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顆?”
四象鼎中,八顆殷紅如血的丹丸,靜靜懸浮著。
羅塵很意外。
這一次下了四份原材料,隻成功一份是很正常的。
但是成丹不是七顆,而是八顆,就著實讓他意外了。
他下意識抬起手,看著那纖長的手指,若有所思。
“浣溪手對爆猿妖血的處理,解決了部分妖血中的雜質,從而提升了成丹數量?”
“也就是說,燃血丹的丹方還有改進空間!”
剛才煉製燃血丹,他想起爆猿妖血,也屬於液體類材料。
是以就用剛入門的浣溪手,試著處理了一下。
沒想到,還有這種意外之喜。
驚喜之後,便是敬畏。
果然,煉丹之道,博大精深。
剛剛開始的時候,還覺得自己天賦異稟。
小有成就,就覺得可稱一代大師。
但隨著各種丹藥上手,掌握的丹術越來越多,才發現自己不知道的東西更多。
“這樣一來,倒是不用再煉製一爐了。”
如今手上已經有五十八顆燃血丹,已經完成了天星子的要求。
留下八顆,作為羅天會備用。
剩下五十顆,過幾天就去交貨吧!
順便也看看珍瓏黑市,有沒有給他收集起雙倍的藥材。
自丹室中走出,才發現顧彩衣早已在外面等他。
“等了很久?”
“還好。”
“有什麽事嗎?”
“還是玉髓丹產量的事情,段家那邊又來催貨了。另外,散修市場方面,供應也不足了。”
說這話的時候,顧彩衣頗為躊躇。
羅塵頓了頓,皺眉道:“段家對丹藥的需求,怎麽這麽高?他們也學南宮家閉族了嗎?”
“這倒是沒有,不過每個月的丹藥需求量,確實比李家、陳家多出一倍。”
顧彩衣也不得其解。
忽而,她像是想起了什麽,脫口而出道:“段家這些日子,好像在派人頻繁接觸段鋒。”
接觸段鋒?
這又是什麽說法?
羅塵可是很清楚的記得,段鋒這個段家棄子,跟段家老祖有著深仇大恨。
當初金丹遺跡之爭的時候,他不顧一切想進山謀求機緣。
所為的,就是增加實力,好回家族報仇。
那句“老狗已經沒多少年好活了!”,他羅塵可是記憶猶新。
何等仇恨,才會讓一個有著血緣關系的煉氣修士,直呼築基真修為老狗!
至於段鋒口中的老狗,實際上羅塵也很“熟悉”。
段乾坤嘛!
一天天的不好好修行,隔三差五就往珍瓏黑市跑。
幾乎每一次開市,都有他的身影。
羅塵甚至還記得他拍下的諸多資源,大多是跟修行和戰鬥有關的資源。
這麽看來,段乾坤自己也知道自己時日無多,所以是在為家族長遠做準備了。
丹藥、符篆、藥材、傀儡、法器……現在,甚至連以前拋棄的段鋒,都開始接觸。
想必,也是想化解雙方仇恨,把段鋒重新納入族內。
段鋒可不是什麽無名小卒。
以前就以實力強大,揚名論道台。
但實際上,他的鑄器天賦,還要更加優秀。
只不過是為了報仇,所以開始轉向戰鬥方面。
如今的段鋒,更是羅天會戰堂中的長老,未來有很大可能脫離出去,組建器堂。
這樣的人才,羅塵可不舍得放回段家。
“玉髓丹的事情,你別管了,讓曾問去虛與委蛇,反正這個月就只有正常的配額。”
顧彩衣點了點頭,這種拒絕人的事情,她確實不適合做太多。
曾問來就很合適。
他現在的角色,主要就是做點髒活的。
“行,那我就用產量不足的借口,讓曾問去打發段家的修士吧!”
