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芳,天放晴了咱們上縣城公園玩兒吧。供銷社派人在那兒炸米炮呢,咱們也去排隊炸點。我娘過幾天要去外婆家熬麥芽,回來壘米炮糖。你要壘嗎?壘的話我讓娘多熬些回來。”
“好啊。”盈芳點頭道。
腦海裡浮現噴香酥脆的米炮糖、小米酥、芝麻餅、綠豆糕、花生糖……麥芽糖能做很多甜點呢。
“那勞煩嬸子幫我捎點回來。回頭我拿好東西上你們家換去。”這話是貼著馮美芹的耳朵偷偷說的。
馮美芹被勾起好奇心:“什麽好東西?”
“到時你就知道了。”盈芳抿唇笑著賣了個關子。
“那我可等著了啊。”馮美芹咧嘴笑著又嘮了幾句。見午休時間快到了,風風火火地趕回代銷點上工。
劉繼紅路過公社,看到廊下笑容明媚的盈芳,心裡很不是滋味。想當初剛下鄉那會兒,自己何嘗不是這樣的灑脫自信、恣意飛揚。如今呢?形容憔悴、苟且偷生。短短兩年,怎麽就變成了這副模樣?
轉念想到沒有鳳冠霞帔、沒有彩禮嫁妝、被逼無奈般地嫁給本社最傻的農夫沒有之一的蔣美華,又想到此刻被禁足被調離衛生院、後續還不定給什麽處分的許丹,又覺得自己也不算是混的最慘的。
劉繼紅自我安慰了一番,朝盈芳方向冷哼一聲,雄赳赳氣昂昂地離開了。
盈芳見狀,一頭霧水。想半天沒想明白,聳聳肩,回衛生院繼續向師傅討教疑難雜症,順便學習艾灸之術。
師徒倆一個教、一個學,氛圍正好,書記夾帶著初落的雪子和冷意從縣城回來了。順便帶回文工團對杜亞芳的一個處分通知——是柳團長撥電話到縣委、再經縣委轉達的。
這個事,也讓縣委幹部對向榮新以及整個雁棲公社高看了幾眼。接待向榮新時,那態度,可以用和煦如春天來形容;級別低的,更是熱情如火似盛夏。與以前那平淡的待人方式截然不同。
向榮新一回來,就鑽進衛生院找師徒倆吐槽:“你們說,這叫什麽事啊!以前找他們說個正經事吧,一個個不是搪塞就是敷衍,態度不要太冷淡;如今不過是嘮幾句閑嗑,又是端茶、又是倒水,熱情地像是在招待他們丈母娘……”
“噗嗤……”盈芳聽樂了,“要招待也是丈人啊,怎麽是丈母娘呢。”
書記擺擺手:“咱不糾結這些細節。總之啊,我算是看明白了,縣委那些人,個個都是捧高踩低的能手……不說這些,剛子首長來電話,是來告訴我們,那個和許丹打架的女兵,回到文工團後,受到了黨內嚴重警告、並降一級的嚴厲處分。據首長的意思,這還是看在杜亞芳的祖父曾為國立過功勞的份上從輕發落的,要不然直接開除……那咱們這兒勢必也要上綱上線。”
這就意味著許丹要遭殃了。
原本隻想關她幾天禁閉的,結果聽說杜亞芳回到文工團,又是受警告處分、又是降級處理,顯然,這次事件,在上頭那些大佬們眼裡,非常嚴重。不慎重對待還真不行。
於是,被禁足在知青站的許丹,於當天晚飯前被轉移到了漏風又濕冷的牛棚。
許丹怎麽都想不到,公社竟然這麽狠!
不過就是兩個女人打個架的小事,居然發展到關牛棚。接下來是不是還要批鬥啊!
她的精神都要崩潰了。
另兩個知青笑了。
曾嘗過牛棚滋味的劉繼紅,看著一路嚎啕被拖往牛棚的許丹冷笑:“許丹啊許丹,
想不到你也有今天!”蔣美華躺在林大柱給她鋪的溫暖床鋪上,撫著平扁的小腹,神色晦暗莫名:當初你和劉繼紅害我小產,劉繼紅對我拳打腳踢時你冷眼旁觀。如今,你該感謝我沒有落井下石……
繼劉繼紅之後,這是第二位知青被關進牛棚。一時間掀起千堆浪。
說什麽的都有。中心思想倒是很清楚,表達的無非是:知青不見得有多好。從分派到雁棲公社的四名知青來看,都是孬貨。
這下,已嫁人的蔣美華無比慶幸自個嫁人了;劉繼紅的終身大事成了老大難。許丹倒是聽說家裡給安排了對象,還是城裡的工人。
無奈以許丹現在這情況,結婚勢必得推後。 好在男方據說挺通情達理的,不僅沒有退婚,還很貼心地給她送來一些禦寒物資。這些八卦成了農閑時最好的談資,幾乎天天都有人提及。
盈芳權當看熱鬧。
和馮美芹約了禮拜天去縣城公園排隊炸米炮。
“芳芳姐!芳芳姐!我們能和你們一起去嗎?”二狗子聽說後,跑來問。
半大孩子獨自去縣城,家裡大人總歸不放心,可帶著他們去吧,炸米炮已經費糧又費錢了,實在舍不得再掏錢買船票。
盈芳一聽就明白二狗子的意思了,頭一點:“成啊!咱們趕早班船去,炸了米炮再到公園玩一圈,趕末班船回來。你們要是想去,禮拜天那天早上六點一刻在公社門口等我,我和你美芹姐帶你們一塊兒去!”
“喲吼!太好了!”二狗子激動地連“謝謝”都忘了說,忙著去通知小夥伴,撒丫子跑出幾十米,撓著頭又折回來,“謝謝芳芳姐!”
盈芳被逗笑了,揚聲喊:“順便問問蒼竹要不要去。”
“好嘞!”二狗子蹦跳著跑遠了。
馮美芹抽了一下嘴:“不是吧盈芳,真要把這幫小子全帶上啊?你不知道他們有多皮實,到時管不住怎辦啊?”
“不會的。狗子調皮歸調皮,還算懂事。再說,不就是逛公園、炸個米炮嗎?又不去別的地兒,不礙事的。快過年了,讓孩子們樂呵樂呵吧。還是說,你打算幫他們炸點米炮回來?”
“別!”馮美芹忙不迭擺手,“那還是一塊兒去吧。幫他們炸?那得背幾個蛇皮袋啊?”一想到渾身上下掛滿胖乎乎的米炮袋,馮美芹打了個哆嗦,那畫面太美她不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