單,有一名幫助過我好幾次的朋友,被人陷害和污蔑,而這件事從頭到尾都與我有關。
“他不在意這些,讓我好好休養,等恢復健康再說,但娛樂圈瞬息萬變,一點被別有用心的人打下烙印,沒有及時糾正,這個與他毫無瓜葛的標籤,很可能會貼在他身上一輩子。
“這種事情我知道,某些別有用心的人也知道,他以為我會顧忌一些事不敢站出來,但我偏偏就要出來說清楚……”
視頻中,高瓔雖然素顏憔悴,但神情間卻擁有了之前全然沒有的堅毅。
她不夠消瘦,不夠纖細,不夠美麗,但躺在病床上的女藝人,卻奇異的讓人產生了一股憐惜感。
雲景看著這樣的高瓔,隱約意識到,也許之前高瓔不紅,並不是因為她的外形問題,而是因為她缺少了一股個人特質。
在那個充滿俊男美女的世界之中,多美的美人都有,但氣質獨特令人過目不忘的人,卻很少。
經歷了這麼多時間後,也許高瓔能夠找到真正適合自己的路線。
有了高瓔出面澄清,楊煜希這件事雖然熱度未消,但也算告一段落。
正打算退出網頁的雲景,忽然看到了一個人轉發了高瓔直播的微博。
不是別人,正是徐立慧,對於這個視頻轉發,徐立慧只附上了兩個露牙微笑的表情,幾乎不包含什麼意義,讓人猜測不出她想表達什麼意思。
雲景見狀,順手點進了徐立慧的微博,便見這條轉發的上一條微博,赫然是徐立慧向粉絲報告她的日程。
“週三要去寶豐市了,謝謝寶豐市的粉絲提前為我準備的禮物,非常喜歡,愛你們~”
微博下附圖的是一張粉絲用巧克力拼出的愛心,愛心中間是一張徐立慧含笑的照片。
要來寶豐市了嗎……
雲景看著徐立慧的微博陷入沉吟。
劉勳然雖然在楊煜希面前一副淡然的模樣,但實則還是被楊煜希這件事給嚇得不輕,已經請了三天的假,要在常寧市好好陪楊煜希才行。
有他在側,楊煜希不論是網路還是生活中的事情都恢復了平靜,雲景自然也沒什麼好逗留的,當日便啟程回到了寶豐市。
然而世界的另一端,剛發完微博的徐立慧,卻不如表面上看起來那麼平靜。
她目不轉睛地盯著高瓔的視頻,看了一遍又一遍,不斷來回重複播放,卻始終沒有找到任何一絲異常,反而不受控制地被高瓔臉上的神情吸引。
不知真相的人看著高瓔,只覺得高瓔雖然素顏出鏡,比以往要憔悴不少,但臉上的神情卻落落大方地堅毅,讓人看著便心生好感,從此對她改觀。
但只有徐立慧知道,高瓔臉上的神情,是解脫了的神情。
只有常年立於黑暗中的人,才能敏銳地找到同類,然而現在徐立慧看著高瓔,卻能明晰地發現,高瓔已經走出去了。
從黑暗的陰影中走出來,站在了陽光下,沒有陰霾在側,所以她反倒無所顧忌起來,才能這麼坦然地面對鏡頭,這麼豁然地素顏出鏡。
常寧市這宗大案看似嚴重,死了不少人,傷了不少人,然而徐立慧知道,死去的人無法再挽回,活著的人卻是真正地重新活過來了,不像她……
“立慧姐,張導說今天的拍完了,大家可以回去休息了。”小助理早就在一旁候著,見徐立慧盯著高瓔的視頻一遍又一遍地查看,不敢出聲,直到徐立慧不在看視頻了,她才小聲在徐立慧的身邊提醒道。
徐立慧一下子回過神來,看了小助理一眼:“嗯,好。”
“那我們開車回家?”