“嗯,順便也可以說是南宮家,要了太多玉髓丹。”
顧彩衣眼睛一亮。
對啊,用這一招,把壓力給到南宮家那邊,他們羅天會就可以相對不那麽得罪人了。
如今南宮家閉族的事情,大河坊眾所周知。
段家就是想找人磋商,都沒地兒找人去。
處理好這檔子事情後,羅塵猶豫了一瞬,最後還是果斷出了丹堂。
……
斜月谷外,一處新的建築群,沿著寬敞的鬥法台鱗次櫛比。
這裡便是戰堂的駐地了,目前大部分戰堂修士都在此地居住。
時不時的王淵還會組織人,進行小規模的對練。
羅天會給他們開那麽高薪俸,可不僅僅只是用來護送丹藥,以及巡邏守衛的。
加強戰鬥力,應對隨時可能到來的衝突,才是重中之重。
羅塵的到來,悄無聲息。
他踩著沉穩的腳步,漸漸來到了一個豎著巨大煙囪的大屋子外。
人還沒進去,就聽見裡面傳來的叮叮當當聲音。
約莫有五個煉氣中期的修士在裡面,正在處理各種礦材、金屬。
一股臭烘烘的炎熱味,哪怕在冬季時節,也很清晰。
巨大的排風扇,發出轟隆隆的聲音。
羅塵皺了皺眉,看向那同樣巨大的鍛爐。
赤著上身的段鋒,正一錘又一錘的鍛打著金屬錠。
流線型的肌肉線條,此刻卻不如他難看的神情,那般引人注目。
他神情陰沉,每一錘下去,都好像不是在鍛造金屬錠,而是在錘人一樣。
但也不是純粹的發泄情緒。
羅塵能夠感覺到,每一錘起落之間,都有靈力流轉。
“這倒是一種另類的淬煉靈力手法。”
羅塵眼睛一亮,隱隱看出了其中玄奧。
每一錘起落,靈力伴隨出入,在鍛打之中,仿佛和金屬錠一樣,有雜質被錘出去了。
最後收回體內的靈力,格外精純。
“不過,以前怎麽沒有見到段鋒用這個法子?”
“會長!”
“會長好!”
在羅塵疑惑間,房間內的修士終於發現了他。
畢竟就站在門口,也沒做什麽偽裝。
段鋒停下手上的活兒,扭頭看向羅塵。
隨後放下鐵錘,用抹布擦了擦手,拎著一件外衣就走了出來。
……
鬥法台下,穿著雪白狐裘的羅塵,與隻披著單薄外衫的段鋒,簡直就像活在兩個季節一樣。
一個在冬天,一個在夏天。
但二者的心情,卻好像是截然相反。
羅塵熱情的跟他聊天,段鋒一如既往冷言冷語。
習慣了這種對話方式,羅塵也有辦法,調動對方的談話情緒。
小樣兒,跟我裝悶葫蘆是吧!
“最近帶的這批人,還行嗎?”
段鋒終於來了點興趣,“還可以,處理一些基礎的金屬礦材,已經可以給我打下手了。”
“法器呢?”
“目前還處於維護修理階段,要想鑄造嶄新的法器,還太難。”
段鋒苦惱道:“我手上只有兩張飛劍法器圖紙,一為下品,一為中品。用你的話說,拿出去都沒有什麽市場競爭力,最多造出來,滿足內部所用。”
煉丹需要丹方,鑄器自然也需要圖紙。
除非是像天帆城那位鑄器大師呼延灼一樣,已經到了可以推陳出新,研究各種法器法寶的層次。
但很明顯,段鋒還達不到那種水平。
羅塵對他的期望,也沒那麽高。
聊這些,也只不過是為了打開對方的話匣子而已。
從對方最擅長,也是最喜歡的方面著手。
都不用太多引導,對方自己就能口若懸河,滔滔不絕。
“當初青禾山下回收的那一批二手法器,我基本上都已經修補好了。拿出去賣掉,足以在讓你收回成本之余,小小的賺一筆。”
羅塵笑道:“伱還記著這事啊!”
段鋒撓了撓頭,“那個鋒海鍛家的小攤,你怎麽說也投資了兩三千靈石進去,最後才分了一千給你,我又怎能不記得。”
這個倒是。
鋒海鍛家,是羅塵少數虧本了的生意。
因為古原山脈,金丹遺跡的天工奪靈陣收縮,導致散修亂戰,進而引起了妖獸暴動。
最後,反倒是影響了那個鑄器小攤的生意。
直到現在,羅塵都還沒收回成本呢。
“另外,斜月谷之戰和符家之戰,回收的諸多法器,我這邊也在加班加點的修補。”
“要不了多久,你就可以拿去用了。”
那些法器裡面,是有不少精品的。
上品法器,都足有十幾件。
其中,不乏具備防禦屬性的上品法器。
不過,羅塵只是搖頭輕笑。
“我一個人,哪裡用得了那麽多法器啊!”
