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在朝臣看來,是皇上給了大家一個面子,把前陣子的事兒給圓回去了。
這件事辦的有始有終非常漂亮,既鞏固了皇權又拉攏了大臣,有志之士在心裡把軟弱懶惰的標簽給皇上去掉了,這下不用擔心皇后勢大外戚專權了,正當要慶賀終於遇得明君可以一展抱負的時候,皇上再次撂挑子。
坤寧宮。
明明是該上朝的時間,但大聖朝的皇帝卻因為一個噩夢鑽在皇后的懷裡死活不願意起來。
皇后不是沒有試過強行將人拽起來,但這人的反應……可以想見傳出去又是怎樣一場宮廷逸聞。
“傳話下去,皇上身子抱恙,今日罷朝,要緊奏折呈上待皇上批複。”
蔣素素簡單的一句話將一國之君的工作安排的明明白白。
小盛子聞言,作為禦前大總管的他沒有絲毫猶豫,躬身稱喏,轉身一擺拂塵,就去宣布了。
“皇上,謝七郎!”
蔣素素沉下語調,謝知言蹭來蹭去的動作一頓,偷眼看她。
“到底怎麽了,做什麽夢了嚇成這樣?”
她耐著性子,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並沒有發熱,不過既然已經用了身體抱恙的理由,自然是要宣太醫的。
“我夢到,夢到素素頭髮白了。”
他眼神哀傷,撫過蔣素素錦緞一般的青絲。
“呵,”蔣素素突然輕笑,“那麽你呢?我頭髮白了的時候,謝七郎在哪呢?”
她的嗓音低柔,近乎囈語。
“我不知道,素素好像很冷很冷,周身都彌漫著哀傷絕望,但是我只能這麽看著,不知道自己在哪,為什麽呢。”
謝知言神情有些恐懼,後怕的緊緊抱著蔣素素,“我想肯定是我死了吧,本來我身子骨就不好,不管是做皇子還是做皇上,裡裡外外全靠素素支撐著,我最大的作用就是給素素全部的信任和支持,如果我活著,你絕對不會落到那種地步,所以說,我死了。”
他起身,看著滿臉複雜的蔣素素,堅定的得出結論。
“這個夢和其他時候做的虛無縹緲的夢不同,總讓我有一種強烈的預感,好像就是真的,也就是說我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死。”
不顧蔣素素像看智障一樣的眼神,謝知言內心的愧疚簡直要溢出來了,哭喪著臉。
“怎麽辦啊素素,如果我能給你個孩子,那麽至少以後你也有了依靠,我相信以你的智慧和仁愛肯定能把孩子教育的很好很好,我肯定是連個孩子都沒能給你,或許、或許我根本就身子有問題沒辦法讓你生育!”
他痛苦的捂著頭大叫。
春雨引著太醫進來,仿佛經受了當頭一棒,兩人齊齊跪倒在地,腦子眩暈回不過神來。
皇上不孕不育?
原來皇后娘娘擔了這麽久的冤枉名,毛病出在皇上這!
春雨先是為自家娘娘洗脫了外界熱議的罪名開心了一下,然後和太醫對視了一眼,更驚悚了,這是什麽皇室秘辛被他們聽到了,他們會被滅口嗎?
顯然皇后娘娘也沒有想到這一出,就在她想要阻止的時候,只聽謝知言又不管不顧的喊道。
“素素,是為夫對不起你……都是我沒用,嗚!”
皇帝陛下,哭了。
看著太醫和宮女瑟瑟發抖,恨不得縮到地底下的模樣,身上的男人又死死的扒著她一副天要塌了的架勢,蔣素素忍不住頭疼,擺擺手先讓人退下。
然後她就這麽坐著,等他發泄夠了,才抬起他的頭。
“做個夢就這麽要死要活的,像什麽樣子,傳出去笑話死人了,還是一國之君呢!”
謝知言剛想回嘴,卻被帕子丟到臉上,帶著皇后娘娘嫌棄的話語,“還不快擦擦鼻涕。”
蔣素素心內冷笑,不能生育?這個賤人可真敢想,前世那麽多的皇子女是哪來的,除了站住的四個,死了的也有一串。想到孩子,不由得心中一痛,她不再出聲。
料理乾淨自己,謝知言瞪著一雙腫得像核桃一般的眼睛,風流俊逸是再也找不見了,只剩下淒慘可憐了。
“我一想到,我就忍不住嘛……更何況夢裡面素素所在的地方,宮牆殘破荒草叢生,我心急如焚費盡全力想要去看,才看到了快要掉了的牌匾。”
他低落極了,小心的拉著蔣素素的手。
“哦,牌匾上寫的是什麽?”
“……是、是望月宮。”
蔣素素猛地把手抽出來,瞪大了雙眼,一陣寒意從脊背穿流而過,進而彌漫全身,望月宮!
冷宮。
上輩子的她可不就是在冷宮度過了漫長的歲月麽。
為什麽呢,他居然做過這個夢,上輩子他做過嗎,沒有,上輩子謝七郎這個時候已經開了后宮,難道是她重活一世引來的變數?
那她的徹兒還能再來嗎?
巨大的恐慌籠罩了蔣素素的心頭。
“素素,素素你別哭啊,都是我沒用才讓你害怕了……”
直到謝知言忙不迭的用手在她臉上擦淚,蔣素素才恍然驚覺回過神來,她居然落淚了。
夫妻二人心內的想法南轅北轍,但卻同時感受到了難言的悲傷,兩人就這麽靜靜的依偎在一起,誰也不敢打擾。
很快,一則流言傳遍了宮廷內外。
皇上不育!
那天謝知言根本沒有避忌影響,有不少宮女太監都聽到了,再加上太醫的語焉不詳連連擺手搖頭,差不多這個消息有了個十成十的準信兒。
再者,皇上聽說了這個消息,怒不可遏,打殺了一批犯了口舌的內侍,更是坐實了謠言。
這下子,有不少曾經動過選秀心思的人家都慶幸,還好沒選成,萬一成了自家的好閨女豈不是一輩子都填到裡頭了,這麽看來,皇上當初堅決反對是不是早就知曉了?
那些當日被圈禁或者被擄了王爵的皇兄皇弟們,心頭都火熱了起來。
他們勢力是不行了,沒有可以一爭的力量,可是他們有兒子啊!
過繼給皇上,以後自個兒做攝政王也不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