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宮女當著皇后娘娘的面哭訴自己懷了九皇子的孩子,因為遮掩不住了,所以才不顧一切的等在這裡找九皇子,想要讓他將自己帶出宮去。
“奴婢隻是想活命!”宮女跪在皇后娘娘身前哭得很慘烈。這個理由簡直不能更合理,后宮的宮女在名義上也都是皇上的女人,莫名其妙懷了孩子,又說不清孩子來路,就隻有死路一條。
況且,按照這個宮女的說法,她懷孕快三個月了,很快就要遮掩不住,那就是說,孩子是在皇太后重病期間懷上的。
皇太后病重,皇子進宮侍疾,卻趁機睡了后宮的宮女,這可是德行上的巨大汙點,如果傳出去,言官們不會放過他,對於九皇子名聲和前途都足以造成嚴重的傷害。
因為皇太后病重期間睡宮女,可不僅僅是個私德不佳的問題了。當今皇上以仁孝治天下,自己的兒子卻在祖母病重期間與宮女逍遙玩樂,怎樣都說不過去。
而皇后娘娘又毫無替九皇子遮掩的意思,消息很快就傳了出去,第二天,皇上的禦案幾乎被雪片一樣的奏章淹沒了,正在重孝期間的皇上心情本就不佳,又被兒子惹出來的破事整了個焦頭爛額,很快病倒了。
兒子如此不爭氣,皇上當然震怒非常。但這一次,皇上對於九皇子的處理卻並不如皇后娘娘的意。也許是因為年紀大了,眼前又只剩下了三個兒子,皇上最終對於九皇子也並沒有那麽苛刻。
為了保全九皇子,皇上將所有的黑鍋都丟給了那個宮女,直接以勾引皇子的名義杖殺。而對於同樣有錯的九皇子,他隻罰了閉門思過,又暫時禁了蕭妃娘娘的足。
雖然對於九皇子的處罰並不嚴重,但皇上卻接連著下了第二道聖旨,給三皇子封了王。這樣一來,三皇子成了唯一一位封王的皇子,這是個極其明顯的信號,滿朝文武都覺得,也許再過不久,三皇子就會入主東宮。
因此皇后娘娘雖然對於九皇子的處理頗為不滿,卻也沒多說什麽。三皇子封王,至少這個結果她是滿意的。
錢淺覺得皇后娘娘春風得意很正常,但是過分平靜的九皇子和蕭妃娘娘就有些不正常了。他們如此平靜毫不掙扎的就接受了處理,蘭陵蕭氏一族也並沒有上書替九皇子辯解,讓錢淺覺得十分詭異。
錢淺將自己的疑惑說給了穆熙敬,穆熙敬偏頭想了片刻之後答道:“蘭陵蕭氏就算想要報復,也是盯著皇后母族或者三皇兄,總歸與咱們無涉。九皇兄這次明顯是栽到皇后手中,我想蕭氏一族心裡也是有數的。”
“不如還是知會崔大人一聲,讓他最近多注意著些蕭氏一族的動靜。”錢淺思忖片刻之後建議:“我總覺得這後頭還有事。”
“我舅舅那邊,哪裡用得著咱們提醒。”穆熙敬笑著捏了捏錢淺的鼻頭:“你個小丫頭片子都能注意到蘭陵蕭氏反應不正常,我舅舅還能想不到?”
崔大人果然用不著錢淺提醒!因為錢淺不放心,還是催著穆熙敬給崔大人寫了信,但崔大人隻傳來個口信,隻有一個字“等”。
錢淺覺得崔大人的口信真是意味深長。等?一個無望繼承大統的皇子能等來什麽?當上太子的機會嗎?那除非三皇子和九皇子全部翻車吧?!不過眼前的形勢,倒也真不是沒一點可能,至少從這一字回應中錢淺能夠知道,崔大人已經準備好了隨時抓住機會,推穆熙敬上位。有這麽個精明的高官舅舅在外朝張羅,穆熙敬還真是……運氣不錯!
“哥哥,若你當上太子,想好以後的路怎麽走了嗎?”怡心苑的小花園,奴婢們都遠遠守著,連月央和淨霞嬤嬤都不在近旁,隻有錢淺和穆熙敬相對而坐。
似是對錢淺提出的問題並不意外,隻有十二歲的穆熙敬頗為老成的皺起眉,思忖一陣子才答道:“恐怕以後的日子會更難。”
“嗯!”錢淺了悟的點點頭:“皇后娘娘不大好對付,而且哥哥若想在那個位置上做得穩當,光有崔大人做依仗怕是不夠。”
“是啊。”穆熙敬沉默了一陣子之後點點頭:“父皇雖然眼下只剩下我們這三個兒子,但宗室子弟確是不少的。”
這個話題就這樣點到為止,一切未見分曉,無論如何,路總得走下去,太子位置不好坐,皇帝更是不好當,沒人比錢淺更清楚,她以前就是生生被累死在禦座上的。隻是身為皇室子弟,擺脫不了自己的命運,錢淺很清楚,就算穆熙敬不想爭取那個禦座,他的母族都不可能放過他,推也要推著他繼續往前走。
就好像當年的她……
半個月之後,蘭陵蕭氏終於有了行動。想來何皇后一族也早早防止蘭陵蕭氏,蕭氏一族幾次對三皇子下手都沒有成功。
但蕭氏一族倒也小心,雖然多次對三皇子下手不成功,但一直也沒被皇后母族抓住首尾。事情拖了許久,直到開春後,春汛泛濫,三皇子出京賑災,卻不想在京城外的山道上遇到滑坡,一行人全部罹難。
錢淺並不相信這是一樁意外,她猜這場表面上的意外多半是蕭氏手筆,其中應當也少不了崔大人的推波助瀾。
不論是不是蕭氏下手,但在悲痛欲絕的皇上親自指派了崔大人並刑部尚書一同調查三皇子死因時,錢淺知道,九皇子完了,蕭氏一族完了,無論是不是蕭氏下手,這個黑鍋,九皇子背定了。
而這場陰謀中,最出乎錢淺意料的人物不是崔大人,也不是何丞相,而是后宮中那位看起來溫柔賢惠的皇后娘娘。
三皇子遇難的消息傳來的當天,皇后暈了過去,因為受打擊病了大約十幾天,但她剛剛能起身後,就直接去見了皇上,目的並不是為了她死去的兒子伸冤,而是向皇上提出,將無生母照拂的十六皇子認到她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