段鋒一怔,這才反應過來。
的確,法器雖好,但也不是說越多越好。
一個人的精力和靈力是有限的。
太多的法器,根本沒有足夠多的精力,去熟悉掌握。
戰鬥之時,靈力的限制,也不是說可以隨便使用諸多法器。
一般而言,任何境界的修士,都會選擇最適合自己的相應法器。
總體劃分,便是攻擊法器一兩件、防禦法器、移動法器,最多再搭配些奇門法器。
就這種搭配,也都還得是境界相對比較高的煉氣後期,才勉強可以做到。
初中期修士,根本沒那麽多靈力去操控這麽多法器。
羅塵也知道,他可以調動許多上品法器。
這些東西,勉強可以算作他財產的一部分。
但是一直以來,他的法器都還是原來那一套,也就最近入手了一枚劍丸,補全攻擊力上的缺陷。
即便是劍丸,也是因為耗費靈力不多,他才選擇入手。
段鋒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只是之前沒轉過彎來。
他想了想說道:“你用不了,可以拿來獎賞羅天會的修士啊!”
羅塵搖了搖頭。
在段鋒奇怪的目光中,他緩緩說道:“你應該清楚,我找你不是為了說這些事情。”
沉默。
他又沉默了。
羅塵歎了口氣,“我知道,最近段家在派人接觸你。你是個什麽想法,可以跟我說一下嗎?”
“想法?”
“呵呵……”
一抹自嘲,浮現在男子堅毅的臉上。
他張了張嘴,最後悶悶的說道:“我的故事,你想聽嗎?”
“我有酒!”
“呃……”
二人不知不覺,已經走到段鋒的房間。
羅塵隨著對方進入其中,這才發現不大的房間,整理得非常秩序井然。
茶盅在桌上,衣服在櫃子裡。
一些冬天難得一見的花草,放在窗口向陽處。
隱隱間,廚房那邊,還有飯菜的香味。
這樣子,怎麽看都不像個孤寡男子的居所。
至少,羅塵的石屋,就簡樸到了極點。
見羅塵嗅了嗅鼻子,段鋒不太自然的說道:“是霞姐出門前,留好的飯菜,給我中午吃的。”
“哦……”
拉長的音調,讓段鋒臉上難得出現一抹漲紅。
他連忙跑進廚房,端出了幾個小菜。
鹵牛肉、炒好的素菜、外加……
“米飯就別了吧!我們要喝酒的啊,大哥。”
段鋒訕訕的把那個裝米飯的小木桶放回鐵鍋裡,任由裡面的水蒸氣溫著。
等他出來的時候,羅塵已經取出了一個泛黃的葫蘆。
且為他斟上一杯淡黃晶瑩的酒。
“這是小月家的黃梨酒吧?”
“嗯。”
羅塵點了點頭,臉上浮現一抹黯然。
隨著內城變鬼城,原小月的爺爺也沒了音訊。
想到對方本就殘疾,在那種劇變混亂中,只怕也早已成為大河數千陰鬼中的一份子。
現在這黃梨酒,那真的是喝一杯少一杯啊!
之前羅塵插科打諢,好不容易才回暖的氣氛,在這黯然神傷中,又陡然低沉起來。
與之同時的,是段鋒那低沉的回憶之音。
“我的故事,其實沒有那麽多曲折。”
……
在他講述中,羅塵漸漸知道了他當初在段家所經歷的一切。
其實,之前他就已經通過段鋒和封霞,若有若無的知道了一些。
現在只是通過段鋒親自口述,將其補全。
作為大河坊本地有著最悠久的修仙家族,段家的發展,一直不溫不火。
築基修士一直沒有斷過,數百年時間中,加上現任老祖段乾坤,一共出過三位築基真修。
期間,也不是沒有想拓展外出的打算,但都因為各種各樣的因素,最後只能困囿一地。
雖然大河坊明面上沒有二階靈地,但段家早早佔據的那口冰火靈泉。
在特殊秘法下,可以短暫形成二階靈地。
足以供給築基修士修煉。
無法將勢力擴展到外地,也有舍不得這口靈泉的原因。
作為本地一霸,段家在大河坊中,還是頗有地位的。
因此,族內修士,往往都是高人一等。
就連婚姻,也很少對外聯姻,一直是族內通婚。
段鋒的父親,當初一度闖出莫大名頭。
甚至加入了落雲宗,成為其中內門弟子。
可惜後來衝刺築基失敗,淪為外門弟子。
道途無望之後,段鋒父親一邊替落雲宗做事,一邊回歸家族,扶持段家。
期間更是和族內一位天資出眾的女子通婚,由此生下了段鋒。
“可惜,後來我父親死在了段家和流光坊一個修仙家族的衝突中,就此留下我和母親兩人相依為命。”
“相依為命?”
