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沒啥。”清苓不等對方客氣,塞到她手裡,然後把換到的票收入小荷包,朝對方揮揮手。
別的話不多說,兩人心知肚明就好。
出了郵局,清苓徑自去了收購站。
本來給出納大爺帶了兩布包小米。布包是拿碎布頭車的,怕重了線頭開裂,因此一包隻裝一兩斤。
結果臨時起意,其中一包給了郵局人員,大爺這隻好給一包意思意思了。
不過出納大爺看到小米,哪怕只有斤把重的一小包,也很開心,露著牙豁子笑道:“閨女,你有心了!這不快到飯點了,午飯在大爺這吃點吧。”
清苓笑著婉拒了。
收購站盡管給底下員工提供午飯,但那是人手一份,算精準的了,不可能有多。大爺邀她無非是客氣,她可不能拿客氣當福氣。
拍拍竹筐說:“大爺放心,我帶著乾糧呢。還想賣完草藥去那幾間小黑屋瞅瞅。”
這趟是真帶了乾糧,也確實如她說的,想去小黑屋翻翻有啥需要的。
上次抱了個台燈和幾本古籍回家,學師傅藏在床底下。不管用不用得到,這以後就是她給子孫後代的傳家寶了。哼唧。
大爺聽她這麽說,也就沒再堅持,給草藥過了秤,結算好後,讓夥計領她去小黑屋。
這回進的是另外一間暗漆漆的屋子,據夥計說,上次那間已經被清空,過不多久,這間也將被清理。還叮囑她小心點,這間大部分都是書,別傾斜了油燈、把書燒起來。
清苓神色一肅,小心翼翼地掌著油燈,翻看起一麻袋一麻袋的舊書。
對一個初中未畢業的農村姑娘來說,看到封面就覺得熟悉的書並不多,但架不住清苓好奇啊,看到這本喜歡、看到那本想要,管它看不看得懂,只要封面上的字是她認識的,都想抱回家。
但這是不可能滴。這麽大一間屋,好幾十個麻袋呢。即便收購站肯放行,她也拿不出相應的錢啊。
最後,挑來揀去,精簡了大半竹筐——一摞初高中教材和習題是給自己學習用的;農耕技術和科學技術史打算捐給公社,讓社員們有空看看、學學。農閑聚一塊兒打牌,能讓田地增產增收嗎?肯定不能啊!
另外還有幾本美術畫冊,純粹是心血來潮。想著哪天描成繡樣,繡到衣服或鞋面上,那一定很美。
本來還想淘幾本醫書的,不止她自己看,師傅也能看。可惜翻了三四個麻袋都沒看到一本,倒是意外發現了一本沒有封面的小楷字帖,瞅著貌似是前朝古物。趕緊收到背簍。留給子孫後代的傳家寶又多了一件,哦呵呵呵!
有小金在筐裡分擔重量,大半竹筐的書背在肩上一點不覺得吃力。
收購站出來,日頭已經偏西。
趕去碼頭的路上,遇上了供銷社出來的劉繼紅和許丹。
這兩人自從林楊走後,倒是親熱得跟姐妹似的。
看到清苓,許丹狀似熱絡地打招呼:“盈芳,你也來縣城了啊?怎不早點說,不然咱們還能做個伴。”
劉繼紅則踮腳想看清苓背簍裡的東西:“啥東西呀?還蓋著布頭,神秘兮兮的。”
清苓微微側了側身,笑著說:“沒啥,師傅讓我去收購站賣了些草藥,順便換了幾斤舊報紙。”
確實有一刀舊報紙,卻不是師傅叮嚀的,而是為了遮那些書,特地花了五分錢買的。
一聽是舊報紙,兩人頓時沒了興趣。
劉繼紅嘀咕了一句:“幾斤舊報紙也值得拿布遮著。”卻也沒再圍著這個話題不放,而是說起今天在供銷社的收獲。
得意地昂著下巴向清苓顯擺:“瞧見沒,新到的絲帶,一角二一尺呢。這麽一小段,花了我兩角錢。”
清苓看了點點頭,絲帶確實挺漂亮的。
“讓你對象給你買唄。”許丹胳膊肘撞撞清苓,笑容曖昧地提議,“你對象不是給你寄了不少票嗎?下回讓他再給你寄點錢唄。聽說當兵的每個月有四十塊錢的津貼,比工人工資都高,是不是真的?你有沒有問過你對象?”
清苓每次拆閱向剛的信都是在家裡,也不知許丹是怎麽知道的。多半是道聽途說,否則怎不知道向剛還給她寄了錢?
想起往社長家送煙酒票那次,出來碰到江口埠的社員上門找社長,保不齊就是他們聽了一耳朵,而後一傳十、十傳百的,搞得全大隊都知道向剛給她寄票的事了。
幸虧只知道向剛給她寄了票,要是知道向剛還給她寄了錢,整整六十元,指不定傳成什麽樣。
“我也是聽社長媳婦說的。”許丹見清苓表情有點怪,心較比乾多一竅的她,立馬解釋,以摘清自個的立場,“她誇你對象大方呢,人都回省城了,還寄來煙酒票托你轉送,為此,她回了一條大筒骨給你是不是呀?”
清苓了然地“哦”了聲,敢情是社長媳婦自個吐露的,許是覺得回了條大筒骨,心裡不舍,不說憋得慌吧。
坦然地笑笑:“剛子哥是感謝社長、書記他們對他的幫助,回去後找人勻了些票,寄過來讓我轉交的。”
“能勻到這些難得的票也是他本事。”許丹笑著道,還想再打探什麽,碼頭到了,由於買票坐船的人不少,清苓趁勢擠到前面,和兩個知青分開了。
到對岸後,清苓麻溜地趕在最早一撥下船,沒走村道,而是抄近道上山。倒不是為了早點回家,而是不想和許丹一行人走一塊兒。道不同不相為謀!當自己聽不出來她在套話呢,向剛給自己寄錢寄票,關她什麽事!哼哼!
翻山比村道累,但也有好處——路過泉眼潭,喝口水、洗把臉。
歇腳的時候,發現潭裡的魚悠然自在地遊著,見了人也不怎麽躲。
而且潭水比溪水深,清苓拿出竹籃,慢慢伸到水下面,等魚經過竹籃上方時,猛地提起來,嘿!還真被她舀中了幾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