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憑你得罪的是省城部隊的大人物!”
原來,上回柳團長撥電話到縣裡,正是他接的電話。能和團級幹部接上線,那是多麽榮耀的事啊!“是是是”地應了半天,還再三保證:一定保護好雁棲公社目前為止第一任副營級軍嫂;一定積極排除軍嫂的困難、不讓生活瑣事打擾到解放軍同志……
哪知包票打了才幾天,就鬧出這樣的事,被柳團長知道,會怎麽想?以為自己故意跟他對著乾呢。
幸虧沒鬧得太難看,且還有挽救的余地,要不然自己這主任位子絕壁坐到頭了。
“總之,這件事你錯的太離譜。我這麽決定也是為你好。”主任深深地看了一眼呆若木雞的陳紅軍,揮揮手,讓許振兵把人推出去。看到他就心煩。
隨後又發了幾道指令,務必抓到那個惡意舉報的人。這件事必須趕在大人物收到消息之前妥善處理。要不然,就等著承受大人物的怒火吧。
不到一天光景,陳紅軍從意氣奮發、天天想著大乾一場的縣革委副主任,退回到了一無所有的平頭老百姓。哦,紅小兵隊伍倒是還沒退出,可一想到昔日部下周新國,如今成了他頂頭上司,跟在許振兵身邊狐假虎威,那種落差,不比死好過多少。
陳紅軍的失勢,意味著許丹在寧和縣徹底沒了仰仗。
當然,這時候的她還不知情,但不知是第六感使然,還是女人的直覺特別敏銳,總覺得跟著向榮新和馮七順到縣革委“投案自首”,會發生什麽不好的事,也許一進去就出不來了。
她可不想大好青春、最美年華是在陰暗的牢籠裡度過的。於是趁著下碼頭時人多亂哄哄,腦袋發熱,逃走了。
可此刻身上一無所有,能逃去哪兒呢?
心念一轉,想到了那個在副食品廠裡任幹部的“未婚夫”——吳為民。
吳家就在副食品廠附近,具體地址吳為民給許丹送冬衣等禦寒物資時說起過。許丹當時沒往心裡去,這會兒卻是絞盡腦汁地想。
寧和縣裡,除了在革委會當副主任的陳紅軍跟她爹是老同學,當年讀書時她爹省下早餐資助對方,彼此交情還不錯。得知她下鄉地點正是陳紅軍管轄的片區,發電報聯絡上了他。
不過從頭到尾她只知道對方單位,並不知道他家住哪兒,而今她最怕看到縣革委大門,能找的也就只有一心想娶她為妻的吳為民了。
說起來,吳為民也是陳紅軍介紹的,似乎他的妻弟是吳為民的表妹夫……許丹甩甩頭,沒工夫梳理這層關系,如今隻想找個能幫她挨過困境的容身之所,不管哪兒,總比那陰森森的牢房強。
“許、許丹?”
吳為民平時中午都是在單位吃的,今兒大姐過來了,說是找他有事,他就回家吃了,哪知他大姐是來給他說親的,還說安排好相親時間了,讓他趕緊把雁棲公社那個知青忘掉、乖乖跟她去相親……他一氣之下,飯也沒吃就出來了。才出來就看到許丹一臉茫然地站在他家門口不遠的曬衣場,又驚又喜,跑上前小心翼翼地問:“你怎過來了?你不是……那啥,出來了?”
許丹看到他,第一感覺是:難怪遲遲找不到媳婦兒,長得夠寒磣的,擱平時她是絕對不願意和這麽個長相抱歉、個子也稱不上高的大老粗在一起的,和林楊、馮軍達……甚至舒盈芳的對象一比,簡直一個天、一個地。
無奈眼下別無他法……許丹忍下心頭的嫌惡,擠出一抹笑:“你不會不歡迎我吧?”“怎麽會!”吳為民看到她,就像老鼠看到大米似的,歡喜的不得了。揚著嘴角,領她去了工廠宿舍。
他不是副主任麽,在廠裡有一間獨立的休息室。這會兒正值午休時間,就連傳達室的看門老頭也在打瞌睡。許丹跟著他,很順利地來到他的地盤。
副食品廠裡別的沒有,包裝剩下的碎食品挺多,吳為民又是副主任,輕輕松松就搜羅了一包吃的,有碎成一截截的麻花、有需要用杓子舀的雞蛋糕沫沫, 許丹連著兩頓沒吃了,此刻看到吃食,那吃相,用狼吞虎咽來形容都不為過。
吳為民給她倒了杯水,看她喝下後,才試探性地問:“是不是出啥事了?”
許丹吃飽喝足,開始醞釀感情,掐頭斷尾地哭訴了一番,末了把主要罪狀推給了胡家小兒媳:“要不是她一直在我耳邊攛掇,我會誤會舒盈芳嗎?結果倒好,她把所有事都推到了我頭上,書記、社長都不相信我,非要帶我去投案自首,我一時害怕,逃了出來……”
吳為民一聽氣得要去革委會投訴。
許丹見狀慌了,她只是想勾起他的同情、沒別的意思啊,要真去了革委會,豈不是自投羅網嘛。忙拉住他:“別!要是投訴有用,我用得著逃出來嗎?書記和社長肯定被誰收買了,明顯想置我於死地。先前是關我牛棚,這次更狠,想直接送我去坐牢,你這麽跑過去,只會告訴他們我在你這兒……”
“那怎麽辦?”吳為民看著她梨花帶雨的樣子,又無措又心疼。想上前抱抱她,又怕唐突了她。
下一秒,許丹的動作讓他整個人都僵硬了。
她主動攬上了他的腰,將臉埋在他胸膛。
“你……”
“你不是我對象嗎?我難過的時候,想要抱抱你,難道不行嗎?”
“……行。”吳為民高興都來不及。漸漸地放松身體,也將手覆上了她的腰。
他結過婚,自是知道男女間那點兒事,只不過上一任妻子沒有許丹這麽漂亮,夫妻間的互動,基本是燈一吹、拉上被子、床板搖得嘎吱響……從來不知道,大白天摟抱的滋味,竟是如此妙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