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初棠朝著那邊看去,眉心微凝。
一個丫鬟正扶著蘇佩兒,滿臉慌亂無措:“姑娘!姑娘你怎麽樣?”
蘇佩兒抱著琵琶,臉色逐漸蒼白,素白的裙角不知何時已經暈染開朵朵殷紅。
她似是無力支撐,懷抱松開,琵琶直直落入水中。
嘩啦——!
她身子晃了晃,也朝後倒去。
那小丫鬟也不過十三四的年齡,看到這情況也瞬間慌得哭了。
“來人!快來人救救我們姑娘啊!”
所有人都亂了。
“什麽情況?”
“不知道啊,好像、好像說是蘇佩兒見紅了?”
“怎麽會?她——”
許多人回過神來,紛紛看向韓堯。
前段時間和蘇佩兒往來最密切的可就是他了,那這……
韓堯也懵了,立刻高聲反駁:
“這、這和我沒關系啊!我不知道她怎麽回事兒的!”
他越是如此,倒越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
葉初棠站起身:“我去看看。”
韓堯立刻就要攔她:“你、你去做什麽!?她身子不適,自己去找大夫便是,乾旁人何事?”
葉詩嫻也蹙起眉,低聲勸道:“是啊堂姐,你幹嘛非要過去自找麻煩呢?多晦氣啊。”
那個蘇佩兒出身勾欄,現在又見了紅,怎麽能去?
她多看一眼都嫌髒。
葉初棠靜靜看著韓堯:“人命關天,何況那很有可能是兩條命,韓公子當真要袖手旁觀?”
韓堯頓時心虛,不自覺退後一步。
葉初棠又微微偏頭,衝著葉詩嫻道:“你若不想去,待在這裡便是。”
“我——”葉詩嫻想反駁一二,話到了嘴邊,卻又不知要如何開口。
猶豫的一瞬間,葉初棠已經抬腳走了出去。
此時兩艘船都在湖心,若是停船靠岸,再送去找大夫,不知要耽擱多久。
到那時候,別說蘇佩兒腹中胎兒,便是連她都性命不保。
“送我去那艘船上。”葉初棠道。
聽到她的話,船公下意識看向韓堯,見他臉色惶惶,僵硬呆立,便知道問不出什麽來,乾脆聽從葉初棠的話,朝著那邊劃去。
兩艘船越靠越近,中間還剩下一步之遙的時候,葉初棠直接從船頭邁步,去到了對面。
湖水蕩漾,船隻輕搖,她這一步卻走得極其穩當,步伐輕盈從容,如履平地。
這船上除了一個撐船的船公,就只有蘇佩兒和那個丫鬟。
蘇佩兒倒在地上,臉色蒼白,額頭滿是汗珠,哭腔隱忍:“好疼……我的肚子好疼……”
丫鬟跪在一旁,只顧著哭。
看到葉初棠過來,她抬頭看來,臉上還掛著淚珠,滿臉茫然與無助。
“你、你……”
“帶她進去。”葉初棠來到蘇佩兒身旁,拉住了她的手腕,凝聲開口,“想活命的話,現在起就聽我的。”
蘇佩兒淚眼朦朧。
她不認識葉初棠,但剛才她第一眼就認出了這位近段時間聲名鵲起的葉二小姐。
容色皎皎,和婉清麗。
之前聽聞坊間傳聞,說葉家剛回來的那位是難得的美人,比盛名在外的葉詩嫻還要勝過三分,蘇佩兒還沒太當回事兒。
畢竟她自己就已經足夠漂亮。
可真正見了,她才知道所言非虛。
葉初棠只是靜靜坐在那,便能輕而易舉奪去所有人的目光。
而此時,她更是來到了她身前……
求生的本能讓蘇佩兒咽下喉間無數話語,隻含著眼淚點頭。
葉初棠看了旁邊的丫鬟一眼。
不知為何,看到她沉靜從容的模樣,原本慌張不已的丫鬟竟莫名感到一陣心安。
她匆匆抹去眼淚,將蘇佩兒扶起,帶入了船艙。
葉初棠挑簾跟了進去。
……
所有人都呆了。
“韓兄,這……”同行的幾人面面相覷,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本來以為就是陪著過來遊湖賞月,誰能想到竟然會發生這樣的事兒?
其中一人壓低了聲音問道:“韓兄,蘇佩兒那孩子,該不會真是你……”
“怎麽可能!”韓堯條件反射地否認,色厲內荏,“我都不知道她有孕!那怎麽可能會是我的!?”
聽他這麽說,那人也不問了,和其他人交換了個眼神。
誰不知道他之前花重金包了蘇佩兒,每日都去那春風樓逍遙快活,所有人都清楚蘇佩兒是他的人,現在蘇佩兒有了身孕,他倒是甩的乾淨……
韓堯下頜緊繃,一言不發,其實心裡也是亂極了。
他是真不知道這事兒!
要是私下裡說開,大不了喂給蘇佩兒一副墮胎藥,再給點錢打發了就是。
可她居然當著這麽多人的面,把這事兒鬧大了!
世家子弟風流一些無傷大雅,甚至很多時候還是他們炫耀的資本,可誰要是在外讓一個青樓女子懷了身孕,就是奇恥大辱!
這事兒要是被他爹知道,一定會把他罵的狗血淋頭!甚至直接上家法!
韓堯心亂如麻,喉嚨發乾,想到那個場景,就忍不住發抖。
他看向對面的船隻。
要是、要是蘇佩兒的孩子就此流掉,他就能省去不少麻煩,如果連她也死了,那就更好!
……
蘇佩兒躺在那,還在不斷出血,唇色蒼白無比。
葉初棠給她把脈。
丫鬟在一旁急得不行,不停掉眼淚。
“完了,姑娘,這可怎麽辦啊!”
她從小在青樓長大,曾不止一次見過樓裡的姑娘不小心懷孕,最終被媽媽強行灌了墮子湯。
有的命大,有的卻淒慘,直接撒手人寰,一屍兩命。
此時看蘇佩兒見血,與從前那些喝了藥的姑娘並無兩樣,八成也是活不成了。
“別哭了,過來搭把手。”清冷沉靜的聲音傳來,語調雖平,帶著令人無法違逆的氣勢。
丫鬟的哭聲瞬間止住,眼睛通紅地看向葉初棠。
“您、您能救我家姑娘?”
可從前遇到這樣的情況,基本都是救不回來的,這、這個葉初棠看起來也就十七八的年紀,真的能行?
葉初棠點燃一旁的燭火,取出銀針,黑眸平靜如靜水深潭。
“稚子無辜,當然要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