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讓她看見自己狼狽的模樣,唯獨她不行。
他又忍不住想,她在這裡做什麽呢?這是數學辦公室,應該是來請教數學題吧,可惜他對這門學科一竅不通,不然還能用補習的借口進一步接觸她。
從出生到現在,向來視學業為無物的野孩子許熾第一次懊惱自己為什麽沒有好好學習,果然喜歡的姑娘才是第一生產力。
“老師,”忽然他身旁掠過一陣悄然而至的風,然後少女清泠溫和的嗓音輕輕響在耳畔,“許熾打架是為了幫助被欺凌的同學,他不是只會欺負人的混混。”
許熾偏過頭,正撞上她含笑的眼眸。就像上次她被英語老師懷疑時,許熾對她做的那樣,溫瑜悄悄抬起手,向他豎起大拇指。
她仿佛渾身有股神奇的魔力,靠近許熾時好像一顆小星星墜入他心底,原本陰沉煩躁的情緒瞬間就被照亮了。
許熾抿嘴笑了笑,微微側過頭不讓她看見。
“你……”正訓得興起的教導主任扶了扶眼鏡,用一雙細長的眸子將溫瑜粗略打量一番,抬高了聲音問,“你是哪位小同學?”
“您好,我叫溫瑜。那天他在小巷裡打架時我恰巧經過,目睹了全部過程。那個被校園霸凌的男同學已經遭到了長時間的欺壓,如果不是許熾出面幫忙,他很可能整個高中都生活在霸凌的陰影裡。”她說得底氣十足,小腰板挺得筆直,“所以我認為,這次事件並不能把錯誤歸結在他身上。”
教導主任思索片刻後冷笑一聲:“那你覺得我們還要表揚他?”
許熾得了溫瑜的助力,一時間尾巴翹到天上,心情好得很,不等她開口回應就輕笑道:“我也覺得。老師,什麽時候給我發個見義勇為的獎狀啊?”
溫瑜瞪他一眼:“我並不是這個意思。一味依靠暴力解決事端是原始人的做法,以暴製暴也只會加重事件的嚴重性,許熾的做法的確有問題,但希望老師們能明白,他的初衷並不壞。”
她居然說他是原始人。感到自己智商被嚴重鄙夷的許熾完全把身子側向溫瑜,面不改色地反駁:“有些家夥只有用暴力才能讓他們屈服,你指望我和霸凌其他學生的混蛋講道理,他們能聽進去麽?”
“對付這種人,最好的方法就是將一切告訴家長和學校。如果因為你這次的插手讓那些不良少年對被欺凌的學生產生了更強的恨意,在事後變本加厲對他進行報復,那該怎麽辦呢?你總不能保護他一輩子。”
他們兩人辯論得熱火朝天,辦公室裡的不少老師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帶著滿臉不可言說的笑意抬起頭來看熱鬧。幾次想要插話都被無視的教導主任:……
爭吵時從來都隻用無營養國罵的許熾頭一回覺得和人鬥嘴也這麽有趣,正想繼續辯駁,就聽見溫瑜慢吞吞地壓低了聲音:“不過……不管怎麽說,你能挺身而出保護他,就已經很棒了。但也不要總是打架啊,今天早上你也毫無緣由地把一個男生揍得滿臉血,對不對?”
任他有再多囂張氣焰,再多桀驁不馴的少年心氣,聽到這段話也都被溫柔鄉一並澆滅了。
許熾難得褪去了無所謂的笑,輕輕應了句:“嗯,我知道。”
見許熾沒有再說話,終於找到機會插話進來的教導主任松了口氣,趕客一樣朝他們揮揮手:“行行行,這次我們會酌情處理,感謝溫瑜同學為我們提供的情報。如果沒事兒了,你們就回去吧。”
“謝謝老師!”溫瑜眯起雙眼甜甜一笑,不忘了轉過身與數學老師告別,“老師,我明晚再來向您請教,辛苦啦!”
滿臉吃瓜群眾表情的陳然:“不辛苦不辛苦,這是老師應該做的!”
看著二人離去的背影,教導主任神情複雜地自言自語:“這兩位……”
辦公室裡的老師心照不宣地相互微笑,洋溢著快活的氛圍:“我覺得有戲。”
“我只不過是像以前一樣坐在辦公桌前批改作業,沒想到吃了學生的狗糧。”
“看似辯論,實則打情罵俏,還是現在的年輕人會玩。”
“許熾居然會這麽乖,一物降一物啊。”
教導主任咳嗽一聲:“安靜安靜,這還是老師該有的樣子嗎?”
只有數學老師陳然一臉心痛:“不行,我不答應,溫瑜是要把高中生活投入在數學學習裡的學生!”
再說許熾和溫瑜,他們倆一起出了辦公室,還不等許熾開口道謝,身旁的小姑娘就摸透他心思一般搶先回答:“不用謝。”
她說話時仍然帶著笑,月牙般的雙眼裡溢出沒有雜質的快樂,在走廊白熾燈的照射下如同盛滿瑩白的繁星。
許熾笑了:“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伶牙利嘴的。”
“你也不賴啊,許熾同學。”她看著遠處被蠶食殆盡的夕陽,語氣輕快地問,“你今天到底為什麽打架啊?”
“還不是因為……”即將脫口而出的話被生生壓回喉嚨裡,許熾佯裝漫不經心地回應,“看他不順眼。”
他不想讓她知道有人在背後說那些難聽的壞話,那會讓她傷心。
“很多時候暴力都是可以避免的,刀槍無情,我擔心你會因此讓自己受傷。”她偏過腦袋,眼神溫溫柔柔,“你不顧及自己的安全,我這兒可沒那麽多創可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