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去把那天子送信的郵遞員找來!讓他跟著向支書到現場認人。老汪,這件事你親自督查,務必把冒領的人揪出來!包裹趕緊找出來帶上,省得人跑兩趟。算了,我和你們一起去!”
來時就向榮新一個人,去時綴了一串尾巴——縣委幹部、郵局副局長、郵遞員以及拉來抬包裹的學徒工。
且不求郵遞員心裡的陰影面積幾何,僅是新來的學徒工就已被嚇得心驚膽戰。
他無論如何都想不到,昨兒來查包裹單的人哪是什麽鄉巴佬、窮癟三啊,分明是某個大人物的親戚。早知就匯報領導,讓領導出面處理了。偏偏擔心被領導嫌無能,瞞著沒說。
這下完了!對方要是當著領導的面將他捅出來,好不容易到手的工作,豈不是沒捂熱就要拱手交還了?不要啊……嚶嚶嚶……
向榮新領著四人回到公社,大喇叭召集年紀在二十五歲以下的女同志到公社集合。
郵遞員雖然沒法描述清楚那天代領包裹單的女人具體長什麽樣,但依稀記得那人挺年輕,瞅著像是結婚沒多久的新媳婦。
年輕小媳婦們聽到廣播,陸陸續續來到公社。
郵遞員看一眼,搖一下頭。
書記在名冊上劃一道杠。
“都不是?”眼瞅著名冊上符合年紀的小媳婦們都劃上了一條杠,不禁納悶了,“那還有誰?”兩個生產大隊符合年紀的小媳婦們都來過了啊。
“會不會是被別個公社的人冒名領走了?”老張大夫捋著花白的胡子插了一句嘴。
“應、應該不會吧?”郵遞員傻眼了。
他汗流浹背仔細回憶:“……那天我記得很清楚,是農忙第一天,渡輪隻開一班,我因為前一天下班晚了沒給自行車打氣,早上臨出門才打的,這麽一耽擱,趕到碼頭遲了,沒顧上看外頭的布告就匆匆上了船。
下船才聽說農忙開始了。可來都來了,我就想著把江北片區的信件發了再回,結果沒掐準時間,分發到雁棲公社時,返程的船要開了。
剛巧在三岔路口碰到那位女同志,就問她是不是雁棲公社的,是的話勞煩捎一下社裡的包裹單。那女同志沒說不是雁棲公社的,還問我誰家的包裹單,我說是矮墩橋頭的舒盈芳,她說方便的,我就讓她簽字領走了……
事情經過就是這樣。我當時急著趕班船,沒有多想,總以為單憑包裹單是領不了包裹的,哪曉得……對不起!是我工作失職!我願意接受懲罰……”
“懲不懲罰是你們郵局內部的事,我們現在要做的,是揪出那個冒領的人。”向榮新一臉嚴肅。
“沒錯!要是不追究,有一就會有二,決不能姑息!”社長頂著蕭三爺肅殺的目光,汗涔涔地說。
“乖囡,你找兩個人幫忙把包裹搬家裡去,你也跟著回去。這裡的事有我。”
蕭三爺話音剛落,郵遞員和學徒工立馬上前,各抬起大包裹的兩個角,殷勤地送到了盈芳家。
“包裹取來了?”
薑心柔抱著嗷嗷待哺的大寶貝迎出來。
“嗯,郵局人員順便給帶來了。”盈芳伸手接過大寶貝,抱裡屋喂奶。
薑心柔在外頭拆包裹,邊問:“包裹單誰領的查出來了嗎?”
“還沒呢。”
“不是找郵遞員過來指認了嗎?這都沒認出來?”
“興許不是咱們公社的。”
“這話怎麽說?難不成是別個公社的人冒領?可是為什麽呀?咱家貌似沒和其他公社的人結仇哇。
”薑心柔昨晚甚至羅列了幾個可能惡意冒領的人選:一個是舒老太、一個是張紅、還有就是江口埠的胡家人,這幾個多多少少和閨女有過口角之爭。哦,還可以加一個——前不久被老蕭攆出去的張菊香。
除此之外,她想不出誰會那麽壞心眼,故意領走閨女的包裹單且不知會他們?
可郵遞員既然說代領的人不超過二十五歲,范圍就更小了,要麽是胡家的人,要麽是張菊香的知青兒媳婦蔣美華。
“蔣美華方才也來了,還主動和我聊天。郵遞員沒說是她。 ”盈芳喂飽了大寶貝,任他坐在席子上玩,隔著門簾縫看娘親在堂屋拆包裹,眼底若有所思,“媽,如果真是隔壁公社的人,我倒是想到一個。”
“誰?”
“劉繼紅。”
盈芳也是在她娘提到蔣美華時突然想到的。
既然不是自己公社的人,那麽,隔壁兩個公社稱得上認識自己的就只有劉繼紅。不僅年紀符合,領了包裹單又不捎給她的緣由似乎也說得通。
“我和你爸說去。”薑心柔沒心思顧包裹了,起身跑到公社,和丈夫咬起耳朵。
蕭三爺聽後,打斷滔滔不絕在縣委幹部面前努力刷好感的郵局副局長:“我記得郵遞員說是在三岔路口碰到的人,既然雁棲公社找不到,那就去隔壁兩個公社看看。說不定人就藏在那兩個公社裡。”
“這……會不會太興師動眾啊?”副局長皺皺眉,包裹都送到了,也讓郵遞員深刻反省並道歉了,當事人卻不依不饒地要求挨個公社找,是不是過了點?
“我覺得這位同志的提議很有道理。出了這樣的事,郵局確實有錯,需要反省、道歉,以杜絕今後再發生類似的情況。但那個代領的人一樣要追查清楚,到底是好心辦壞事還是惡意冒領。以此給大夥兒提個醒:包攬了好事那就做到底,不要再出現這種情況了!”縣委幹部正愁沒機會在老首長家屬面前刷好感,對方主動給他遞了個台階,自然不會放過了。
於是,一行人轉戰隔壁倆公社。
因蕭三爺心裡有明確的目標人物,大夥兒並沒走冤枉路,第一站就到了沿江公社的徐建坤家,意即劉繼紅的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