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華!鼎華!”這時,蕭鼎華的妻子方周珍難掩激動地推開書房門衝進來,“找到了!找到了!”
“金鎖找到了!”蕭鼎華騰地起身問。
“是!但也不是。你的還沒找到,小叔家的那枚找到了。”
“小叔?”蕭鼎華震驚不已,抓住妻子的手急切地求證,“你指的是當年走失的小堂妹身上佩戴的金鎖?”
“對!”方周珍用力地點點頭,“就在海城火車站,抽查旅客行李時無意中發現的,和你那枚一模一樣的金鎖,背面刻著‘怡’字,不會錯的。”
“走!帶我去看看!”
蕭鼎華激動地眼睛都紅了。時隔十五年,小叔家的敏怡堂妹終於有線索了!
倆口子轉身出門,直奔海城火車站。
火車站的貴賓休息室裡,舒彩雲被招待得十分周到,一忽兒糖水、一忽兒桃酥點心,不時還有人過來問她有什麽需要服務。
舒彩雲的心赫然膨脹。想她這幾個月顛沛流離的,幾時被人這麽熱心招待過?
離家出走時身上帶的錢早花沒了,各地的廠子都說不招她這麽小年紀的臨時工,若不是運氣好,在火車車廂撿到了一個錢袋,還不知道日子怎麽過呢。
之所以來海城,是聽說海城工廠多,臨時工招的也多,想著既然逃出來了,家裡是指定回不去了。沒卷錢財偷跑之前,老太婆都想賣了她,何況是現在。
於是借口老家鬧蟲災,在省城下面的農村混跡了一段時日後,隨著人流擠上了開往海城的火車。
剛下月台,碰到一組稽查隊例行檢查,還抽到了她的行李。她當時就慌了。別不是錢袋主人報案了吧?雖說那錢袋子被她偷偷扔出了車窗,可心裡還是很緊張。
沒想到峰回路轉,包袱裡的金鎖掉出來時,那橫眉豎目的稽查隊隊長,竟然一掃黑臉,對她滿臉堆笑。還把她請到貴賓休息室,端來糖水點心。
舒彩雲絞著手指,心裡打起了算盤。
那枚金鎖,是和家裡的戶口簿放在一起的,好幾次看到老太婆拿著塊破布愛不釋手地擦著,擦得金光鋥亮。小時候她不懂事,看到了就想撲上去搶,被老太婆狠狠訓斥了一頓。她覺得委屈,嚶嚶地找娘親哭訴。她娘就說,那東西是舒盈芳那小賤蹄子的,暫時就讓老太婆保管著吧,等她死了,遲早會落到自己娘倆手上。
這次離家,她翻找戶口簿時,看到了它,順手牽羊一並偷了出來。起初是存著報復的心態。誰讓老太婆碰都不讓她碰。
後來身上的錢花完了,想到這金子做的首飾,應該能換不少錢。不過她也不笨,寧和縣的收購站沒去,怕被人認出來,去了省城最大的收購站。豈料收購站裡的人一定要她回答這金鎖哪兒來的,說是不知根底的東西他們不收。舒彩雲哪敢說啊,說了不得被遣送回家?於是灰溜溜地跑了。
如今看來,這金鎖似乎大有來頭啊。
還是說,她那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堂姐,出身不簡單?
“人在哪裡?”蕭鼎華攜妻子匆匆趕到火車站,看到稽查隊長就問。
“蕭主任,方副主任,兩位這邊請!人我安頓在休息室。”
蕭鼎華和方周珍快步來到休息室,門一推開,看到休息室裡的人,蕭鼎華倏地冷靜下來。
不是!
這人明顯不是堂妹。堂妹走丟的時候已經三歲了,如今十五年過去,已是十八歲的大姑娘了,怎麽都不可能是眼前這個十三四歲的黃毛小丫頭。而且這長相也太……不像蕭家人了。
方周珍捏了捏丈夫的手背:“你別急,我來問問。”
她走到舒彩雲面前,蹲下身柔聲問:“小姑娘,能告訴我你包袱裡的金鎖哪兒來嗎?”
舒彩雲一臉戒備地看著她。
方周珍隻得換了種委婉的說辭:“這金鎖是我夫家的信物,你手裡的這枚,背面刻著‘怡’字,本該是我丈夫小堂妹的,你……”
舒彩雲抿抿唇:“這金鎖是我撿的,撿到的時候上頭沾了好多泥汙,很髒很臭,我把她洗乾淨、擦亮了才戴身上的。”
“你在哪兒撿的?”蕭鼎華急切地問。
“好像是……省城南邊的樹林子吧,具體記不清了,那時候我餓得前胸貼後背,走了好幾裡路都找不到吃的,看到地上冒尖,還以為是山薯,挖出來一看是這東西……”
“鼎華。”方周珍擔心地看看丈夫。
“沒事。”蕭鼎華頹喪地擺擺手。都這麽多年了,找不到才正常。
“幸虧沒告訴小叔,不然害他白高興一場。”
“那這小姑娘……”
“金鎖肯定要收回來。把她安頓好了,再給點錢吧。問問她來海城幹什麽,看著年紀挺小,若是需要我們的幫助,別吝嗇。”
“我知道了。”
就這樣, 舒彩雲在蕭氏夫妻的安排下,住進了縣革委旗下的招待所。聽她說是家人為了將來給弟弟娶個漂亮媳婦、準備把她賣給一個施虐成性的老男人,迫於無奈才帶著戶口簿離家出走的,出於憐憫和同情,把她安排進了效益最好的肉聯廠,並把她的戶籍落到了縣革委大院。
舒彩雲如願以償地過上了城裡人的生活。
遠在運城的蕭敏靜正月裡回娘家探親,無意中聽到二叔家的堂弟和老爺子的對話,似乎是敏怡堂妹的金鎖找回來了,人卻依然杳無音訊。一時間神色莫測。
“敏靜,回來了怎麽也不帶舟舟來看看小嬸。”薑心柔走進來,看到杵在二樓樓梯口的侄女兒,含笑問,“初幾來的?能住幾天?”
蕭敏靜定定神,抬頭間已然換上一貫以來塑造的溫婉賢淑的表情面具,緩步下樓:“小嬸來啦?這不正想和爺爺說一聲,然後帶舟舟去看你和小叔呢。”
“知道你正月裡會來,我和你小叔基本上每天都會過來看看。”薑心柔伸出手,拉過侄女兒上下打量,臉上的柔笑被關心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