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好之前把遊戲推薦給江暮行, 風景人物技能全吹了一遍, 還說可以給他當師傅, 帶他練級,他毫無興趣,這次怎麼主動問了?
“班長, 你想玩了?”
江暮行的語調冷淡:“隨便問問。”
“哦。”宴好說了遊戲名, 還想再說點, 那頭掛了。
江暮行掛了他的電話。
宴好錯愕地聽著電話裡的“嘟嘟”聲, 耳朵邊嗡嗡響, 自己做錯什麼了嗎?
還是說了不該說的, 惹江暮行生氣了?
宴好啃了啃嘴角, 把這通電話的所有內容都拆開,一句句地擼了一遍, 心裡冒出一個不太敢相信的猜測。
江暮行該不會是……覺得他作為自己的崇拜者, 現在又崇拜上了別人, 所以不爽?
像楊叢打籃球很牛逼, 宴好沒少誇。
有一回宴好看他打比賽, 發現對家的中鋒實力很強, 比賽結束後隨口誇了幾句。
楊叢反應很大,臉臭得跟茅坑裡的石頭一樣, 說什麼沒面子,還說尊嚴受到了侮辱。
並且揚言宴好背叛了自己。
拋除掉那些楊叢自帶的誇張成分, 不高興是真的。
宴好越想越認為不是沒可能, 江暮行就是再比同齡人要沉穩, 他也是男生,有共性的。
可問題是,我沒崇拜宋然啊,宴好煩躁地想。
怎麼有一種忠誠遭到了質疑,被男朋友誤會自己見異思遷的恐慌感……
宴好臉頰發熱,這錯覺他既不安又很喜歡,因為是先有親近,才會有背叛。
江暮行的心裡只要有一點起伏,就說明他是眾多崇拜者裡面很特殊的一個,不是所謂的做什麼說什麼都沒意義。
宴好離亭子更遠一點,撥了江暮行的號碼。
那頭江暮行遊戲攻略剛看了個開頭:“說話。”
宴好把兜帽扣到頭上,腳蹭蹭鋪在地上的小鵝卵石:“班長,你剛才怎麼掛我電話?”
江暮行的聲音裡聽不出情緒:“有事。”
宴好說道:“什麼事啊?”
不等江暮行回應,宴好就輕飄飄來一句:“上網搜遊戲嗎?”
江暮行:“……”
電話裡很靜,宴好聽見了江暮行的呼吸聲,這一秒突然有種自己離他很近的感覺。
“班長,你要是想玩,等明年我帶你。”
江暮行微頓:“明年?”
“嗯。”宴好的嘴角翹起來,“我要考A大,複習備考會很緊張,沒時間玩遊戲了,打算卸掉,高考完再裝。”
江暮行半晌開口:“你能忍得住?”
宴好笑:“能的。”
因為比起遊戲,我更喜歡追逐你的腳步。
掛電話前,宴好很小聲地說了句:“班長,我只崇拜你。”
話落就立即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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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好等臉上熱度下去了才回亭子裡。
宋然看起來已經消化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好奇:“宴好,你在遊戲裡怎麼叫那名兒?”
“隨便取的。”宴好說,“小女子,小好。”
宋然:“……”
宴好禮善往來地詢問:“你呢?”
宋然一副往事不堪回首樣:“跟朋友打賭輸了。”
宴好料到了,宋然的形象跟那名字太違和:“楊叢還不知道是你。”
宋然表情變了變:“別告訴他。”
宴好說道:“瞞不住。”
宋然把眼鏡戴回去:“那我跟他說。”
宴好沒意見,這事他還真不想摻合,楊叢的火氣讓宋然自己去撲滅。
宋然拍拍宴好肩膀,遊戲裡的兄弟情一點點往現實中蔓延:“既然是老夥計,以後在學校裡也一塊玩啊。”
宴好吹吹眼睛上的碎發:“還是別了吧,老班會找我跟楊叢說話,叫我倆不要影響你學習。”
宋然眼角一抽:“那老江怎麼就行?”
宴好很自然地說笑:“我跟他在學校不怎麼來往,更談不上一塊玩。”
宋然推推眼鏡:“就他的情況而言,夠例外了。”
宴好心跳快了幾分:“例外嗎?”
“非常。”宋然說,“老江把你當朋友。”
說出來那兩字的時候,他莫名其妙有點虛,好像不是很確定,有哪裡不對。
宋然一秒後就忽略了:“這麼說吧,在班上,有人找老江講題,有時間他會講一講,別的其他問題找他也會得到幫助,他是做什麼就把什麼做好,當著班長,相關責任做的很到位,別的沒了。”
“老江就是按規矩辦事,原則第一,有禮貌又很疏離,對誰都隔著一條線。”
“我作為兩年的同桌,也才踩進去一點點,但他在你面前撤掉了那條線,讓你進了他的私人領域,這就太稀奇了,你真是個例外。”
字裡行間無一不是匪夷所思。
宴好心臟狂跳。
果然多跟宋然聊聊,會有驚喜。
江暮行以前肯定都不知道自己跟他同班,名字也叫不上來。
能從那個誰,到同學,再到很稀有的朋友,參與進他的生活,進展真的已經很好了。
宴好安慰了自己,看宋然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堆情報。
宋然被看得有點發毛:“對了,哥們,期末你是一匹黑馬。”
“跟你實話實說啊,你前進四十一名,跨度太大,這在一中很罕見,更何況是我們理科重點班了,本來我是有點質疑的,畢竟我跟你還不算是很熟。”
宋然很坦然:“現在就不那樣想了,大家好歹一起肝了快兩年遊戲,你的人品我絕對信得過。”
宴好笑笑:“我找了人補課。”
宋然沒露出一絲意外,除了這個也沒別的可能,而且找的人還很牛叉,能讓一個墊底的在那麼短時間就沖進中上流,他沒追根問底是誰,沒必要,還會引起反感。
“對付謠言最好的辦法就是實力,你高三的第一次月考保持下去,後面就不會再有人說了。”
宴好心想,江暮行怕是要讓他進前二十,然後十五,前十,想起來都很驚悚,還是別想了,硬著頭皮沖吧。
“能保持當然最好了,高三要拼一拼。”
宋然對他的突然上進感到新奇:“那遊戲不玩了?”
