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尼拔滿意地笑了,動搖了她根深蒂固的觀念就好,一旦出現裂縫就會山崩石塌,相信聰明的莉莉安也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
他唯一擔心的就是,莉莉安的態度。
“好了,我答應過的,好孩子,作為交換我會告訴你一些我推測的比爾的情報。”明明知道茱莉安正處在震驚和崩潰之中,卻故意轉移了話題,讓對方更加焦躁不安。
“好吧、比爾……比爾怎麼了?”茱莉安不得不按捺著性子,心不在焉地聽他講比爾的事情。談話結束之後,迫不及待又想追問,漢尼拔三言兩語把人打發走了。
“下次再來吧茱莉安,我累了。”他微笑目送失魂落魄的她離開的背影,笑的高深莫測。
回到住處的茱莉安一動不動躺在床上,身心疲憊。
她原本固有的觀念被摧毀,陷入無盡地自我追問中。
想一想她和莉莉安諸多相似之處,就連她自己不是一直都認為莉莉安是她的另外一個人格嗎。
但是漢尼拔醫生有一點說的明白,人格之所以被稱為人格,是因為它和原主是完全不同的性格的“人”,有自己的思想和習慣。
如果不是莉莉安表現的比她更為堅強勇敢,兩人外在的表現是根本讓人看不出會是兩個人格在身體裡的。
所以,其實她才是真的鳩占鵲巢的傢伙?
可是……
茱莉安捫心自問,不停地疑問又推翻,而她的意志力就在這種反覆的審訊中變得脆弱。
甚至後來自暴自棄地想,無所謂了,莉莉安對於她來說就是半身,是無可取代的親人,如果這個身體只能有一個人活下來,她由衷地希望是對方。
心中的決定沒有告訴任何人,茱莉安打起精神處理比爾的事。
她在漢尼拔那裡獲得了一些線索。比爾往受害人喉嚨裡放他養的一種蝶蛹,是代表破繭成蝶的意思;他的獵物都是身寬體胖的女人,他剝下的是對方背部的皮膚;他童年曾遭受過傷害,在心理上留下了巨大創傷……
但漢尼拔無論如何就是不肯告訴她對方到底是誰。只說下一次莉莉安出現的時候,再來找她。
可是議員那邊等不及了。她給警局施壓,那邊打算將漢尼拔轉移到田納西州的監獄,在機場的時候議員逼問漢尼拔,他告訴他們更多的情況:
五英尺十英寸、身材魁梧、約一百八十磅,現在大約三十五歲。
“若我再想起點什麼,我會很樂意告訴之前一直來探望我的茱莉安警官。”被綁縛在鐵椅上,頭戴面罩、被嚴密看管的漢尼拔微笑著說。
很快,接到消息的茱莉安告訴給了莉莉安,意識到這可能是最後的機會,莉莉安強行出來接管了身體,各種軟磨硬泡、就差撒潑打滾了,終於磨的死神同意幫助她。
“只有這一次。”少年臉色陰沉的快要結冰,抬手覆蓋住她的前額,一縷幽冥之火徐徐燃燒。
莉莉安微笑閉上眼,“嗯。”
她要融合茱莉安的那一半靈魂,過程比她預想的要輕鬆點,茱莉安幾乎毫無反抗。
她猜想到漢尼拔可能對對方說了什麼,但更多的還是茱莉安的意願,她了解她,那是她心中僅剩的善意和光明。
融合之後,之前的疲憊一掃而空。莉莉安洗了澡,換了一身新衣服,還化了淡妝,神采奕奕地前去田納西州的監獄會見漢尼拔。
這邊的監獄比不上之前的堅固嚴密,漢尼拔從玻璃囚室中換到了普通的鐵欄裡,只不過雙手都被鎖在一起。
莉莉安提交的申請幾乎立刻被通過,由於她過往從漢尼拔那裡得到的信息,警察開始針對性的排查嫌疑人,議員簡直視她為拯救自己女兒的天使,對她寄予厚望。
莉莉安來到監獄裡,要求了兩人的單獨會面,“哥哥。”
原本坐在地上的漢尼拔聞聲立刻站了起來,貼近鐵欄杆,眼睛深深凝視著她,“好久不見了,莉莉安。我很想你。”
“我也想你。”莉莉安走近,讓對方能夠更加清楚地看到她。
她笑意漸深,眼神示意漢尼拔看著她,加重了語氣,俏皮又撒嬌地呼喚,“哥哥。”
“莉莉安,這幾天我總是在做夢。”漢尼拔從容自若隨意開口,眼睛緊緊注視著她。這是兩人的默契,每當莉莉安想當著大人的面“幹壞事”,又想讓漢尼拔配合他,就會用這樣甜膩的叫法。
“咳咳”莉莉安用袖子擋住嘴低咳了幾下,不動聲色將含在舌底的一枚銀針夾在指縫中,以快的人眼都幾乎看不清的速度飛快射入圍欄之中,接話道,“做的什麼夢?”
