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就算是他再不聰明,也知道是彭秀吃裡爬外。
可是知道也沒有什麼用,他和弟弟彭克,馬上就要被押解回京了。
臨走那一天夜裡,彭戰彭克被押在一處,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彭秀來了。
兄弟兩個看見彭秀,反應截然不同。
彭戰是怒氣滿滿,恨不得生啖其肉。
可彭克卻是幾步跨過去:「三弟,三弟,你救救我,救救我!我這幾天太難過了,你有辦法麼?救救我!」
彭戰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的弟弟,雖然腿廢了,還是1掙扎上前給了他一巴掌:「你求他?你知不知道是他害了父親?」
「父親已經死了,難道你要我也死了?你自己也廢了,我是唯一的男丁,你要我也去死麼?」彭克擦著鼻涕,低頭躲避著長兄的眼光。
他當然知道不該求彭秀,可是不求就一直北關著?被送去臨京城裡受罪甚至砍頭?
「父親活該,他私藏龍袍,活該!我又沒有做過,我什麼都不知道!」彭克大聲喊著。
他是真的覺得委屈,他根本沒參與過幾件軍中的事,可是出事的時候,他卻要背鍋,他覺得冤枉。
彭戰氣的渾身抖,他受傷幾日,得不到有效的救治,人早就憔悴的不像話了。
放在掙扎過來給弟弟一個耳光就用盡全身力氣。這會子看著弟弟這般詆毀父親,他牙齒打顫,卻不知怎麼反駁。
彭秀一直不說話,就看著這兄弟兩個爭執。
良久,在彭克都沒力氣的時候,彭秀終於開口了。
「我原本,不想放過你們的。」
他淡淡的,帶著嘲諷:「我彭秀比你們優秀百倍,可卻被作為你們兩個蠢貨的跟班培養。你們配麼?」
「一個空有一身力氣,腦子卻不好。一個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廢物蠢貨。你們何德何能,叫我輔佐?」
「輔佐?」彭秀說著,自己也笑了:「這個詞彙,你們都不配啊。你們兩個就是爛泥扶不上牆。還有你們覺得很厲害的父親。剛愎自用,心胸狹隘。目光短淺。若非如此,左洲豈會輕易易主?」
「是,我背叛了彭年,可我沒有背叛大晉。這左洲,在彭氏手中是私產,在殿下手中,是守護大晉的利器。」
「彭秀!你大言不慚!你……你就是用這樣的話騙自己麼?」彭戰疼的渾身痙攣,從未有過的腦子清楚。
「對你們而言,我是背叛。可是對我而言,不過是做了一件對自己有利的事。不管你們怎麼說,我不會有什麼負罪感。你們父子幾個是如何對我的,你們心知肚明。而我也沒有通敵賣國。我站得直。」彭秀輕聲笑。
「今日之前,我想親自收拾你們。不過忽然就沒興趣了。」彭秀看著掙扎的兄弟兩個,冷笑了一聲。
「你再如何,也是個廢人!你是個廢人!」彭戰咬牙切齒。
聽見這話,彭秀沒什麼反應,可彭克卻嚇得渾身一個哆嗦。他怕彭秀知道……
「是啊,我廢了。那又如何?我廢了的是傳宗接代的地方,可不是脊樑骨。你們且看著吧,我彭秀固然是廢了,也能挺著脊樑骨做人。」他忽而詭異一笑:「我不再追究你們如何。不過,彭克,你叫我廢了,我也該叫你還回來是不是公平?」
彭克心裡恐懼的很,一直想著,他知道了,他知道了,就往後退。
可惜房間不過那麼大而已。
很快,就有兩個人進來,不過一小會,外頭就聽見一聲慘叫。
「上好藥,別叫他死了。」彭秀看著彭克腿間血淋淋的,又恢復淡然:「堂兄,後會有期了。」
彭戰一時間不知道是幫弟弟,還是罵彭秀,直到彭秀走了,他也沒回神。
他竟然眼睜睜看著彭克被廢了……
這樣的傷勢,絕無好起來的可能了。
彭氏,是真的完了。
次日一早,彭戰彭克被押解回京。
彭壽也徹底失去了所有職務。本來,彭秀以為他會鬧的。
不料,他只是將彭秀叫進了書房:「你早就知道了?」
早就知道這一切結束後,會是這樣的結果。
「大伯會自盡,我並不知道。看來大伯確實心裡有鬼。」彭秀淡淡。
「罷了,我沒有了官職也好,你……你要是能被殿下看重,以後……也算是有前途了。我……我無所謂了。我打算接了霍美人母子回來,你看如何?」
彭壽懦弱,卻也明白。事到如今,彭氏除了臨京城的老爺子,就是他的長子最厲害了。
「自然。小弟回府,也該為父親盡孝。」彭秀不在意。
「他進門,也會孝敬你母親。」彭壽忙道。
「那自然好,母親清淨慣了,不愛管閒事,也希望以後沒人打攪她。」彭秀是囑咐,更是威脅。
誰進門都無所謂,他母親不在乎,但是要是敢挑釁,那就等死。
彭壽點頭:「我有數。」
就此,彭氏中,唯一一個有官職的,就是彭秀。
從六品的閒散將軍,成了從四品的文官。成了左洲城中一個下屬官員。
到了這一年的四月,這一場既可以說是悄無聲息,又可以說是驚天動地的奪權之戰,徹底落下了帷幕。
李承錦的人已經全部撤回了蒼梧洲。
寧芝並未馬上去孤籠鎮,而是越過了渭南,再次去了渭北將軍府。
三個月過去,這裡並沒有什麼變化,除了人,以及人的表情。
就算是將軍府上,下人也不再是一臉沉痛。
甚至有些小丫頭還有笑意。
寧芝並不在意。
從小她就就知道一句話:親人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誰也沒有權利要求別人為自己的親人一直沉痛。甚至死去的人也沒有權利要求活著的親人一直為自己沉痛。
寧蘊趕著接寧芝,他見了寧芝很高興。
「蘊兒長高了些,瘦了不少。不習慣麼?」寧芝帶著心疼看這個比她大的孩子。
「哪裡有不習慣,你怎麼變得婆婆媽媽的。」寧蘊很不好意思:「你累了吧?走吧!」
寧芝嗯了一聲,還是伸手,在寧蘊的肩上拍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