羅塵不解,“據我所知,你那一脈還有其他族人吧!”
“是有,但那一脈後來出了個天才。”
“天才?”
“嗯,我堂弟段銳。”
提到這個名字,段鋒臉上明顯露出一股不服氣。
這一位啊!
羅塵恍然,他是聽過對方名字的。
煉氣大圓滿修士!
只是因為出自修仙家族,是以很少拿來和當初的韓當、符秀秀等人並列。
畢竟不是散修這一茬的。
“父親死了,我們家和落雲宗的聯系就斷了。”
“我呢,那時候又特別熱衷於法器鑄造。”段鋒苦笑一聲,“畢竟,這也是我們家族傳承手藝。”
“而且,繼承族長的條件,也有具備高超法器鑄造技術的條件。”
“我當時那麽選,看起來是肯定沒錯的。給我足夠的時間,我也能重振我父親威名,甚至繼承段家族長之位。”
“然而,不知何時,族內就沒那麽看重法器鑄造了,反而更看重境界修為。”
在段鋒講述下,羅塵才知道他們那一脈,為什麽會漸漸冷落段鋒。
反而將各自修行資源,全部投注到他的堂弟段銳身上。
段銳,水火雙靈根!
原本也該如段鋒父親那樣,往大宗門裡面送。
但正因為具備水火雙靈根,族內又有著冰火靈泉,很適合他修行。
段家老祖特意為他尋來一套,水火同修的功法。
是以,為家族計,為個人計,段銳就留在了家族內。
並且一直努力修行,最終後來居上,超過了段鋒,早早達到煉氣大圓滿境界。
“或許,也跟你段家老祖的壽元不多有關。”羅塵砸了咂嘴。
段鋒將杯中黃梨酒,一飲而盡。
咚!
酒杯砸在桌上,他深吸一口氣道:“的確如此!”
“但那時候,我不知道啊!”
“那老狗對於壽元的事情,一向諱莫如深。我和母親,又遠離家族高層,並不知曉其中隱秘。”
“後來我才知道,之所以族內那麽看重段銳,就是想盡快助其築基,從而延續段家榮耀。”
羅塵抽了抽嘴角。
區區築基家族,也談榮耀一說?
好吧,他孤家寡人,確實不太理解家族修士的思維。
“不過,這跟你母親的仇,有什麽關系?”
無非就是資源分配,不公平而已。
哦,考慮到段鋒父親為家族戰死,留下來的孤兒寡母,反而遭到區別對待。
確實很讓人失望。
可段鋒不僅僅是失望,反而是憤怒。
“失敗了!”
“他段銳,衝刺築基失敗了!”
“老狗為了他,購置了大量資源,更是動用了我父親當年從落雲宗以畢生功勳兌換的一枚築基丹。”
“萬事俱備的情況下,他仍舊衝刺築基失敗。”
羅塵驚訝道:“你父親以功勳兌換的築基丹?”
“對,那本該是為我留下的,一直交由那老狗保管著。”
羅塵搖了搖頭,這是毀人道途啊!
段鋒的修行天賦並不弱,只是早期被鑄造法器的天賦所掩蓋了而已。
但只要再給他一定時間,煉氣圓滿根本不是問題。
換言之,那顆築基丹,他是必定用得上的。
不過易地而處,在自己壽元無多的情況下,族內又青黃不接。
他羅塵,十有**也會把築基丹給最有希望的段銳吧!
為家族計,談不上錯與對。
甚至,是絕對正確的選擇。
只有段銳築基成功,段家才能繼續在大河坊立足。
而不是像陳家那樣苟延殘喘,也不是像符家那樣,被羅塵帶著羅天會,輕而易舉的覆滅。
沒有高端戰力的築基家族,反而是一塊誰都想啃的香餑餑。
處境,並不會比擅長煉丹術的羅塵,好到哪兒去。
但,若是這種事情,落到孤兒寡母的段鋒身上。
就真的太殘忍了。
偏偏,段銳還失敗了!
這就太諷刺了。
……
在羅塵覺得諷刺之時,段鋒身上的戾氣,越發明顯。
他握著酒杯,手上青筋盡露。
手中杯子無聲無息間化作齏粉。
“段銳衝刺築基失敗,身受重傷,又適逢大河坊論道台開啟,吸引來了三大修仙家族。”
“段家的地位,一時間岌岌可危。”
“在這等局面下,老狗試圖和破山幫的米叔華聯盟,但卻遭到了婉拒。”
聽著,聽著。
羅塵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怎麽還和破山幫掛上了鉤?