銀針落地還來不及發出聲響,就被迅速移動的腳步踩在足下,漢尼拔長身俊立,溫文爾雅地笑,“之前還想不起來,現在想起來了。”很小的時候他就帶著莉莉安玩開鎖的遊戲,從鑰匙、到別針,再到細小的縫紉針,兩人都有辦法撬開解釋的門鎖,家裡的藏寶櫃被他倆翻了個遍,大人從來都不知道。
“我夢到帶著你一起去參觀盧浮宮,挨著挨著給你一幅幅的講解畫作,就像小時候給你讀故事書一樣,或者講木乃伊、將東方的瓷器也行,你喜歡的都是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埃菲爾鐵塔也很壯觀,一定要帶你去看看。然後我們可以根據影子來測量塔的高度,歐幾里何定律教了你很多次了,你總是記不住。”
“啊啊,這個就算了吧,我數學從來都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莉莉安故作苦惱,笑著道,“還有萊克特堡,要回去看看呢。不知道現在變成什麼樣子了。應該是旅遊勝地了吧?”
“是呢,”漢尼拔灰褐色的眸子流露溫情,“爸爸媽媽還在那裡等著我們。”只是暢想畫面而已,他的神情就充愉悅,“我們去萊克特湖,那裡不知道還有沒有天鵝。森林裡散發著青草的味道,你坐在我的腿上,頭抵著我的下巴,我能夠聞到你頭上被陽光曬過的溫暖味道。”
“是檸檬味兒的。”莉莉安補充道。
他笑起來,“是的,沒忘呢,我記著,洗髮香波和沐浴露,你一定要檸檬味兒的。我們坐在顛簸的馬車上--”
莉莉安打斷他,“不要馬車了,太顛了。”
“驢車怎麼樣?”漢尼拔眼中帶著一絲壞笑。
莉莉安撅嘴,“不,現在都什麼時代了啊。要汽車!或者,”她想了想,“哥哥你會騎自行車吧?你搭我怎麼樣?”
“會的,”漢尼拔說,“在巴黎讀醫學院到時候,我每天都是騎車上學。但後座從來沒有載過人。”
“我要坐前面!”莉莉安抗議。
漢尼拔毫無原則,眼神溫柔寵溺,“好好好。我只是怕摔到你。”
莉莉安狡黠地眨眼,“就像小時候一樣?”明明瘦小的他背不動胖乎乎的她,還是要力使出吃奶的勁兒往身上背,結果兩個都摔了個狗吃屎。他還是抱著她不肯放手,傻乎乎地笑著露出磕掉了門牙的嘴巴。
漢尼拔數落她,“忘掉這個,你要想想哥哥的光輝事蹟。”
莉莉安抓著不放,“我看看你的牙齒,啊--”
漢尼拔無奈地配合張開嘴,給她看牙,“啊--”總是這樣,只要是她的要求,他從來都不會拒絕。
莉莉安滿意點頭,“牙口很好。看吧,是我的功勞,幫你磕掉了那顆蛀牙。”
“是~是~”他嘆氣,一副你說什麼都好的模樣,“對了,你吃過藍鰭金槍魚嗎,我可以給你片的薄薄的一片,沾上芥末生吃,鮮美的口水都要滴下來。”
莉莉安雀躍點頭,“好呀。你還會什麼?我還沒吃過你做的菜呢。”
“我還會很多……”
回憶著過去,暢想著未來。 兩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漢尼拔感慨道,“我到現在也覺得,你重新出現在我面前,簡直像是一場夢。每天睜開眼,我都在想,這是不是我幻想出來的?真怕再睜開眼,你就消失不見了。”
他的話聽的莉莉安心痛不已,“不是的,我就在這裡!看著我,哥哥。”
漢尼拔的視線牢牢鎖定在她身上,滿足的嘆息,“真好……莉莉安,你還活著。你再也不會離開我了,是不是?”
他眼神中的真摯和殷切懇求,莉莉安看在眼中,眼淚簌簌而落,努力綻開燦爛的笑容,“嗯,不會了。”
男人費力地抬起雙手,他手腕上拷著沉重的鐐銬,從柵欄的縫隙中伸出手指,鄭重其事地道,“約定?”
“約定。”莉莉安抹去淚水,彎起小指,像是以往一樣和漢尼拔的手鉤緊,做出約定。
--即使為了這個約定,她付出的代價是身隕命消。
但那又怎麼樣。哥哥可是放棄了光明的前途,出人頭地的輝煌人生,為了復仇為了她,走上這條暗黑的地獄之路啊。
她能回報的,實在太少了。
會面的時間很快過去,漢尼拔告訴了莉莉安有關比爾的消息,最後著重強調,“莉莉安,等著我。”
莉莉安微笑著朝他揮手,“好……再見了,哥哥。”
轉過身離開,能夠感受到對方戀戀不捨的目光一直凝聚在身後,她忽然間淚如雨下。
她會遵守約定的,只不過那個時候,迎接他的,是完完全全屬於他的莉莉安了。
莉莉安走出監獄,立刻把得到的水牛比爾的真名告訴給FBI,警局立刻開始大規模的搜捕工作。
而當天晚上,漢尼拔逃出了戒備森嚴的田納西州監獄。
與此同時,莉莉安再一次地承受分裂靈魂的痛苦。
不同於上一次,塔納托斯只是以她的靈魂作為連接兩個世界的媒介,並沒有真正被割裂開去。
這一次,她必須保留著清醒的意識,分裂一個完整的莉莉安出去。
倘若知乎上有人問,靈魂分裂是什麼感覺?
