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軍達一陣哀嚎:“可是爹,我還想多找找這草呢,能染色的草,送去收購站沒準能換幾個錢……”
“少跟我打馬虎眼!你當我不了解行情是吧?收購站是啥稀奇古怪的玩意兒都能收的嗎?”馮七順扯著嗓門吼道。
“我說老馮啊,你家小子說的也沒錯,既然這草有這功能,送去收購站沒準會收呢。”柳團長笑呵呵地打圓場,“年輕人嘛,有向上的衝勁是好事兒,咱們應該鼓勵,而不是打壓。就讓他試試吧,反正你們現在不是到農閑了嘛。”
馮軍達點頭如搗蒜:“對啊老爹,讓我試試又不會少塊肉。大不了我上午砍柴,下午搗鼓這事嘛。”
馮七順瞪了他一眼,倒是沒再繼續潑他冷水。
馮軍達如獲大赦地提著一捆扎好的染色草,興衝衝地回家了,忘了問他爹許丹會不會受處罰的事。
他走後,馮七順抽了一下嘴,有點拉不下臉地問書記:“小許那事兒,介個處理好啊?”
他指的是打架一事。幸虧把兒子摘乾淨了,要不然,社長這位兒恐怕都坐不穩當。鄉下最忌諱的就是亂搞男女關系了。前陣子才出蔣美華的事,今天又出許丹的事,這些知青哦,一個兩個都不讓人省心。
書記頭疼地揉揉太陽穴,試探地問柳團長:“您說怎麽處理好?”
畢竟是和柳團長帶來的女文藝兵打架,對方要是不介意,那就不需要從嚴處罰,意思意思地小懲大誡一番就行了。可對方若是介意,那就難辦了,輕則關牛棚,重則上報批鬥。對一個未婚的年輕女知青來說,絕對是不小的打擊。
想到兩年前知青剛分來時,他還喜滋滋地跟沿江公社的書記炫耀,說自己公社的風水多好啊,一來來四個知青,三個還是女滴,多長臉!如今卻恨不得這些知青一個都別來,瞧瞧他們乾的好事兒,傳出去,絕對被人笑掉大牙。
柳團長沉吟了片刻,說:“這樣吧,那位女同志你們先控制起來讓她做深刻的反省,等我跟文工團聯系了,確定了處理方案,再給你們掛電話。”
也只能這樣了。
書記和社長對視了一眼,齊點頭。
就這樣,許丹被卸了衛生員一職,勒令在知青站寫檢討反省。
盡管縣委有她的靠山,但這回的事有七一三部隊的幹部發話,而且影響確實很差,因此,縣委幹部那邊即便得到了消息,也沒敢跳出來替她撐腰。
馮軍達倒是有心想幫她,可被爹媽兩個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地駁了回來。
社長媳婦真的給小兒子相看了一個對象,娘家那邊的,家裡人口簡單,父母都是貧下中農出身,在當地口碑很好。姑娘本身長得眉清目秀,乾農活很來事,關鍵是肥臀豐乳,一看就很能生。
社長媳婦一眼就相中了,回來拽著兒子去相看了一回,趕在臘八前把這事兒定了下來。
馮軍達自從被許丹貼著胸脯蹭了幾下,蹭得邪火亂竄,連著幾天都是枕著香豔的美夢醒來的,醒來後一摸,底褲一團濕。
直到被他娘拽著去看了對方一眼,夢裡的對象換了個人——許丹的臉漸漸地淡了,取代的是即將成為他媳婦的豐潤姑娘,高聳著一對似要從領口裡蹦出來的軟香小丘,柔柔地貼近他身體……
許丹等了又等,
始終沒等來替她說幾句好話的幫手,不由絕望了。就算事情最終平息了,她也回不到衛生院了。得和蔣美華、劉繼紅一樣,下地乾農活。這對她來說,比嫁個二婚頭的老男人更難接受。
期間,清苓和向剛順利地領到了結婚證。
一張大紅的證書,頂上是主席的最高指示,用紅字標著“要鬥私、批修!一切革命隊伍的人都要互相關心、互相愛護、互相幫助”;中間是“結婚證”三個大大的黑體字,往下是一段透著濃濃法律味道的話:向剛,男,二十二歲;舒盈芳,女,十九歲;兩人自願結婚,經審查合於婚姻法關於結婚的規定, 發給此證。
兩人的年齡填的都是虛歲。不然清苓要卡殼了。婚姻法規定,男滿二十、女滿十八方能結婚。且民政局這段時間正積極響應上頭的號召——宣傳晚婚晚育。
這不,給他們辦證的女同志半真半假地笑說道:“你們年紀這麽小,要不過兩年再來扯證啊?”
開什麽國際玩笑!
清苓和向剛都不睬她。
婚姻大事,能這麽由人反反覆複的嗎?
辦證的女同志見他倆一個都不吱聲,也不好意思再勸下去。
盡管上頭有這方面的意思,還往下撥了一堆避孕產品,要局裡幫忙分發。光榮媽媽的風向開始變了。可也僅是提倡而已,並非必須。再一看有向剛單位出具的介紹信,得!還是軍婚,辦下來不要太順利。
沒一會兒,新鮮出爐的大紅證書到了手上。
看著上頭的名字,清苓有些恍惚。
似乎從這一刻起,她才真真正正地和原主融合、成了舒盈芳。
自此,將邁入一個完全嶄新的階段。也是時候和過去的自己道一個別了。
“想啥呢?這麽一本正經的。”向剛見她著迷地盯著結婚證,心頭一陣柔軟,也湊過來柔笑著問,“上頭有花嗎?”
清苓,不,從此改叫盈芳了,俏臉一紅,寶貝地合上證書,打算回去後就壓到師娘一早備好的玻璃相框裡,辦喜宴那天要掛到新房牆上展示給大夥兒看的。到時她和向剛,還要懷抱紅寶書,在結婚證下,宣讀語錄和誓言呢。
收妥結婚證正要走,被那女同志喊住了,快速地塞了一盒東西給盈芳,含含糊糊地說:“有助於晚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