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要離開了,不想惹麻煩,反正季文燁瞪她又不會少塊肉,就讓他瞪罷。映橋道︰“兩位爺,我得回去跟太太說這件事了,怠慢之處,草民向兩位爺告罪。”
她這樣的措辭,完全是府外尋常百姓人的口吻,已然不把他們當主人了。
季文燁冷聲道︰“你下去吧。”
于是映橋就欠了欠身,步伐輕盈的走人了。一旦豁出去,不在意銀兩收入,她只覺得渾身輕松,雖然未來還沒著落,但像去了一塊心病,說不出的輕松愜意。
三少爺已經看出季文燁不高興了,故意火上澆油的問道︰“膩了?所以放她走了,還是你管不住她,只能由她走?”
季文燁生氣就在此處。此前府中上下都猜測兩人的關系,他不想理她,她卻數次主動靠過來,等府里的人認定兩人有關系了,她卻轉身要走,絲毫沒有問過他的意思,置他的顏面于何地。昨天老三才認定她是他的人,今日她當著老三,折他的面子。
“……”
三少爺嘴巴欠,挑起一邊的眉毛笑道︰“我明白了,你昨天在涼亭做的太過火了,人家畢竟不是賣身進來的。好歹是良家女子,臉上掛不住了。看她剛才的樣子,應該是生你的氣了。”
季文燁嘴角微微上翹,冷笑著看三少爺。老三脊背發涼,自己口無遮攔的壞毛病又犯了,趕緊清了清嗓子,道︰“說句玩笑話,你別往心里去,我知道是你玩膩了她,她沒臉在府里待下去了。別說她了,酒席要開始了。”
季文燁心頭不快。當初有求于他,雲映橋又是下跪又是磕頭的,他還好心給了她十兩銀子,如今他沒用處了,翻臉不認人,說走就走。
若有下次,不會再考慮救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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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橋打定主意要走,一步步實施‘辭職’計劃。首先走之前,審視一下東家這里有什麼可以帶走的。她指的帶走可不是偷竊,那種事萬萬做不得。實際上,她想摘抄各藥書上關乎香料配方的記載。
醫書非常貴,一整套醫書下來,動輒幾百文,甚至一二兩白銀。如此昂貴的書費,她是萬萬支付不起的,但侯府里有現成的書本供她翻閱,她之前就偷偷的摘抄了一些。她準備在一兩天的時間內,把剩下的配方抄完,就背包袱回家,然後好好鑽研鑽研,爭取在別的大戶人家重新找份調香的活做。
而且太太那邊,這兩天和侯爺生氣,脾氣不好,大家都小心翼翼的做事,她也不敢這個時候去觸霉頭,選個太太心情好的時候,再將‘辭職’的意圖挑明了。
自從侯爺回來,府內的日子是由大大小小的宴會串成的,看戲擺宴、觀賞奇珍異寶要擺宴,朋友走動更得擺宴,整日吃吃喝喝,醉生夢死。這日,韓氏招待女客們回來,醉酒頭疼,大白天就歇息了,只留蓮心在府里伺候,于是映橋得了空閑,回到住處繼續抄書。
“……呃……以黃檀香、丁香等于蜜、油合成香泥……做法,先和上竹心子、作第一層……然後……然後……”
“你看什麼呢?”
映橋抬頭,見是蓮心,笑道︰“哦,是藥書,怕忘了,抄寫一遍。你怎麼來了?太太醒了?”她抄書抄的大大方方,反正等她們發現她是抄書自用的時候,她已經走人了。
蓮心朝自己手中的香爐怒了努嘴︰“我怎麼在這兒,我是來找你的。太太忽然說要禮佛,叫咱們去把佛堂掃一掃。我正好肚子疼,你先去把香點上,我一會就過去。”說著,把香爐交給映橋,轉身就走。
映橋還沒去過佛堂,沖蓮心喊道︰“佛堂在哪兒邊啊?”
“你隨便找人問一下。”蓮心內急,頭也不回的道。
映橋端著香爐,在路上問了兩個小丫鬟,靠著指引往佛堂去了。佛堂果然清靜,院內細沙鋪地,屋舍莊嚴,透著一股子與其他地方不同的莊嚴。只是院內除了她之外,沒半個人影,映橋自己一個人心里毛毛的。
她上了石階,正欲推門,忽然就听里面傳來一聲女子的媚笑,笑的她汗毛都立起來了。映橋定了定神,往門縫里瞅,就見陳姨娘正和一個中年男子摟抱在一起,男人膀大腰圓,肥乎乎的手探進陳姨娘衣裳里,揉搓著她嬌喘連連。
“大老爺,您快停手,別叫人看見了。哎呀,您等晚上不行嗎?”