郝萌一定會上去回答:生不如死。
索性在死神的幫助下還是成功了。
鏡子前,莉莉安打量著自己和當年完全不一樣的陌生容貌,嘴角揚起笑容,“雖然沒有我那個時候好看,不過也勉強了。哥哥,我等著你來找我。”
“要盡快啊。”久別重逢又分離後的每一分每一秒,對於他倆來說都是煎熬。她已經迫不及待地想和哥哥一同前往遊覽,他們在獄中暢想過的風景了。
而郝萌,也在莉莉安誕生之後,從夢境中醒來。
全身跟被卡車碾壓了一百遍一樣,動一下都咔嚓作響。經脈酸痛的簡直手都抬不起來。
她躺在床上一動不動跟挺屍一樣,知道這是分裂靈魂的後遺症。
這一次,“莉莉安”再也不會和她融合了。她會陪伴漢尼拔度過這一世,然後徹底消亡。
而靈魂缺損的她身體會逐漸崩潰,現在就是徵兆。
但她並不後悔。
只是有些遺憾,沒法親眼看到兩人在獄中幻想過的美麗景色了。
以及……
水牛比爾案件終於告破,議員的女兒凱瑟琳被活著營救出來,FBI半喜半憂,因為被視為重要研究對象的漢尼拔博士,越獄之後,再也沒了蹤影。
不過一碼事歸一碼,BAU表彰了茱莉安在這次事件中展現的卓越能力,並熱情邀請她回到BAU,擔任重案組的行為分析師。
她拒絕了,甚至以身體情況不佳為由辭去了檔案室的工作,警局勸說無果,也就只能作罷。
她待在自己家,擺弄下花草,看看書。
某一天,她受到了一封沒有地址的信。
裡面只有一張畫。
《嘆息橋》,貝爾納多·貝洛託的作品。
莉莉安記得這幅畫藏於萊克特堡,母親很喜歡,因此離開城堡到林中小屋的時候,她也不忘帶上這幅畫。
後來這幅畫被殺死父母的納粹分子掠奪。
並且根據漢尼拔的檔案記載,當年他就是根據這副畫判斷出仇人仍舊活在世上,從此開始舉起屠刀的。
她想了想,在網上查找這幅畫的最新信息,這個月底,《嘆息橋》將會在瑞士當地的一家著名美術館進行展出。
她只收拾了簡單的衣物,立即動身啟程。
以短途旅遊的名義過了簽證,她知道自己有生之年都不會再回來了。坐在轟隆作響的火車上,從窗戶探出頭,遙望著越來越近的皚皚雪山。
風吹亂她的一頭秀發,霞光映著她的笑臉,純潔無暇,一如當年。
展覽當天,她早早在美術館外排隊,得以第一批進入館內參觀。
她久久駐足在《嘆息橋》前,看著光影完美結合的威尼斯風景油畫,心中想的卻是,不知道這幅畫背面的她的手印還在不在。
是的,在這幅價值連城的畫作上她有幸留下過手印。小時候和漢尼拔玩鬧,他按住她的手,拿粉筆繞著她的手在周圍描了一圈。
那個時候小小的他認真地說,“莉莉安,我會保護你的。就像這個圓圈,永遠把你圈在裡面。”
她的回應是抓過粉筆,嬉笑著在他臉上畫了個勾。同時心裡承諾:我也會保護你的。
她痴痴凝望著這幅風景畫,並沒有注意到,在有的人眼裡,她成了一幅風景。
這之後,她每一天都會來。從早待到晚上。直到美術館展覽的最後一天依然沒有見到熟悉的身影,她開始懷疑自己是否領略錯了漢尼拔的意圖。
夕陽西下,美術館即將閉展。管理員開始清場。佇立在畫作前的她終於等到了想等的人。
“另一幅《嘆息橋》在德國慕尼黑,願意和我一起去欣賞嗎,尊貴的女士?”
一口優雅標準的倫敦腔,嗓音低沉帶著絲絲沙啞,像是奢華低調的大提琴輕慢撥弄,心弦為之劇烈顫動。
她急促轉身,看到一個穿著白色西服,頭戴黑邊白帽的中年男人站在身後,他紳士又儒雅,眼中清晰地映著她的臉,“我回來了,莉莉安。”
那一刻,他陌生又熟悉的臉,跨越了三十年的記憶長河,和曾經年少英俊又冷漠陰騭的少年,完完全全重合了。
她走上前,緊緊擁抱住對方,眼淚盈眶,“哥哥,歡迎回家。”
郝萌睜開眼,看著旁邊空空蕩蕩的床鋪,開始了新一輪的苦惱。
明明睡覺之前還緊緊擁抱著她,醒來卻不知蹤影。連內心的呼喚似乎都被單方面斬斷了。
塔納托斯,好像和她冷戰了。
郝萌托腮,嘆氣。她果然不適合做萬人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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