“玩不起,等高考完吧。”宴好丟給他一顆糖果,“楊叢會玩,你倆在工會找個人一起組隊唄。”
宋然接住糖一看:“蘋果味。”
宴好輕挑眉毛:“怎麼?”
宋然沒說什麼,老江也吃這個口味的糖果,一個牌子。
無意間發現的。
宋然的腦子裡閃過什麼,不遠處一對情侶傳來笑鬧聲,打亂了他的思緒,就沒再連接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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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七月,宴好就開始躁了。
期末的成績達到了預期,海邊玩了,酒吧也去了,只差一個目標,就是暑假想辦法讓江暮行搬到自己的公寓。
眼看暑假已經快到盡頭。
宴好每天一邊刷題,一邊找機會,黃緒在他的這一心願上幫了至關重要的一環。
那天是開學前兩天,江暮行在給宴好改卷子。
黃緒打來電話,說他臨時接了個去外地的演出,人已經在路上了,還說他房子的鑰匙在三樓一朋友那放著,讓江暮行把東西搬過去的時候,找對方拿。
宴好聽見了一小半,足夠他猜完整,他在心裡感謝了黃緒好幾遍。
“班長,你是要搬家嗎?”
江暮行繼續改卷子,不見什麼表情:“嗯。”
宴好拿了個石榴在手裡:“那你現在住的地方怎麼辦?”
江暮行說道:“租的。”
宴好一時沒反應過來:“啊?”
“房子是租的,到期了。”江暮行眼簾半闔,情緒沒多少波動,“房東會租給下一個住戶。”
宴好指尖一用力,摳進了石榴皮裡,租的才合理,如果是買下來的房子,再小再舊也是一筆財產,江暮行肯定早賣掉抵債了。
他囁嚅著嘴唇:“我看你好像住了很長時間。”生活痕跡很重。
江暮行把卷子翻過去:“高一租的。”
宴好有一點詫異,那才兩年,跟他租的公寓一樣,他摳下來一塊石榴皮,沿著那個邊邊往周圍摳。
江暮行的生活是突然掉進了一個低谷,努力慢慢往上爬,一點點遠離低谷。
說明小房子之前的住處更差更破。
宴好的嗓子裡乾澀得厲害:“搬去緒哥那啊?”
江暮行的視線從卷子上移開,落在對面的宴好臉上。
宴好垂著眼,一塊塊地摳著石榴皮,摳得坑坑窪窪,有片指甲快翻起來了也不覺得疼。
江暮行伸手:“給我。”
宴好愣了一瞬,連忙搖頭:“不用不用,我就要弄完了。”
江暮行直接把石榴拿了過來。
宴好看他剝著剩下的石榴皮,這麼個動作都覺得賞心悅目:“班長,緒哥那房子是什麼戶型?好住嗎?”
“他跟樂隊的人改造了一個舊倉庫,都住在裡面,”江暮行說,“地方大,有房間。”
宴好偷瞄他一眼:“不合適吧,樂隊要練歌,你沒法看書,也影響你的睡眠。”
江暮行手上的動作不停,眼眸上抬。
宴好把手放到桌子底下,左右手胡亂摳著,既然是朋友,邀請合住應該不算什麼怪異的事情,他輕呼氣:“班長,要不你乾脆來我這好了。”
江暮行的面上看不出喜怒:“來你這?”
宴好眼睛瞧著桌面:“你不是說要幫我考A大嘛,你來了,能更好的幫到我,而且我這離學校近,也省了你在路上的時間。”
江暮行剝石榴的動作不停,也依舊看著宴好,只是一言不發,難以揣測。
宴好在江暮行的目光裡漸漸心慌,他不假思索地蹦出一句:“我爸也是這個意思,他覺得公寓有空房間,你過來住,補課方便些。”
對不起了爸,兒子的願望能不能實現,就在此一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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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前的氣氛靜謐,江暮行一直沒表態。
宴好的心不斷往下沉,臉上的血色褪得乾乾淨淨,整個人從頭到腳都蔫噠噠的,蒙了層黯淡的色彩,耳邊驀地響起江暮行的聲音。
“你晚上睡覺鎖不鎖房門?”
“???”宴好。
江暮行把剝好的石榴給他,眼神幽深得看不見底:“要鎖。”
宴好下意識跟江暮行對視,感覺他的目光裡帶了股電流,電得自己四肢發燙,呼吸濕軟,被蠱惑了般**地看著他,乖乖點頭:“好,鎖。”
江暮行把紙巾盒拿撈到自己跟前,抽了一張,慢條斯理地擦著手:“那我過來。”
語氣平淡的有些不真實。
宴好的腦子裡霎時間一片空白,傻了。
江暮行的餘光從他微張的柔潤唇上掃過,喉頭上下滑動:“算了,我還是去黃緒那吧。”
“不是都說好了嗎?”
宴好“騰”地一下站起來,急得眼角潮濕,臉泛紅,語速飛快:“鎖門是吧,好,我答應你,你搬過來以後,我保證每天睡前檢查一遍房門,確保反鎖。”
江暮行周身的氣壓徒然就低了下去。
宴好一臉懵逼,六神無主,那我的房門到底是鎖,還是不鎖?
要不我一三五鎖,二四六不鎖,周日抓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