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是要扛木杆子,人多力量大,做事效率也高,現在木杆子都已經放到要豎的地方了,就等電工往各家拉線就成了,哪裡還用得到五十號人。
留個十來人給老師傅他們打下手足夠了。
其余的吃過午飯回山上,把群英寨後邊那一塊足有三間瓦房那麽大的菜地再鋤上一遍、碎石塊挑乾淨,並且砍來竹子在菜地四周圍上一圈柵欄,免得被過路的野兔、山雞踐踏了。
現如今他們的夥食,葷是上次打的野豬肉,偶爾是溪坎裡網到的小雜魚;素麽,一開始是公社送他們的土豆、蘿卜、白菜以及熱心村民以個人名義送的酸菜、雪裡蕻、醬蘿卜。
土豆白菜吃完之後,吃了幾天李寡婦上山途中順手掐的野菜,再後來就是竹林挖的春筍了。
眼下筍也快吃完了,就算不吃完也吃膩了,再不把菜地開出來,新鮮菜蔬要斷了。
盡管他每次歸隊,都會左手右手拎滿自家種的青菜、白菜,可五十號人呢,再怎麽省吃儉用能撐幾天?
所以還是得盡快把菜地開出來。
這個時節菜種容易存活,撒下去要不了十天半月,就有水靈靈、綠油油的蔬菜吃了。
至於需要搭架子的瓜類、豆類,長得再慢,兩三個月總能吃上了吧?
向剛急著回家。
向榮新面含愧色:“照理說,幫活的解放軍同志也該我們公社來招待……”
可一下招待五十個人,又都是飯量驚人的青壯年,公社余糧有限、負擔不起啊。
“今天委屈他們了,等新糧打下來,我們挑一擔給你們送山上去。”
向剛擺擺手:“不用這麽客氣,軍愛民、民擁軍,軍民團結一家親嘛。”
“好好好,那你快去快回。”書記高興地迭聲說,“回頭花生熟了,我給你們送點嘗鮮。”
盈芳家特意騰出來的左院,隊員們輪流在河埠頭搓了手、洗了臉。要不是沒帶褻褲,都想脫掉汗衫,赤膊下河遊一圈。
福嫂和薑心柔早已把兩張方桌並在一起擺在屋簷下,茶壺裡灌滿了涼茶,茶碗洗得很乾淨疊放在桌上。綠豆湯也裝在特大號的洋鍋裡端了過來。
小碗不夠用就大碗,大碗不夠就輪著喝。
倒是野菜裹的飯團子,用洗乾淨的竹葉包著,直接就可以拿著吃。
隊員們起初以為隊長讓他們來家裡是給他們提供一個大中午啃乾糧歇腳的地方,沒成想還有免費的涼茶、綠豆湯可以喝,完了那一個個用竹葉包著的精巧吃食是什麽呀?
得知是還有些溫熱的野菜筍乾鹹肉粒飯團,隊員們齊齊咽了口唾沫。
“隊長,飯團就算了,咱們帶了乾糧,有口涼茶喝就足夠了。”秦益陽站出來代表大夥兒說道。
這年頭,誰家的糧食都是精打細算的。哪怕他們基地,糧食一撥下來就算準了一個月吃多少。能有剩余要不就是那個月少一天,要不就是誰出任務了且一出好多天。
所以他們盡管不是夥頭兵,對糧食的把握還是很精確的。
一人一個飯團看著不多,但他們來的不是四五個人,而是四十九人,一頓飯下來,足以乾掉普通人家十天半月的口糧。
秦益陽說完,其他人一致點頭,誰也沒去拿香噴噴的米飯團子,隻拿出隨帶的軍用水壺,喝乾後添了點涼茶,蹲的蹲、站的站,吃起昨天下午親手和面蒸的粗糧饅頭。
“吃!這是命令!”向剛黑著臉喝道,“吃飽才能乾活!午飯後休息到兩點,
秦益陽帶領一分隊留在公社,繼續配合電工架線。其他人由孟柏林整隊回基地,把菜地整飭好了。”他還要趕著回公社陪老師傅吃飯。發布完指令,匆匆洗了把臉,換下汗濕的襯衫,帶上媳婦兒給他準備的飯盒、水壺,撂下一句話匆匆去公社。
“一會兒我回來,你們要是誰沒吃,不聽命令什麽下場,你們心裡有數,嗯?”
隊員們面面相覷。
“吃吧!隊長一片好心,咱不能這麽不識趣。”孟柏林率先拿了飯團,啃了一口,鼓著腮幫子邊嚼邊說,“唔!好吃!比聞著還要香!”
大夥兒再一次吞了口唾沫。
福嫂提著燒開的茶壺進來給他們添涼茶,見飯團還壘得高高的,順口道,“怎不吃啊?野菜裹的, 不合你們口味?”
“不是的不是的……”隊員們忙解釋,“我們想等饅頭吃完再吃,好吃的要留到後面嘛。”
“對對對,好吃的必須放到後面。”
“也是,先苦後甜嘛。”福嫂笑眯眯地接道。隨即拿起一摞碗,給他們分別舀了碗綠豆湯,“涼茶不夠喝了來隔壁說啊,爐子生著,茶水管夠。綠豆湯就煮了這一鍋,一人一碗就差不多了,再多沒有了。你們人多,碗就這麽幾個,這幾碗誰先吃?”
“謝謝嬸子!”
“辛苦嬸子,我們自個來分。”
“嬸子您去歇著,我們自己盛。”
“……”
這下誰也不推辭了,一人一個飯團,再一人一碗綠豆湯,捧著碗,坐在鋪著草席的陰涼泥地上,舒坦地吃起隊長家屬讚助的美味。
午飯後歇到一點四十五分,隊員們自發地起來洗了把臉,帶上裝滿涼茶的水壺,兵分兩路,一路整隊出發到曬谷場集合,到曬谷場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正好是一點五十九分;另一路上山整飭開了一半的菜地。
這一忙就是三天。
三天裡,電線從江口埠布到近山坳,又從近山坳布到雁棲山腳。
除了山裡的基地,山下的農戶們,家家都裝上了電表。就等山上工程結束、水電站開始往雁棲公社輸電,大夥兒就能用上以往只在縣城裡過過眼癮的明亮白熾燈了。
當然,燈泡得各家掏錢自己買。但光是通上電這一點,就足夠社員們歡天喜地的了。
加上麥子順利收割,地裡遺留的麥穗,也讓農忙假在家掙兩分、三分工的讀書郎們,一一拾到籃子裡,上交大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