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苓還留了一些,打算等胳膊好了做綠豆糕吃。
綠豆糕做起來不難,難的是配料。
精貴的白砂糖可不舍得用,不說糖票難搞,搞到了也不敢大手大腳,不然等用完又該發愁了。
所以,以往燉甜湯,都隻擱一小杓。那麽大一鍋湯水,才兌一小杓白糖,喝到嘴裡其實沒多少甜味,卻也比一點不放好喝多了。
如今有了蜂蜜,可算是把白砂糖解放出來了。起碼今年不用再為糖的事發愁咯。
向剛笑著看了她一眼,手裡繼續摳著蜂蜜說:“想吃這個還不簡單,山裡野蜂多的是,有機會再給你掏一窩回來。”
“別。”清苓忙搖頭,“掏蜂窩太危險,萬一被蟄到就慘了。這裡有這麽多呢,夠我解饞的了。對了,你具體哪天回部隊定了嗎?走前我給你做些點心吧,就用這蜂蜜做,保準你一吃停不下來。”
向剛笑了:“行啊,讓我瞧瞧你手藝。”
至於哪天走,他一時半會還沒想好。
這次因為任務完成得不錯,又受了點小傷,盡管沒大礙,養了幾天基本痊愈了。但部隊領導還是給他批了個長假,補償他過去幾年兢兢業業地拚搏和付出。沒特殊情況可以休完這個月。
不過既然答應了張家二老,要給他們省城的兒子捎東西,起碼得提前兩天走。
再者,他如今也是有對象的人了,下趟回來,還不知要等到什麽時候,自然想抓緊時間多處處。
“帶就算了,你做好了我嘗一塊就行。”向剛不怎麽喜歡吃甜食,即便是來的那天、張奶奶招待他的糖水煮蛋,也是囫圇吞完拉倒。總覺得膩得慌。
生怕那丫頭還要逮著他說甜點的事,忙岔開話題道:“下午分糧,你籮筐、麻袋準備了嗎?還有記工分的本子也別落了。”
清苓一拍額,光顧著高興蜂蜜的事,還真把下午分糧的事忘了。
立馬奔進倉房搬籮筐。公分本倒是昨晚就放香桌上了,就等著今天分糧用。
向剛揚聲道:“記工分的本子你自己拿,其他的挪到門口,一會兒我給你挑去公社。”
清苓不由感慨地想:家裡有個男人就是好啊!體力活壓根不需要自己操心。
“這裡有我,你去大爺家說一聲,費力氣的東西甭讓他們拿,回頭都我去挑。”向剛說著,瞅了眼剩下的蜂窩,估了下時間,分糧前應該能摳完。摳出來之後,把蚊帳布扎起來擠一擠、壓一壓,然後整團架在木盆上,待蜂蜜慢慢地淌下來就行。
“行。”左右幫不上什麽忙,清苓爽快地應了聲,腳步輕快地跑去師傅家匯報了。
剛出堂屋,舒彩雲悲戚戚地喊上門來。
清苓也是醉了。你說你不去家裡問問你爹媽乾的好事,上我這兒哭什麽!又不是我逼著你爹翻我家的牆、往我屋裡撒雄黃粉的。
虧得那些蛇是小金派來看家護院的,要真是普通毒蛇,聞到大量刺鼻的雄黃粉味突然發狂了怎麽辦?她一介弱女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豈不只有等死的份?
所以,清苓一點也不同情舒建強,同情他就是和自己過不去。再者,自己造的孽,哪怕刀山火海都得淌完,何況只是關牛棚反省。哦,這會兒愁家裡沒壯勞力、工分沒下落,早幹嘛去了?
舒彩雲想在她家門口哭也隨她,反正大夥兒的眼睛是雪亮的,不然不會一致舉手要求將舒建強關牛棚。
想到這,清苓忽然明白了!明白了向剛為何把能賣上不少錢的山豬肉分給全大隊的用意,竟是在為她報仇啊!
一時間,心頭泛起甜絲絲的滋味。蜂蜜明明還沒完全從蜂巢摳下來,她就仿佛已經吃到嘴裡,一路甜到心坎。
“芳芳姐!芳芳姐你上哪兒去?是不是去求書記把俺爹放了?俺跟你一塊兒去!”舒彩雲見清苓出來,急急上前想要拉她的衣服。只要她爹放出來了,她奶就不會拿她撒氣了。
“我去我師傅家。”清苓躲開舒彩雲的動手動腳,語氣冷淡地說,“至於你爹的事,是全大隊的社員做出的決議,哪好隨意更改?沒有規矩何以成方圓?”
“什麽方什麽圓的,俺不懂!俺只知道俺爹是你叔,你是俺堂姐,只要你說不關,只要你不計較,其他人也不會堅持關俺爹的,跟他們又沒關系!”
“彩雲。”清苓停下腳步,扭頭看這個漸漸被家裡人帶歪了的堂妹,“你過年十二歲了,這個年紀,說大不大,說小也不算小了,應該有自己的想法、見解,別成天聽阿奶或是小嬸說什麽你就信什麽。咱們長著耳朵、眼睛是幹嘛的?不就是用來聽、用來看的嗎?我不信你從沒聽到過你爹娘打我家屋子的壞主意,不覺得他們那樣是錯的嗎?還是說,你也認同他們的做法,甚至還幫他們出主意、打下手?要真是這樣的話,那你也沒救了,等著將來和你爹一樣,關牛棚挨批鬥吧!”
清苓說完, 扭頭往師傅家走。
心裡甜蜜蜜的感覺,被突然蹦出來的舒彩雲破壞得消失殆盡,真想揍她!
舒彩雲一時間愣在原地,待回過神,哪裡還有清苓的影子,跺跺腳,垂頭喪氣地回了家。
舒老太起來看到冷鍋冷灶,又開始發火,看到舒彩雲回來,上前就要刮耳摑子,被舒彩雲靈巧地躲開了。
“奶!你不許再打俺!俺又沒做錯!錯的是俺爹俺娘,你怎不揍他們啊?就知道拿俺撒氣!俺不服!”
“嘿喲!小兔崽子造 反了?居然敢跟你奶這麽說!看俺不打死你個作妖的!”
舒老太氣得滿臉漲紅,覺得自個在家中的威信越來越低,連小孫女都敢挑釁她了。脫下鞋子,劈頭蓋臉地朝舒彩雲扔去。
被砸中的舒彩雲吃痛地嗷嗷叫。
舒家老屋,再度上演雞飛狗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