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念想到背後那幫沒媳婦兒的單身漢戰友,又覺得她拉人陪同的做法對極了。起碼能讓那些家夥的眼神,多少從她身上挪開一些,別淨盯著她一人看。
不得不說,清苓倆來的時間掐的剛剛好,再早點,向剛正在訓練場練操;晚一步,也就是午飯後,則要隨團長去市裡開會。
“要不我去和團長說一聲,下午的會由別人去。”向剛領著清苓倆往宿舍走,邊走邊說原本的安排。
“別。”清苓忙製止,盡管不知道會議重不重要,但既然是公務,沒道理拖他後腿。再說她也沒別的事,不過就是順路給他捎點東西,便說:“你忙你的,我和燕子吃過中飯就回。”
說著,指指被向剛接過去的背簍,獻寶道:“喏,這些是從家裡帶來的。棗子是你家樹上打的;花生是新下來的;雞蛋是我攢的;葵花籽你猜哪兒來的?”
向剛挑眉看了她一眼,配合地猜道:“鄉親們送的?”
“誰家種這玩意兒啊。”清苓朝天翻了個白眼,趁燕子好奇地打量部隊裡整齊劃一的布置時,湊近他小聲透露,“偷偷告訴你,是我在山上采的,除了師傅師娘誰也不知道。我跟鄧嬸子說是在收購站門口跟人換的,下回見了面,你可別說漏嘴。”
向剛抬手敲了一下她的頭:“我是那麽多嘴饒舌的人麽?”
“嘿嘿”清苓衝他乾笑兩聲,“差點忘了,今早師兄家殺了雞,煮熟後讓我帶了半隻過來。”說著,晃了晃手裡的小包袱。
向剛還以為那是她的換洗衣裳呢,小小一包,抱在懷裡,搞半天是煮熟的白斬雞。
盡管有點小失落——未來媳婦不準備在招待所留宿,但有雞肉吃,誰不興奮啊。
“你們去宿舍歇著,洗把臉喝口水,我去食堂打飯。咱們在宿舍吃。”向剛來之前跟吳奎幾個說好了,中午借用一下宿舍,讓他們三個摳腳大漢去活動室湊合著打個盹。食堂人來人往的,且大部分都是糙漢,小丫頭第一次來,臉皮又薄,眾目睽睽之下,估計連飯都吃不好,還是在宿舍將就吃點算了,往後有的是機會帶她炒食堂打牙祭。
向剛問她倆喜歡吃啥。
“還用買啥啊,咱帶了菜!白切雞、醬瓜條、鹹菜炒毛豆!哎呀說得我口水都下來了,我娘還沒在不是年節的時候殺雞來吃呢。”張海燕垂涎地說道。
清苓笑著道:“那你一會兒多吃點。”
燕子吐了吐舌。她倒是想多吃點,雞肉耶,還是頂新鮮的白切雞,一年到頭才吃幾塊,聞到香味就饞得不行。不過來之前,她娘特地叮囑了,說這半隻雞是給向剛的,她充其量撿點便宜。
向剛笑著道:“想吃就吃,別管那麽多。你們先吃起來,我去打飯,很快就回來。”
說完,拿了兩個鋁飯盒、兩個紅漆描著“七一三部隊”的搪瓷大碗,飛奔去食堂排隊打飯。
“姑,我覺得他挺好的。”向剛走後,燕子笑眯眯地對清苓說,“你看啊,咱一來,他主動提東西,到了宿舍,給咱們倒開水、打洗臉水、遞毛巾、倒洗臉水關鍵是很麻溜,一點沒有刻意的感覺,說明以後是個疼媳婦兒的。”
“你又知道了。”清苓捏了捏燕子的臉頰肉。奇怪!明明誇的是向剛,她在高興個什麽勁?
“嘿嘿”燕子笑著躲開了,趴在窗前看樓下,“好多解放軍啊!這個點都是去食堂吃飯的吧?咦?這兒還有女兵呀?”
“是嗎?”清苓也好奇地湊過去看。
咦,那不正是火車上和自己擦肩撞了一下就口出惡言、火車站外坐吉普車經過、濺自己一身水的女人嗎?原來她是部隊的啊。不都說解放軍素質好嗎?她怎沒看出來?
“姑丈來了。”燕子拿手肘撞了撞清苓,指著一個方向歡快地說。
清苓抽了一下嘴,心說這丫頭,喊起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人“姑姑”、“姑丈”,真的是毫無壓力啊——心夠大的。
“姑姑快看,姑丈和那個女兵說話了。”
清苓順著燕子手指的方向看去。
可不,和她照過兩次面的女人,此刻站在向剛面前,好似在聊什麽愉快的話題,粉頰洋溢著笑容,在秋日的陽光下,顯得那麽地青春飛揚。
清苓的心口湧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有點酸,轉味又有點澀。
事實上,哪是向剛主動和人說話啊,分明是杜亞芳,攔著他東拉西扯。
“同志, ”向剛一臉嚴肅地打斷忙著自我介紹的杜亞芳,“你是不是認錯人了?”說完繞開她,大步邁向宿舍樓。
“我”杜亞芳臉色煞白,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枉她費老鼻子勁打聽到他的名字、宿舍以及哪個營,還主動替團長的小姑子跑腿才換來這次機會,他倒好,居然說她認錯人了、認錯人了
杜亞芳氣惱地咬了咬牙。
“亞芳!”於光輝在心裡激動地喊了一聲。他其實老遠就看到杜亞芳了,不止他,其他戰友也都看到了。
畢竟,在放眼皆為糙漢的七一三部隊,女兵的存在就像草原上的一點紅,醒目的不止一星半點。所以還以為自己看錯了,畢竟文工團上個月才來過,並且也沒聽說近期有慰問演出。
可當杜亞芳神情落寞地轉身,於光輝百分百確定——是杜亞芳沒錯了!擠過熙熙攘攘去食堂用餐的人潮,跑上前,語氣殷勤地問,“亞芳你啥時候來的?中飯吃了嗎?走!我請你吃去。”
杜亞芳見是於光輝,心裡的鄙夷禁不住冒泡。上個月跟團來七一三演出、他請客吃飯的摳唆形象,至今都還沒散去。
不過有人請總比自個擠在一堆汗流浹背的糙漢子中間排隊打飯強。杜亞芳抱著不吃白不吃的心態,矜持地衝於光輝點了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