明星為了工作三天兩頭在外頭跑,但總結了一下,國內經常去的幾個城市也就那麼幾個,徐立慧喜歡買房,賺到的錢全都投入到了房產上,所以在不少城市都安家落戶了。
然而此刻徐立慧聽到家這個詞,頓時臉色微變。
小助理一下子緊張起來,連忙回憶自己剛剛有沒有哪句話說錯了。
還好徐立慧沒有發作,就是合上電腦,慢慢從座位上站起來,有些僵硬地道:“不回家了,就在附近找個酒店住下吧。”
小助理點了點頭,默默地在腦內更新了上一個助理告訴她,徐立慧不論多晚都一定要回家睡覺的這個準則。
一邊走向保姆車,小助理一邊給徐立慧彙報:“體育場的戲已經拍完了,明天要換去游泳館,就是那場女主跳海後被男主救起來的那場,游泳館只租了一天,所以要在一天內拍完,還好立慧姐的大姨媽剛走,拍下水戲也方便一些……”
徐立慧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跟著人上車。
保姆車發動,搖搖晃晃地上路了,徐立慧坐在車內,面容呆滯地看著窗外不斷掠過的路燈,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抬腳踏入酒店的房間。
徐立慧一愣,回過神一看,便見空蕩蕩的走廊空無一人,只有她一個人拿著房卡,茫然地將房門半開著。
徐立慧喜歡一個人睡覺,沒有她的允許,嚴禁任何人跟著她進家門,有人誤以為她不喜歡別人闖入她的私人空間,最好保持一定的距離,所以助理們從來不會跟著她上樓開房門的。
估計他們都回到各自的房間睡覺去了吧。
空蕩蕩的走廊,不知哪里飄來陣陣涼涼的風,吹得徐立慧頭髮飄來飄去,脊背隱隱生寒,她深吸一口氣,進門插上房卡,然後將自己甩在了床上。
妝還沒卸,頭還沒洗,昨天拍戲的時候被太陽曬了一個多小時,皮膚一下子幹了不少,雖然昨天緊急做了個spa,但接下來幾天必須堅持護膚,才能讓皮膚慢慢恢復之前的水潤。
她已經不是十七八歲的年輕小姑娘,熬個夜,懶得洗臉敷面膜,第二天還能神采奕奕的。
二十六歲,皮膚狀態已經逐漸開始走下坡路,眼尾已經長出了細細的笑紋,臉頰上的肉對比起之前,也開始有下垂的跡象。
再過幾年,等膠原蛋白完全流失,她就算想繼續演個天真無憂的小姑娘都難了。
想要青春常駐,就必須堅持保養。
徐立慧能走到今天這一步,自製力無疑是極為強大的,一度被譽為工作狂,對於演員而言,保養身體也是工作的一部分,然而今天,她卻一動也不動。
明知道不卸妝對皮膚不好,明知道不洗澡晚上睡覺會不舒服,但是她就是不動。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如果她自己不洗了,是不是也可以不幫它洗了?
如果一直假裝它不存在,不管它,它會不會慢慢地就覺得無趣,去找一個對它更好的新媽媽?
快點走吧……你會找到更適合你的新媽媽……她會比我溫柔,比我更愛你……快走吧……
這般想著,在室內溫馨的燈光下,徐立慧慢慢地閉上眼睛,意識逐漸飄遠。
正當她即將沉入夢鄉的時候,忽然,一聲小孩的啼哭劃破空氣,在徐立慧的耳邊炸開!
徐立慧渾身一顫,瞬間驚醒,她猛地睜開眼睛,便見原本明亮溫暖的燈光,不知不覺中變得昏黃昏暗,浴室和走道的燈甚至忽明忽暗,一閃一閃地,令人心慌意亂。
徐立慧心跳如雷,隱隱泛起一股不安感,她連忙轉動了一下眼珠,視線可望範圍內,什麼也沒有,整個屋子安安靜靜,只有她一個人的呼吸聲在響著。
轉頭見床邊有按鈴,徐立慧緩緩地動彈了一下身體,想要從床上起身查看情況,一旦有任何異常就呼救。
然而剛動了一下,左手手腕上,便傳來了一陣刺痛感。
徐立慧一驚,轉頭一看,入目便是一灘刺目的血紅,只見她原本纖細的手腕上,竟然在無知無覺中,被劃開了一個深可見骨的口子,鮮血猶如湧泉一般,汩汩流出,滲透了潔白的被單,朝床下蔓延滴去。
“救命……救命……”徐立慧連忙呼救起來,同時右手在四周摸索著,想要找尋手機,然而平常一眼就能看到的手機,卻忽然消失了一樣,不論她怎麼著都沒瞧見。
同時,然而也許是血液流失過多的緣故,她只覺得身體傳來陣陣無力感,不論她怎麼喘氣想要放大音量呼救,但卻氣若遊絲,只覺得眼前一陣一陣地黑暗,彷彿隨時要暈過去似的。
但她明白,現在可不能暈,一旦暈過去了,可就真的交代在這了!
