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連那兩封信都能拿到,他實在是料不準,還有什麽其他證據。
不過不管怎樣,他今天都絕對不能認下這罪名!否則便是死路一條!
不,不只是他,後面所牽連的那些——
就在徐傑絞盡腦汁思考著如何脫罪的時候,又有一道嗓音傳來。
“臣亦有本奏!”
殿中一靜,眾人齊齊看去,卻驚訝發現出聲之人竟是趙漢光。
不少人面面相覷,這時候,他怎麽突然站出來了?
然而徐傑愣怔片刻,不知想到什麽,臉色突然慘白。
他的手也不自覺顫抖起來。
穆武帝面色陰沉如水:“說!”
趙漢光俯跪在地:“臣要彈劾綏南巡撫徐傑,四年前曾暗中買通光祿寺官吏李鐸,在為霍俞成將軍送行的時候趁機下毒,致使霍將軍行軍途中突然病發,病痛纏身,最終大敗於通天關!”
話音落下,整個大殿陷入死寂!
誰能想到今日居然不只徐鳳池一人彈劾徐傑!
趙漢光身為光祿寺卿,這番指控更是重磅!
蕭成煊在看到趙漢光站出來的一瞬間,就已經蒙了。
待聽完趙漢光那番話,更是如遭雷擊。
他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幾乎以為自己幻視幻聽——趙漢光瘋了不成!
然而趙漢光跪在地上,一眼都未曾朝著他這邊望來,說出的字字句句,都如同重錘,一下下狠狠砸落!
“霍將軍率軍出發前夕,曾特意設宴餞行,徐傑大人也在宴會之上。他提前指使李鐸在備好的酒水之中下了毒,那毒乃是慢性毒藥,最初吞服並無異樣,但三天過後,身上就會起紅疹,奇癢無比,半月後更會皮膚潰爛,氣血雙虧。”
趙漢光深吸口氣,
“遠征途中雖有軍醫相隨,可條件艱苦,終究不能與京中相比。尤其這毒極其隱秘,尋常大夫根本難以察覺,等意識到有問題,毒性早已深入肺腑,無力回天。”
他眼中浮現不忍愧疚之色,最終一頭重重磕在地上。
“如此,才致使霍將軍在戰中重傷,被押解回京後沒幾日便撒手人寰!”
這事兒在場的官員都是知道的。
霍俞成雖然沒死在通天關,在手下部將的拚死相護下撿回半條命,可當時他的情況也和死了沒什麽差別了。
兩腿俱斷,肝髒受損,內傷嚴重,身上的刀槍箭傷更是數不勝數。
被押送天牢的時候,他是昏迷著被人抬進去的。
霍俞成戎馬一生,武藝高強,就算戰敗,以他的本事,也不應該傷成那個樣子。
可偏偏在通天關,他幾乎將自己的性命交付出去。
同去的侄孫兄弟,也全部戰死。
當時所有人隻當是戰況慘烈,可如今看來……卻是另有貓膩!
穆武帝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你說的,可有證據?!”
趙漢光一字一句:“微臣前段時日與李鐸飲酒,他醉酒之下,竟將當年奉徐傑之命下毒的事和盤托出,且言語之間極為自得。微臣心中驚懼,深知此事牽涉重大,不敢貿然行動,便裝作不知,同時暗中查證。三日之前,微臣已尋齊當年伺候酒宴的下人,其中一人證實,李鐸確曾借故離席,回去的路上,親自接過下人原本要呈遞上去的酒,說要親自為霍將軍斟酒。”
“那下人如今就在微臣府內,陛下若有疑問,可即刻將其喚來對峙!”如果說方才眾人還將信將疑,那麽此刻,大家都已明白,這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了!
徐傑渾身血液似乎凝固,腦子裡一片空白。
他怎麽都想不到,這些陳年舊事,竟然還有被翻出來的一天!
李鐸是個不中用的!偏偏趙漢光居然還真的把那些下人全都搜羅了一遍!
徐傑下意識朝著某個方向看去,眼底滿是求救的底色。
蕭成煊直直盯著前方的地面,脊背卻已經爬滿了冷汗。
徐傑的那道視線猶如火焰炙烤著他,令他忐忑難安。
他很清楚,徐傑完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徐鳳池和趙漢光今天是聯手而來,打定主意要辦了徐傑!
若非鐵證如山,這兩個向來嚴謹保守的人,絕不會如此過段出手!
辨無可辨!
徐傑今日死定了!
徐傑死了不要緊,可他若發瘋攀咬——
蕭成煊拳頭松了又緊,終於開口:
“此事關系重大,懇請父皇明察!無論是當年有人故意謀害霍將軍,還是今日有人借霍將軍之案鏟除異己,最終必然要還原真相,明辨是非!”
聽著倒是態度鮮明,言辭切切。
說完,他終於回過頭去,目光極深地看了趙漢光一眼。
今時今日,他真是想不到,趙漢光居然會做出這樣背叛他的事情來!
無論是當初的韓堯還是後來的葉恆,他其實從未給過百分百的信任,不過是蠅營狗苟貪圖富貴的東西,他用得順手就用,用不順手就扔,不過“利益”二字而已。
然而趙漢光不同。
這人身上是有讀書人的清高傲骨的,所以他從不以錢帛動他心,而是選擇施以恩情。
按理說,趙漢光死都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兒來的!
到底——
然而下一刻,令他震驚的一幕發生了。
趙漢光直起身,沒有看他,隻目視前方,眼底寫著決絕。
他緩緩取下頭上的管帽,放在了地上。
蕭成煊心中一震,強烈的不安湧上。
他想開口阻攔,卻已經來不及了。
趙漢光聲音沙啞:“微臣身為光祿寺卿,玩忽職守,責任有失,未曾第一時間察覺危險,間接導致霍將軍與通天關八萬將士命歸黃泉,微臣死罪!趙某再擔不起這官帽,亦無資格再著這身官袍!唯有一死以報!”
話音落下,他便忽而起身,朝著一旁的殿柱狠狠撞去!
徐鳳池距離最近,當即面色微變:“且慢——”
砰!
一道悶聲傳來,猶如驚雷落在眾人耳畔。
濃鬱的血腥氣息彌散開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