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模樣不但虔誠無比,更是極為嫻熟,好似多有練習。
林季眉頭微皺。
此地遠在雲州千裡之外,這孩子更是從未離過這裡。
可這“天官”一稱又是從哪兒說起?
他又如何認得自己?
再一細看,這孩子也同江大魚三人一樣,周身上下全無半點慧氣靈光,若非得見於此,簡與凡人無異。
“你此前可見過我?”
“見過。”那孩子膚色略黑、兩唇微厚,長得一副忠厚相,可口齒卻很流利,更是半點不怯生。
他跪在地上直言回道:“孟爺爺刻了好多雕像,各個都是上仙這般模樣,賀兒問過這是誰。他說,這是救世天官。”
“哦?”這下,林季更加不解,追問道:“那孟爺爺又是誰?”
“就是……”那孩子好似不知該怎樣回答,撓了撓腦袋手指門外道:“就是那石廟裡的老爺爺,他說自己被困在那裡。只有天官大老爺才能救他出去。”
“石廟?”林季扭頭看向江大魚:“那又是何處?”
江大魚一臉苦相道:“自打劫難以來。四下裡盡是古怪離奇,我等隻敢在附近三裡方圓勉強維持生計。一到天黑,更是連院門都出不得。不曉得哪有這般去處。”
“卻是……這孩子,因桃而降、生而不凡。即便那些惡魂鬼怪也不敢犯他。一不留神,這孩子就四處亂跑,可卻向來無事。”
“至於那石廟和什麽孟爺爺……我倒是從未聽他說過。”
站在一旁的魯黑牛和梅雀兒互看了一眼,也紛紛搖頭,同樣也沒聽過。
“賀兒!”梅雀兒氣道:“不是叫你少往外跑,別惹異端麽?怎地遇了生人都不回來說一聲!”
“婆婆,我……”那孩子低了頭,有些委屈道:“孟爺爺不讓我告訴你們,要是說了。以後就再也不給我講故事了。除非……我領了天官去救他。”
說著,他仰起頭來一臉誠懇的望向林季道:“天官大老爺,求你救救孟爺爺吧!他被鎖在那裡好多年了。真是可憐!”
幾人一聽,也向林季看來。
“孟爺爺……”林季念了聲,忽然輕笑道:“看來還是往年故舊!既遇生難,自當援手。起來吧,前方帶路,我這便隨你去看看。”
“多謝天官大老爺!”那孩子一聽林季肯去,立時眉開眼笑的又一連磕了幾個響頭。匆匆起身向後道:“天官稍等,我拿燈籠去!”
“不必了。”林季叫住那孩子,一口飲盡杯中茶,隨手放下。抬頭看了看屋頂,又掃了江大魚三人一眼道:“當年,天機種桃化子,如今,我便由他引路。因果如何,盡是天數。而你等……善惡福禍,也好自為之罷!”
隨而,長袖一擺,卷起那孩子,化做一道青光瞬息不見。
“上……”江大魚剛出一字,突而發覺那桌上不知什麽時候多了一卷竹冊。
那冊子僅有一拳粗細,看似輕飄無比,可江大魚卻使盡了混身力氣,楞是絲毫未動。即便是身高體壯的魯黑牛也沒能拿得起。 梅雀兒好似想到了什麽,也學著那孩子,跪身在地,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響頭,口中稱道:“求請天官賜福!”
再一拿時,果然輕如無物。
幾人湊前一看,那冊上金光閃耀,端首正中赫然寫著四個大字《青桑寶術》。
“這……這是修仙秘籍!”江大魚匆匆看了幾行驚聲叫道:“也不枉我等辛苦一場!”
方才,林季剛一應了那孩子所請。立時察覺上方似有靈氣波動。
仰頭一看,卻是那屋頂正中,破開了一道時空屏障。
內裡之中赫然擺著兩卷書冊,當頭所書全是青桑寶術,而那字跡,林季更是一眼認出,正是天機!
那用意自是明顯不過,當初這封印便是以他為解。
一旦林季應下帶了那孩子走,這封印自會破除。內裡兩冊一模一樣的書卷,一本是留給林季,另一本是當做酬謝贈與這三人的。
……
夜幕茫茫,星月無光。
林季在在孩子頭頂施了個明光術,隨他行走一路照亮方圓十丈。
“天官老爺……”那孩子走在前方帶路,似是有些無趣,又或是早就疑惑在心。一連扭頭看了幾回林季,終於忍不住問道:
“江爺爺他們說,我自降世已有三十載,可為什麽我卻隻記得七年前的事?照此說來,我正當而立,卻是怎地還是孩童模樣?還有,每天夜裡,我都在做同一個夢,這些年來從未斷過。天官老爺,這又是怎麽回事?”
“哦?什麽夢?”
“我夢見一艘大船,那船好像玉石做的,白光光、亮晶晶的。更奇的是,那船不是浮在水上,而是飄在天上。”
“不……是從天上一直往下落。落的飛快,四外景象呼呼退去,也看不仔細那到底是什麽。又透過一層厚厚的迷霧後,眼前出現了一座很高很高的大山,那船就直向山頭墜去。眼看就要撞了上,每到這時,我就嚇醒了。恰在這時,天都剛亮。”
“白光大船,直降高山……”林季沉吟了下,反聲問道:“那你身旁,可還是還站有一人?”
“咦?!”那孩子立時站了住,格外驚奇道:“你怎麽知……哦!對,你是天官大老爺,無所不能,無所不曉。自是什麽都知道。”
林季搖了搖頭,長歎一聲道:“無所不曉這四字,我可當不得。恰恰應受的,卻是你啊!天機兄!”說著,衝著那孩子重重的一拱手。
“啊?”那孩子嚇的一楞,誠惶誠恐的剛忙連步後退,一臉鄭重道:“天官老爺,這不可當不得!再說,我也不叫天機啊,我叫桃賀兒。”
“桃核兒……”林季一笑,隨而擺了擺手道:“方才我一時念起,想起一位故人。繼續趕路吧。”
“是!”桃賀兒應了一聲,穿過一道山谷直往深處走去。
林季不遠不近的跟在身後,此時心裡卻是五味雜陳!(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