何況,以米叔華的性格,怎麽會拒絕和段家聯盟?
歸納時間線,羅塵忽而覺得有點不自在。
那個時間段,好像差不多就是他開始在破山幫發光發熱,大煉玉髓丹的時間。
此時的米叔華,應該已經和苗文勾搭上了。
本來就要給苗文上交一份丹藥利潤,他自然不願意再和段家聯盟。
那樣一來,他能分到的利益,就更少了。
“被米叔華拒絕後,無奈之下,老狗動起了聯姻的打算。”
段鋒慘然一笑,“你大概想不到,聯姻對象是南宮家的南宮欽,而我段家挑出的人選,則是我母親。”
這一下,羅塵是真繃不住了。
他脫口而出,“段乾坤那老家夥瘋了吧!”
不怪他這麽想。
段鋒一家子,父親為家族戰死,段鋒自身鑄器天賦不俗。
而且,還留有一顆築基丹的貢獻。
再怎麽心性涼薄的人,都不會做出這等堪稱吃絕戶的事情吧!
父親鞠躬盡瘁,最重要的遺產被挪用,現在還要把遺孀給嫁出去,隻為給家族聯姻,鞏固家族在大河坊的地位。
而且,南宮家那位築基年富力強,壽元還有很長時間。
這不是引狼入室嗎?
段鋒冷笑一聲,就要痛飲一杯酒。
手到嘴邊,才發現是一蓬瓷粉。
羅塵當即把自己那個杯子推過去。
一飲而盡之後,段鋒才喘著粗氣說道:
“他當然沒瘋。”
“南宮家族初來乍到,急於立足腳跟,若有我段家與他形成親家關系,就可徹底站穩腳跟。”
“何況我段家多多少少也和落雲宗,有點香火關系。”
“至少百年之內,談不上引狼入室。”
羅塵忍不住問道:“同意了?”
“對,南宮家同意了。”
羅塵欲言又止。
這豈不是說,南宮欽那小子,差點成了段鋒繼父。
這什麽神展開啊!
“當時,段家和南宮家,都已經同意。”
“唯獨我母親,堅決反對。後來,在老狗逼迫下,我母親更是以死明志,徹底斷了他的念想。”
“也是在那時,我才脫離段家,獨自一人進入內城打拚。”
羅塵取出嶄新的杯子,為自己倒上一杯酒。
痛飲入口後,才感慨道:“難怪你一口一個老狗,段乾坤乾的確實不是人事啊!”
當真把段鋒一家,吃得夠夠的。
“那時候,我就知道什麽鑄器煉丹,都是手段。”
“唯有修為,唯有實力,才是絕對!”
段鋒說這話的時候,瞥了一眼羅塵。
意有所指啊!
羅塵搖了搖頭,他並不算沉迷煉丹。
他很早就認識到了,煉丹只是作為積累修行資源的手段。
若不是如此,他最近也不會擱置玉髓丹,盡力煉製通幽丹了。
因為通幽丹,是確確實實能增加他實力的。
只不過,樂在其中,總是會減輕一些疲勞感的。
段鋒點了點頭,他知道羅塵比他聰明,看得也比他清晰。
他譏笑道:“我母親死了,論道台上,憤怒的我也與初來乍到的南宮欽,戰了一場。”
“那一戰,是我贏了。”
“下來之後,我跟他見過一面,二人聊了聊。”
“他告訴我,聯姻只是手段而已,不是他,也會是南宮家族任何一個族人。”
“反倒是我們段家那邊,有且只會有我母親。”
羅塵愕然,“此話怎講?”
愕然過後,不等段鋒解釋,羅塵瞬間想通其中道理。
“段銳?”
“對!”
段鋒深吸一口氣,“段銳只是衝刺築基失敗,養好傷之後,完全可以再次衝擊。”
“所以,他仍舊是那條老狗的心頭肉。”
“當時情況下,段家唯一能對他造成威脅的,就是隱隱有所醒悟,修行速度越來越快的我。”
“他動不了我,是以施加壓力到我母親身上。只要我母親嫁出去,那我在族內,就真的是孤立無援。”
羅塵神色複雜的看著對方。
個中內幕,竟是如此齷齪。
看來修仙家族內部,也不是鐵板一塊,其樂融融啊!
