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紀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
寧芝坐下來,先是看了裴珩許久,然後才給他清理。
「姑娘,奴才們來吧?」麥冬和半夏在這裡候著,就是準備幹活的。
「嗯,先脫了他的衣裳吧,髒成什麼樣子了。」寧芝看著皺眉。
這一身衣裳在盔甲裡穿了五天,不用說也知道什麼樣子。這可是盛夏,饒是素來乾淨的二殿下,這會子也不好聞的緊。
麥冬和半夏忙應了,幾下子就把裴珩的衣裳扯開了。
裴珩忽然皺眉,一把抓住了在他腰上解腰帶的手,一雙眼雖然通紅冒著血絲,但是眼神仍舊銳利無比,甚至帶著殺氣。
寧芝見麥冬疼的變色,忙叫了一聲:「是我,你鬆手。」
裴珩沒有鬆手,只是將目光調過來,看著寧芝。看了好幾眼,然後才鬆手,很快就又閉眼睡著了。
寧芝先看麥冬的手,紅了一圈,輕輕歎氣:「力氣真大。」
「姑娘,奴婢沒事的。」麥冬道。
寧芝點頭,然後俯身:「裴珩,是我,你好好睡你的,我替你清理一下。」
裴珩這會子還有一絲意識,想說不用,睡醒再說。又想說你出去吧。
可是終究扛不住這一身睏倦,最後也沒開口,漸漸的,就感覺不到身上的事情了。
寧芝主僕幾個照顧他脫了髒衣裳,簡單擦了身子,也沒給他再穿一身,就那麼給他蓋上毯子。
「姑娘,放才奴婢聽了一下,這回戰死的不少呢。」半夏咬唇:「也不知什麼時候打完。」
「打完了又如何,是等塔族人不再覬覦大晉的疆土?還是等他們退回原本的地方?」寧芝嗤笑:「不然,這就沒有完的一天。至今,大晉還是被動挨打。這些年,所有的戰事都是守。」
都沒有主動出擊的時候……
「姑娘……那不是遙遙無期?我……奴婢看著那些受傷殘疾的兵,好可憐,他們有的,都沒有家人了,以後都不知如何過活……」麥冬皺眉。
「所以,這場戰爭不知道多久,不是眼下這一場,而是……」整個天下。
就算是大晉肯放棄北方的疆土,可是塔族人不會滿足的,除非有一方消亡,否則……如何能太平呢?
「你們該慶幸,如今雖然是打仗,我們還能支撐,還能打,還說的上輸贏。」寧芝輕聲說著,帶著些自嘲和無奈。
有朝一日,大晉連打都打不起的時候,只會更慘。
半夏拉著麥冬與寧芝行禮後出去給她手腕上藥了。
寧芝留在帳子裡,給裴珩胳膊上的傷處重新包紮。
他身上青紫痕跡很多,不過不算嚴重。寧芝沒管。
寧芝想,想來,這個年輕的皇子已經意識到了艱難之處。才上過戰場幾天,眼神都不一樣了。
原本,他也可以在做幾年無憂的皇子的。
這一場戰事,就這樣打幾日停幾日,到了八月裡,也已經是打了一個月了。
這並不稀奇,有時候一場戰爭打幾年都是稀鬆平常的事。
臨京城裡,太子一直主持調配軍糧軍餉,倒是沒有叫裴珩有什麼後顧之憂。
但是戰事進行久了,勢必是對各方各面都有影響的,朝中也漸漸有些不太穩定的聲音了。
主要是回京兩個月的裴霖不甘寂寞。
他蟄伏十年,就是為了能有一番建樹,他是看著皇位回來的,豈能叫自己這麼碌碌無為?
他有了自己的府邸,也雕樑畫棟,美輪美奐,可是卻沒有上朝的資格。
缺了什麼,少了什麼,自然有人給他送來,可是他卻不能接觸朝中事物。
這是裴訣的意思,陛下自然沒意見。
建文帝並不知如何對待這個孫子好,但是顯然沒有什麼補償的心思。
所以裴霖如今在京城,明面上可說是十分尷尬了。
當然,他不是個能輕易被打倒的人,背地裡自然不少做事。
又有韓佩齊幫著,倒很是拉了幾個大臣站在一處。
當然,至於是真的站在一處,還是嘴上的都不要緊,為了利益暫時合作,也沒什麼問題。
於是,就在裴訣替裴珩安撫後方的時候,朝中就有人上折子,說皇孫殿下也是滿腹經綸,又也年紀不小,該大婚了。
古人常說,齊家,治國,平天下。
首先就是要成家才好立業啊。
一旦皇孫成親了,那就是成人了,那時候,想要入朝也就更方便了。
裴訣不想叫裴霖早早入朝,可是沒有看著侄子不大婚的。所以這大婚的事,倒是考慮起來了。
當然,想要娶哪家的姑娘,就由不得他自己選了。
裴訣將裴霖叫來太子府,詢問起來。
「皇伯怎麼看著這麼瘦了?可是勞累的?」裴霖一見面就問。
他如今管裴訣叫皇伯,叫裴珩皇叔,倒是也決然不提自己的出身了。
「前方打仗,事情多,少不得操心。」裴訣笑了笑:「坐吧,你我也有日子沒見了。」
「是啊,侄兒沒本事,成日裡看看書罷了。大事一件也幫不上。」裴霖笑了笑,有些愧疚,卻沒有怨懟的意思。
「你也不小了,二十四歲,要是尋常人家,該是好幾個孩子的爹爹了。」裴訣咳嗽了幾聲道。
「皇伯……不敢欺瞞皇伯,之前是蹉跎了,還請皇伯做主。」裴霖略帶不好意思。
裴訣看了他許久,輕輕歎氣。
到底不是在身邊長大的孩子。
這孩子的一切都太乾淨了。裴珩遠在左洲,到底有時候顧不上。
裴訣也不是草包,早就去查了幾輪裴霖的過往。可是太過天衣無縫,像他說的一樣。
太過完美的過往,反倒是叫人生疑。
所以,說起這個來,裴訣只覺得有點無奈好笑。只怕是這孩子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你既然有這個心,年紀也到了,就給你定一門親事,你是皇孫,也不能怠慢了你。急不得。」裴訣想,不管他隱瞞了什麼,目的是什麼,到底也是皇室子孫。
這一點,做不得假。
「是,有勞皇伯了,多謝皇伯替侄兒想著。」裴霖感激道。
「大婚一時半會沒那麼快,你也不小了,回頭孤王給你先看個側室,也好有人伺候你才是。侍妾也該有幾個,不要委屈了自己。」裴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