想到自己這些年來的風風雨雨,徐立慧咬緊牙關,右手猛地一撐,左手不動,腰部發力,整個人從床上坐起來。
下一瞬,徐立慧整個人都僵住了,雙眼瞪得極大,眼球因為驚恐而凸出來,唯有瞳孔縮得細細的,看著床下的人。
地面上一片乾淨,一滴血都沒有。
手腕的血液染濕了床單,然後順著床單一點一點地往下流,而在床單下方,此刻正蹲著個小孩。
他看起來約莫兩周歲的年紀,渾身上下都沒穿衣服,瘦瘦小小的身軀,皮膚泛著死人才有的青綠色,小孩的雙眼沒有眼球,只有泛著青光的眼白,掛在他尚且稚嫩的臉上,看起來又恐怖又可憐。
此時此刻,小孩正蹲在床邊,長大嘴巴,貪婪地伸出舌頭,用舌尖去接住那湧流而下的血液。
見徐立慧坐起來看到自己,小孩縮回舌頭,裂開嘴巴含笑地看著她。
“媽媽!”小孩張口,清脆的喊道。
他的腦袋還沒有縮回來,噴湧而出的血液沒再進入他的嘴裏,猩紅的血花,滴濺在他的臉上,嘴角,又順著下巴流到他的身上。
小孩伸出手,用雙手接著徐立慧的血,口中發出了興奮的歡呼:“我好餓啊,媽媽,現在有吃的了,嘻嘻嘻……我好高興,媽媽,你好幾天沒喂我了,這回要多給我吃一些哦……”
小孩說著,沐浴著滿身的鮮血,仰起頭,給了徐立慧一個純真的笑容。
徐立慧只覺得眼前一黑,而後渾身一抖,一下子睜開眼,從睡夢中驚醒過來。
“滴答,滴答……”
徐立慧喘著氣,呆呆地看著天花板。
房間的燈光依舊如她入睡前那般溫馨明亮,徐立慧連忙看向自己的左手,手腕完好如初,沒有傷口,更沒有噴湧而出的鮮血。
是夢,原來只是夢而已。
徐立慧舒了一口氣,繃緊的身軀一下子放鬆下來,躺在床上,靜靜地聽著自己逐漸平復下來的心跳。
“滴答、滴答……”
水滴落到地面的聲音,從浴室方向傳來。
此刻徐立慧已經徹底從夢中清醒過來,她吐出一口濁氣,緩緩從床上起身,朝浴室走去。
然而當走到浴室門前時,徐立慧臉上輕鬆的神色瞬間消失不見。
浴室裏還殘留著淡淡的熱氣遺留的水霧,氤氳地飄在半空中,將鏡子都弄得模糊不清。
本該疊得整整齊齊的毛巾,已經被人使用過。
洗漱臺上,酒店準備的牙刷等等生活用品,也都被拆開了。
浴缸裏放過水,此刻不斷傳來滴答的水聲,正是浴缸上沒關緊的水龍頭發出來的。
地面上,一個小小的腳印,從浴缸走出來,走出浴室後,往外蔓延。
徐立慧見那腳印有個就在自己腳邊,幾乎有些神經質地跳起來,整個人往後跌倒好幾步,一直靠到牆壁才停下來。
她的視線順著那小小的腳印望去,便見那腳印從浴室出來後,一步一步走到了床邊。
一個用過的毛巾,此刻正靜靜地放在床邊,位置正是剛剛徐立慧躺著的位置不遠處。
徐立慧脊背一寒,幾乎失去了站立的力氣,順著牆緩緩地滑落坐到地面,滿面的恐懼與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