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芝走後,寧鸞獨自想了許多。
也許是因為年紀大了之後,終於成熟了,當年那些恩怨似乎都淡了。
再去回看二十年前的自己,真是失心瘋。
如今總算還能補救。她也決定聽寧芝的,將這府中能抓在手裡的權利全部抓住。
這些年,她不看不想不聽,由著韓清寧折騰,這會子,她依舊可以不管,但是已經做了這麼多年無用的太子妃了,權勢總還是有的。
過了二月二,寧芝就預備起來去左洲了。
雖然渭北不許寧蘊回去,但是寧蘊肯定很擔心。
她去了,也好寬慰些寧蘊,何況就近,也能清楚渭北的事。
寧則禮也同意,孩子一旦放出去呆過些時候,就不怕再叫她出去了。
寧菱知道寧芝要走,就回娘家住了幾日。
姐妹兩個也正經談心了一回。
「到如今,八姐覺得後悔麼?要是後悔了,還是有機會的。」寧芝道。
「其實他對我不錯。」寧菱笑了笑。
心想,除了自己不孕是因為服藥,梁楚晗卻也不著急不問之外,其他真的還不錯。
「也罷,你自己願意,也許他為你改變也未可知。」寧芝倒也沒見梁楚晗對寧菱哪裡差勁所以只能這麼說。
可是梁楚晗那樣的人,這一年兩年的,怎麼會忍不住呢?
真要對寧菱不好了的時候,那是十年二十年也未可知啊。
只是,婚姻之事,也素來是如人飲水。就算是你為她好,她自己不肯認可也是無用的。
「不必擔心我,我願意再耗費一點時間。」畢竟喜歡一個人,總是希望能有機會叫對方也對自己一樣喜歡的。
「嗯,不說這個了。我走以後,八姐沒事還是看看爺爺。爺爺不同過去了,自打二哥這事,爺爺就老了很多。」以前七十多的寧則禮不顯老,看著跟五十多一樣。
去年起,就不一樣了。他外貌變化不大,可是精神就不如過去。縱然還是國之棟樑,還是寧家的掌舵,卻也有了垂垂老矣的感覺了。
「是,我也知道。」寧菱點頭,深以為然。她雖然不及寧芝的聰明,卻也感受到了這些改變。
「寧家出嫁的姐姐們都在渭北,唯獨你嫁在臨京,我不在,你有事跟爺爺說。」寧芝拉寧菱的手:「我關心爺爺,也關心你。」
寧菱心裡暖暖的,拉著寧芝的手:「你也一樣啊!八姐沒有你這麼本事,但是也是你八姐。有話也與八姐說。」
姐妹兩個相視一笑,倒是覺得比過去還親密融洽些。
寧菱留了一頓午膳,與寧則禮寧芝一起。倒也歡聲笑語。
傍晚時候,梁楚晗來接,也客氣親近。
至少面上,寧則禮也罷,寧芝也罷,沒看出什麼來。
臨走的幾日,寧芝又進宮見了一次德妃,隱晦提及,寧蘊對林婉清沒意見。不過這事終究還是家裡說了才算數。
這也是寧則禮的意思,也不說死了,但是也有機會。
寧淵已經病重,如果能熬到了寧葦三週年就會馬上給寧蘊娶媳婦了。
德妃很高興,自然也知道眼下定不了,只是寧家有意思就已經很好了。
「家裡丫頭不懂事,能叫九姑娘看著還好就是好的。這些事也急不得。倒是九姑娘去了左洲,受苦呢。」德妃道。
「習慣了就好了。」寧芝笑了笑:「娘娘也注意身子。」
「好,本宮倒是一向健康。哎,可憐你們這些小兒女辛辛苦苦了。咱們大晉有你們,會好的。」德妃畢竟是個妃子,有些話不能多說。
寧芝笑著表示瞭然,辭別了她出了德馨殿。
路過飛虹殿的時候,還進去走了一圈。留下來的人沒有不認識她的。客客氣氣的奉茶。
不過寧芝沒喝,只是隨意走了一遭,就出宮去了。
因為要走了,給許夢蝶傳了個話。也許是許家忙著,竟是當日沒有回應。
直到臨走的次日,許夢蝶叫人傳話來,說她最終還是與自己的表兄要定親了。昨日就在過禮呢,所以耽擱了。
寧芝送去了賀禮。恭喜了她一番,倒也沒時間見面了。
因為說定六月裡的時候寧芝回府辦及笄禮,所以她並未太在意這次離別。不過幾個月而已。
想來許夢蝶也是一樣想法。故而只叫自己的貼身丫頭來傳話說不送她了云云。
三日後,二月初十這一日,寧芝就要去左洲了。一早起,吃了早膳就要上路。
寧則禮將她送出門,寧芝就不肯再叫送了。不忍勞動爺爺。寧則禮便也不堅持。
與寧則禮告別的時候,寧芝還是一直笑著:「爺爺不要太想我,三個月多我就回來。到時候不是說四叔一家也可以回來看看?順道看看小弟弟小妹妹們。」
「好,去吧。今日天氣好。一路小心些。有人跟著你我放心,不過還是要注意。」寧則禮說著,又再三叮囑飛刃:「好好看著她。」
飛刃自然滿口應承,為了叫寧則禮放心,又道:「這不是還有姑娘訓練出來的勁武衛呢?公爺放心吧。」
寧則禮又吩咐連翹等幾個好好伺候寧芝。
寧芝只是含笑看著,等終於吩咐完了,她才抱寧則禮:「爺爺不要這樣擔心,等我回來。」
直到上了馬車,寧則禮也一直都在門口站著。
馬車漸漸走遠,拐彎的時候,寧芝忽然心慌。
她使勁看著,直到再也看不見。
寧則禮站著,沒動,只是遠了之後看起來格外的瘦弱。
爺爺老了。
很多事,當時不覺得。就好比此時,寧芝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心慌歸咎於擔心,畢竟爺爺老了。
可是後來才知道,這心慌是懼怕,是預感。
滿心想著六月裡要回來辦及笄禮,然後明年就可以嫁給裴珩了。
可是……寧芝不曾想過,與寧則禮這一面,便是永訣。
馬車一路搖搖晃晃離開了臨京城,在寧芝還不知道的時候,她的一段征程徹底開始了。
【第一卷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