“小美人,你想死我了。他這一回來,咱們都多少天沒聚了,今天要不是看見你往這邊來了,我跟了過來,真不知什麼時候能叫我再親親你。”男人啞聲道,听起十分饑渴。
映橋下巴差點掉在地上,這不是侯爺的大哥嗎?!難怪三少爺那德性,這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侯爺不在,他哥哥居然在家里跟他的小老婆私通,送他一頂綠帽子戴。
陳姨娘哀哀怨怨的道︰“侯爺回來了,多數日子還不是住在白姨娘那,哪能想起奴家來。就只有您記得奴家……”
大老爺听聞此話,忽然打橫抱起陳姨娘,一邊親嘴一邊道︰“我的心肝,叫爺好好疼疼你。”
“咱們快些,一會太太便要來了……”
受不了了,映橋只覺得眼瞎反胃,看不下去滿臉橫肉的大老爺跟陳姨娘的卿卿我我了,屏住呼吸,躡手躡腳的往後退。
“映橋——你怎麼不進屋?”
突然間,院門口傳來蓮心的聲音,映橋嚇的一抖,手里的香爐 當一下掉在地上,嘩啦啦碎了一地。隨即,房門咚地推開,陳姨娘峨眉倒豎的站在那里,一副要吃了映橋的模樣。
映橋強作鎮定︰“姨娘,都是蓮心的不好,我才要進屋,她一吼,嚇的我香爐掉了,這不怪我。”
陳姨娘哪里會信映橋的話,如臨大敵的對蓮心道︰“這里只要一個人就夠了,你回去接太太罷。”說完上前扣住映橋的手腕,把她往屋里拽︰“你給我進來。”
映橋沒什麼力氣,不是發怒的陳姨娘的對手,被她拽進了屋內。
她驚恐的環視屋內的一切,見大老爺正惡狠狠的瞪她,不覺往後退了一步︰“您、您是……”
陳姨娘從映橋身後,扶住她的肩膀,不許她再往後退了,在她耳畔笑道︰“這是大老爺。映橋啊,你現在認得了?”
“大老爺怎、怎麼在這里?”繼續裝傻。
陳姨娘冷笑道︰“你不是看見了麼?別跟我裝傻了。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咱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我不怕你往外說。”
“啊?姨娘你說什麼,我听不懂……”鐵了心的裝傻。
這時,大老爺瞅著映橋,忽然哈哈笑了笑,使得翩翩大腹直發顫。映橋驚恐到了極點,幾乎哭出來,使勁往後躲。陳姨娘扳住她的肩膀,道︰“不管你看見了什麼,都好辦。你也跟大老爺睡一睡,我就不為難你。”
“這丫頭漂亮,以前怎麼沒見過。”大老爺上前,挑了下映橋的下巴,笑呵呵的道。
映橋快嚇死了︰“你們不能這麼對我,我、我已經四少爺的人了!”為了自保,管不了那麼多了。
“啊,是老四的人?!”大老爺遲疑了。
“你這小淫婦,在我和太太面前裝的像個好人似的,原來早和四少爺有染了!”陳姨娘氣道︰“不過這樣也好,正因為你是四少爺的人,跟大老爺睡了之後,你背叛了主子,才不敢把今日的事往外說。大老爺,您別愣著了,快把她抱到樓上去罷!一會太太來了,可不好辦了!”
大老爺被陳姨娘說動了心,過來拉扯映橋。
“……好了,我明白了,我從就是了。”映橋抹淚。
陳姨娘拍了拍她肩膀︰“算是你懂事,否則只有殺你滅口了。”
映橋低頭抹淚的瞬間,突然抬腳狠狠的踩了陳姨娘一下,陳姨娘吃痛,朝後面跌去,趁此機會,映橋奪門而去,大老爺比較胖,不如映橋跑得快,抓了一把,沒逮住,叫人跑了。
“你給我回來,跑不了你的!”陳姨娘爬起來,扶著門框聲嘶力竭的喊道。
映橋不敢回頭,沒命的往外跑,其實她也不知道能跑到哪里去,只曉得一旦被抓住,絕沒好下場。大老爺和陳姨娘偷情,這事若是傳出去,不知要叫多少人顏面無存,為了保守秘密,她肯定難逃一劫。大老爺不殺她,侯爺也要殺她。
逃命要緊,她直接往外走,想就這麼出府,可在二門口猛地看到兩個交頭接耳的小廝,見她來了,挽著袖子朝她走來。映橋見勢頭不好,轉身就跑,那小廝在後面追。
她跑進花園,鑽進假山,一陣東躲西藏後,小廝們沒找到她,又去別的地方找了。
映橋死的心都有了,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現在府里全是敵人,怎麼看,自己都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