“聯姻不成,我又叛出段家,老狗幾乎將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段銳身上。”
“甚至不惜為他,在拍賣會上,再度購買一顆築基丹。”
拍賣會?
築基丹!
羅塵當即醒悟。
當初玉鼎拍賣會上,米叔華不出手,任由四個勢力瓜分築基丹。
排除汪海潮、李家和來自泰山坊的康家之外,剩下那一家,看來就是段乾坤了。
那有了這第二枚築基丹,段銳不會……
“他又失敗了,對吧?”羅塵問道。
這不是憑空瞎想,因為段家直到如今,都沒有第二個築基誕生。
“哈哈哈……”
段鋒暢快大笑,“是啊,我那愚蠢的弟弟,又失敗了,哈哈!”
“水火不相容,同修兩法,戰力固然強悍,但突破境界何其艱難。”
“失敗得好啊!”
“他若成功了,我又何談報得大仇!”
雙靈根,絕對算得上天縱之資。
僅次於天靈根,或者一些具備特殊體質的人。
但,也要看雙靈根是哪兩個靈根。
如水火這種互相克制的靈根,不僅不會加快修行速度,反而會拖累己身。
段家也就是有一口冰火靈泉,外加段乾坤想方設法找來了一個配套的雙系同修功法。
不然,段銳只怕一輩子都難以修煉到煉氣大圓滿。
即便他有了大圓滿的境界,但突破境界時的困難,也遠比其他隻修行單系的大圓滿修士,要多得多。
兩顆築基丹下去,都沒有成功。
根據時間來算,只怕如今都還在養傷吧!
突破築基失敗的反噬,可不像表面看起來那麽輕松。
羅塵所了解的,就有當初鄰居符秀秀。
她還是靠著道侶幫助,外加自身體質特殊,才緩緩休養回來。
哪怕是有段乾坤幫忙,段銳的日子,也絕不好過。
而段銳日子不好過,段乾坤自己又自身難保。
這不就意味著,段氏家族日子不好過嗎!
“難怪最近他們,頻頻派人來找你啊!”
羅塵感慨道。
在家族裡面修行,也要經歷那麽多勾心鬥角,一點不比他散修時輕松。
段鋒點了點頭,“自然會來找我,畢竟我最近這一年,還是做了點事情的。”
論道台上與南宮欽一勝一負,長期排名前三。
羅天會中身居要職,受到羅塵信任。
符家之戰中,前期一人獨鬥符家家主符璋。
段鋒所展現出來的實力,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孤立無援的孤兒那般弱小。
“他們頻頻接觸我,不僅給了諸多許諾,甚至還提前給了一些好處。”
“哼,不瞞你說,那些好處,我全都收下來了!”
“修行丹藥、淬煉靈力的段家秘法等等。”
“不是我白眼狼,而是這些,本就是我應得的!”
羅塵挑了挑眉,“你的意思是,你並不打算回歸段家?”
段鋒無語的看著羅塵,“我就知道,你今天找我,是擔心這事情。”
“嘿嘿……”
羅塵坦然一笑,並不掩飾自己的目的。
君子可欺之以方。
這種事情,擺到明面上說,並不會影響什麽。
段鋒搖了搖頭,“我不可能回去的。”
“哪怕要回去,也是去索命的!”
屋子內,爐火升騰,溫暖無比。
羅塵扯了扯衣領,勸道:“段乾坤壽元無多,也就幾年好活了,你何必與他計較一時長短。”
等他老死不好嗎?
到時候,再去他墳頭蹦迪,也不失我輩風采。
“不,你不懂。我無法忘記,我母親自絕心脈,慘死家中的樣子。”
說到此處,段鋒幾乎要咬碎牙齒一般。
他渾身控制不住的顫抖,“我一定要他死,而不是安安穩穩的壽盡。”
“我父親的命,我母親的命,以及我一家多年受到的不公平待遇。”
“這些,都要他拿命來償還!”
“挫骨揚灰,在所不惜!”
一字一句,聲聲泣血。
羅塵歎了口氣,知道自己也沒法勸。
可是段鋒區區煉氣九層,又何談與築基修士爭鋒?
他連大圓滿,都還有一段路要走。
驀地,羅塵記憶中浮現出了一幕畫面。
他下意識就想開口,然而看到段鋒那仿佛能噬人的目光,卻又強行收了回來。
不能說!
說了,反而會害了段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