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易寶樓頂層。
韋一舟緊盯著金印,兩手顫顫發抖。
立在旁側兩邊的品鑒總管余承山和來自醉寶樓的胡巧兒滿眼震驚的同時,更是小心翼翼的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就在方才,韋一舟見到這方金印的一瞬間,伺候他多年的丫鬟柳月端著茶盞剛剛一腳跨進門來,立時血濺當場!
那副嬌美的面容仍自微微含笑,只在眉心處多了一孔血淋淋的大洞!
西王韋一舟向來陰晴不定,或喜或悲或驚或怒都要以命為祭。
隨手殺人,管他是誰?!
余家亡滅後,僥幸逃脫的余承山一路奔往黑石城,以他執掌珍寶閣多年的眼力,得了西王賞識後做了主管之位。數年來兢兢業業從未出過半點閃失。
在這期間,他更是廣見搏識,自以為這世上再也沒有什麽東西能令他震愕不已拿捏不定。
直到方才,醉花樓的胡巧兒神色慌張的送來一物。
剛一打開層層包裹,就被那道亮眼金光驚了住!
仔細一看更是了不得!
這哪是什麽尋常道器?!
而是傳說中的先天聖寶!
古語雲:聖寶出,天下驚!
如此重器,他又哪敢定奪?趕緊領著胡巧兒匆匆來見西王。
道道茶香從傾翻在地的杯盞中嫋嫋飄出與汩汩奔湧赤熱血氣混在一處,令這室內本就凝乳死水般的氣息更加沉重。
此時的余承山和胡巧兒兩心亂跳,全都緊緊的提到了嗓子眼兒。
倆人微微低著頭一動不敢動,緊捏的兩手間更是冷汗直流。甚怕韋一舟大驚大喜之下再拿他倆人開刀。
足足過了一炷香的時間,韋一舟這才勉強止住顫抖不已的雙手,兩隻渾濁老眼精光亂閃,仍舊緊緊的死盯著金印,輕聲問道:“那人,仍在醉花樓?”
“是!”胡巧兒趕忙回道,音色裡早無往日嫵媚,顫顫發抖中帶著幾分驚懼。
“那人,如何模樣?”
“那……”胡巧兒使勁抓了下手心,強行讓自己鎮靜下來,仔細回道:“那人穿著一身青色長袍,腰上懸著一柄五尺長劍,年紀約有三十上下,器宇軒昂一見不凡。”
想了下,她又趕忙補充著道:“稟西王,來時路上,我還聽街面上吵吵嚷嚷,說是南王派在東門收稅的兵卒都被一個青衣劍客削斷了臂膀,那人還說……”
“說什麽?”
“說……從此以後再也沒這規矩。料想,那青衣客必是此人!”
黑石城中向來無法無天,殺人奪命再也尋常不過。
可誰敢忤逆這幾王?
殺了那禿驢的幾個手下爪牙倒是不打緊,可說“從此以後再也沒這規矩”卻不像單單隻衝著南王來的!
徑直到了醉花樓,甩手就是一件先天聖寶!
這擺明了是來著不善!
“余承山……”韋一舟突而抬起頭來。
“小人在。”余承山趕忙低頭應道。
“維州可有這般人物?”
“不曾。”余承山快聲應道:“維州方圓之內從無道宗大派,除卻佛門,這數百年間唯有黃、余、蔣、高四大家族以及藥王谷和摘星閣而已。各門才俊我都先後見過,絕無這般人傑。再說……隨著金剛寺大肆宣佛以來,道宗門徒死的死逃的逃哪還有什麽……呃!”
余承山說著說著,突而猛的一頓,拱手回道:“回稟我王,小的突而想起一人!看其行徑,應是不錯!”
“誰?!”韋一舟猛的一下抬起頭來。
“林季!”
“林季?”韋一舟兩眉微皺,默念了一聲。
“是!”余承山回道:“那人原是監天司走狗,曾做過一任維州鎮撫,當年那阿賴耶識最後就是死在他手裡!後來聽說,他還升任了天官,前陣子到處可見的天官廟就是為他所立!”
“哦?”韋一舟兩眉一挑,戀戀不舍的又看了眼金印,抓起綢布仔細包好,往前一推道:“巧兒姑娘,此物十分了得!乃為先天聖寶!韋某不但收不得,更是估不得。請你原物奉還來客就是。他在醉花樓的一應花銷都計在韋某帳上。”
“這……”胡巧兒一楞,可也不敢多嘴,趕忙躬身一禮,收過包裹轉身就走。
胡巧兒走出門外,韋一舟身往後仰,靠在藤椅上微微搖晃,半閉著眼睛似是自語道:“且不管他是誰,膽敢剛一進城,就迎頭惹了南門禿子,又去醉花樓中隨手甩出先天至寶,這都不是我韋某該得罪的!”
“他既從東門而入,應是遠自維州外界而來。可這時維州,除我黑石城外,盡成阿彌之地,此番前來定然不是特地燒香拜佛,更不是單獨為我黑石城。就算是……也不僅僅是我西城!”
“是。”余承山拱手應道:“我王深謀,小人不及!可是……”余承山乍著膽子,又說道:“可是這裡卻是黑石城!萬法莫行!即便他有千般能為,也僅是一介凡俗而已!先天聖寶世間罕有!已有萬余年未曾經見,您真就……”
韋一舟微微一笑,反聲問道:“若這消息散出去,你可知曉該有多少人垂涎欲滴?”
“你說的不錯,這裡可是黑石城!”
“有人得手,或收或搶也是不遲!”
“若他真有本事,能活著走出黑石城,那我也結個善緣,好來好去便是!”
“我主高明!”余承山大禮讚道。
韋一舟不置可否的擺了擺手道:“傳出話去,就說醉花樓送了一件寶物,連我都驚愕不已,願以全部家資相抵。可那人卻不同意!”
“另外,通知那禿子一聲兒,就說那人此番是奔著金剛寺去的,要拿他腦袋祭天。讓他格外小心些。再給北邊那個老不死的傳個信兒,就說引子來了,萬年難遇!”
“是!”余承山躬身應著,轉身要走。
“等一下。”余承山剛要跨過門口,聽見招呼趕忙又停了住。回身問道:“我主,還有什麽吩咐?”
“柳月這丫頭跟了我好多年,如今死了也不能浪費,把她細細煮了熬成參湯,就讓她……一直跟著我吧。”
余承山心底一寒,未等應聲,又聽韋一舟不緊不慢道:“我方才聽你言語,是不是與那姓林的有些私仇?想要借我之手?”
“小的不敢!”余承山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嚇得全身滿頭冷山直流,苦聲求道:“小的只是見這聖寶難得!錯手而過著實可惜!絕不敢有何亂意私心!”
韋一舟冷哼一笑道:“若他走出黑石城那一天,必是你絕死之日!作為一城之主,這份禮數,我自會盡到。可他,若死在黑石城的話……這西王就由你來做吧!天下永安,豈圖一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