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清冷淡地說:「說清楚。」
「我十**歲的時候根本一文不名,只知道打架生事。」劉玄回憶起往事,臉色也略帶迷惑,「不想有一天我不小心打死了人,被迫逃亡,被抓的時候適逢安平君風揚路過。我也不曉得為了什麼,他看了我一會兒之後把官府的人支開,竟然問我願不願意當皇帝。」
莫清冷冷道:「你肯定是願意了?」
劉玄咬牙切齒:「他竟然敢問我是否相當皇帝這種大逆不道的話,我如果不答應,他勢必要殺了我。當時我怎麼知道他究竟是什麼意圖,答應不是,不答應也不是。我豁出去了,只得點頭。於是他讓我詐死,把我從牢獄裡放了出來。」
「詐死,之後呢?」
「之後,他把我帶到一個地方,那地方潮濕黑暗像個牢房似的,似乎關著一個人。風揚劃破了我的手指,讓我們的血液交融,之後在我的手臂上畫了一個符咒。」
莫清眉毛一動:「什麼符咒?」
劉玄把右手臂攤開來:「在這裡。」
那是個長短大約四厘米的符號,似曾相識,莫清趕緊掏出手機拍了一張照片。
劉玄皺著眉不敢問那手機是什麼東西,說道:「之後我參加了平林軍,也不曉得怎麼回事,竟然屢次立功,地位扶搖直上。後來與綠林軍合併之後,眾將領們得知我是漢皇族後代,更是對我青眼有加。就在這個時候,我之前的仇家得知我沒死。之後有次我下山帶的人不多,被官府和仇人一路追殺,幾乎絕望之時才遇到你。」
莫清心中揣摩,聽劉玄這意思,他本來只不過是個一無是處的小混混,倒是風揚給他下了符咒之後,他突然間平步青雲?
莫清心中微微驚訝。他難道是忽然有了皇帝命格?
當年簡平為王莽逆天改命,難不成風揚也為劉玄逆天改命?
可能麼?這可是要損耗風揚三十年的壽命!他捨得麼?
簡平當年被漢王朝害得家破人亡,折損三十年壽命來報仇雪恨尚可理解,這風揚與新朝無冤無仇的,圖的是什麼?
也不對。
如果他真的折損性命為劉玄逆天改命,又怎麼會輕易暴露劉玄的行蹤,險些置他於死地?
一時間心思百轉,莫清只覺得有什麼地方出了差錯,卻理不出個所以然。
劉玄低下頭來:「那時我生死懸於一線,又大業未成,心中實在不甘,不得已才對你出了手。只不過這幾年我也後悔了,風揚以符咒之事處處牽制我,動輒威脅我的皇位和性命,過得生不如死。」說著有些垂頭喪氣:「有時候想起來,這皇帝做得也當真窩囊,連周圍服侍的人都是風揚一手安排。」
莫清挑眉道:「風揚再怎麼厲害也是一介書生,你貴為皇帝,想要他的命不過說句話的事。」
劉玄搖著頭,神眼裡盡露出一言難盡之態。
莫清見他後悔得無地自容,心中也說不清是什麼滋味,隨口道:「世事難料,峰迴路轉,想不到你也有今日。」說著便轉了身,端起杯子要給自己倒水喝。
就在這時,忽然聽到桌子上匡啷一聲,緊接著背後風起,有人機不可失地向著自己撲過來。莫清急忙轉身,半寸不錯地捏住劉玄拿著匕首的手腕,冷厲地低頭望著:「身上藏著匕首過來,你早就知道你我身上的符咒是怎麼回事了?」
劉玄的牙齒咯咯作響,臉色也猙獰可怖,像是突然間換了個人似的:「此長彼消,魂飛湮滅。你我兩人只能有一個活下來,剩下的那個連魂魄都要被吞掉,你說我應該怎麼辦!」
莫清幾乎要捏斷他的手腕,臉色湛青:「你怎麼知道的!」
話音未落,手裡的人竟然就這麼消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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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長彼消,魂飛湮滅。
想不到這才是魂飛湮滅的真相,殺了其中一個的真身,其魂魄就會被另外一個吞噬,永遠消失,連轉世為人的機會也沒有。
劉玄當年為了活命,不惜在洛謙身上下毒,只可惜,莫清已經不是當年毫無提防的洛謙。
賀衍想必早就預測到了這一點。
劉玄無論如何也殺不了莫清的真身,然而賀衍卻有機會殺死劉玄的真身。
莫清的心裡像是有無數隻老鼠在嚙咬,這男人為了他,竟然不惜一切,連性命也不顧了。他之所以什麼也不告訴他,只怕也是因為心中沒底。刺殺皇帝這種事,有誰能確保萬無一失?
如果真的讓他被凌遲死了,莫清這輩子怎麼安心活下去?
簡直混賬!
痛苦焦躁地等待了三天,入睡時莫清突然睜開雙目,身體像從懸崖上凌空掉下來,跌落在熟悉的大床上。床上空空,房間寂靜空冷,暗沉沉的,似乎根本沒有人在。
黑暗中,窗邊似乎傳來輕緩的呼吸聲。
莫清聽那呼吸就知道不是賀衍,動作敏捷地從床上跳下來,窗邊果然站了一個消瘦修長的人,背對著月光,黑漆漆地只能看見個輪廓。莫清厲聲低問:「誰?」
那聲音有些空洞沙啞:「是我,我在等著你。」
莫清心中氣不打一處來,隨手提起賀衍床邊的利劍,瞬間移身到那人跟前。劍出鞘,寒光閃閃地抵著那人的咽喉,莫清面色如同劍一樣冷厲:「宣明,你為什麼要告發將軍?他人呢?」
宣明左眼渾濁,讓本來俊雅清秀的面容看起來有些可怖,莫清氣勢逼人,他卻沒有半分慌張,反倒坦然自若地說:「將軍被人抓起來了,現在關在大牢裡,等候行刑。」
莫清的手捏緊了劍,骨頭咯咯作響:「你這王八蛋!」
宣明淡淡道:「你殺了我,就永遠也救不出他來。你可知道你們上次為什麼能相處那麼長的時間?」他不等莫清回話,緩緩說道:「因為他想跟你有最後一次。他故意忍著一個月不讓你回來,只為了跟你有最後一次。他心裡清楚得很,就算他能殺了劉玄,也必定不能活著回來。」
莫清的眼眶發熱,手中的劍一翻,頓時割破宣明的頸項:「幫我把他救回來!」
「救他可以,也要看你的本事。」宣明輕輕嚥著口水,那渾濁不清的眸子看起來有些詭異,氣質卻是雲淡風輕,「把劍放下來,你現在能夠依靠的人只有我。」
莫清強忍著把翻湧的情緒壓下,轉身離開他三步遠,劍也收回到鞘中:「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我。」
宣明抹了抹流血的頸項,微微瘸著在桌邊坐下來:「你要我從哪裡開始說?」
「從怎麼救他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