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點鐘,大街上空無一人,出租車司機困倦不耐,收了錢正準備走,從後視鏡裡一瞄卻發現車旁邊突然出現了一個男人,簡直像是憑空冒出來的鬼,嚇得司機一踩油門飛馳而去,看都沒敢多看一眼。
要不是因為小腹一陣陣的抽痛,金秋真的超級想笑,繼便利店見鬼的流言後(還記得那天白暄去試驗自己現形的時間嗎),估計又會出現新的都市恐怖故事了……白暄委屈地扁扁嘴,直接把她打橫一抱,直接抱上了樓。
開門的時候金秋看到隔壁老太婆養的一隻貓餓得嗚嗚叫喚,她有些奇怪,這隻貓平常和那個寡居的老婆婆住在一起,性格也像是那個脾氣執拗的老人,等閑不讓人靠近,今天想來是餓過頭了,才會過來向她討要吃的。
「是不是惹主人生氣了啊。」金秋看到這些小生命,縱然再難受,還是和顏悅色的,「阿,家裡還有剩飯嗎,貓的脾胃好像更弱一點,牛奶好像不能吃。」
「我去弄。」這隻貓也不怕白暄,也不知道是不是把他當做了人,他先把金秋抱回床上,忙著給她沖熱水袋煮紅糖水,又怕她餓了,還多煮了一碗糖蛋。
等到金秋吃上了,他才有空給那隻餓慘了的貓做了份貓飯,它看起來瘦骨嶙峋的,年紀也大了,皮毛開始脫落,動作也不警覺矯健,但是身上卻還很乾淨,可以看得出來它的主人很愛護它。
大約是真的餓慘了,它大口大口吃著飯,白暄摸了摸它的腦袋︰「如果餓了就再來找我吧,讓你吃飽還是可以的。」
大約有靈性的動物都是可以聽懂人類說的話的,那只貓聽見他那麼說,突然把腦袋一揚,碧綠的眼珠盯著白暄,他關切道︰「怎麼啦,不好吃嗎?」
那隻貓咬著他的褲腳把他往房門前拖,白暄奇怪道︰「你要帶我去哪裡啊?」
那隻貓嗚嗚咽咽朝他喵嗚著,示意他進屋,但是那是別人家,門還鎖著的,白暄犯了難︰「你是要我進去?」
它咬了咬他的褲腳表示答對了,白暄撓了撓臉,左看看右看看,沒有發現人,乾脆變回了鬼魂穿牆進去,此時天際已白,絲絲光亮透過窗簾照進房間裡,白暄環顧四周,總覺得陰森森的。
這屋子和金秋家裡的格局一樣,但是陰沉簡陋了許多,一個年邁的老太婆躺在床上,喉頭發出詭異的聲響,渾濁的眼珠轉動著,仿佛在尋找什麼。
那只貓從窗戶裡跳了進來,跳到床上蹭著她的臉頰,白暄聽見她含糊地喚了句「花花」,那大概是這隻貓的名字,它喵嗚了一聲,用哀求的眼神看著白暄。
白暄湊過去,那個老太婆已然氣息奄奄,不過是強撐著最後一口氣罷了,而那個老太婆驟然看見家裡出現了一個年輕漂亮的男人,竟然不害怕,只是用盡全身力氣,渾濁地吐著字︰「照、照顧……花……」
照顧花花。白暄聽懂了她的意思,忙點頭︰「好的好的,我知道了。」他小心翼翼地看著她,「我給你打12o吧。」
可是那個老太婆根本聽不清他在說什麼了,她兩眼昏花,身體沉重,也知道自己的大限之日將要來臨,兒女們都在外成家,她卻一點眷戀都沒有,到頭來,死的時候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這十幾年來陪伴在自己身邊的一隻老貓。
花花已經老了,它陪伴著她度過了寂寞而漫長的最後十年,一人一貓的感情勝過一切,是它的陪伴讓她覺得晚年不至於太過寂寞。
想起來,平日裡她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坐在搖椅裡聽著收音機,雖然她耳朵已經聽不見什麼聲音了,但是家裡有點聲響總是好的,而那個時候,花花總會伏在她的膝上,乖順地陪伴著她。
要死了,她不覺得有什麼遺憾,也不對那些不孝順的子女有什麼傷心的,她只是擔心花花,雖然不知道面前的這個男人是誰,但是她可以感覺得到他的善意。
就如她所料,他答應下來之後,她覺得已經沒有遺憾了,她想要伸出枯瘦的手再去撫摸一遍花花,但是已經沒有了力氣,手指微微一抬,便永遠地垂下了。
白暄看了就覺得難受,雖然他和這個老太婆素昧平生,但是臨死前,竟然沒有一個人在她身邊為她養老送終,這樣的事情讓白暄覺得非常難受,心裡堵堵的。
他把被子提了提,給她蓋好,花花依偎在她身邊不肯離去,白暄想了想︰「你想陪她就陪著吧,餓了就來我們家,她臨死前把你託付給我,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花花發出了嬰兒啼哭一般的嗚咽聲。
白暄嘆了口氣,飄回家裡和金秋把事情的始末交代了一遍,金秋聽了也覺得不好受︰「空巢老人啊。」
現在獨生子女那麼多,一對夫妻要負擔四個甚至以上的老人,還有底下的孩子,壓力之大可想而知,而在這樣老齡化的社會結構下,空巢老人不可避免地出現了,有人作伴還好,但是更多的卻是獨居,可能好幾個月都不會有人來關心那個老人,哪怕是死。
如果不是今天那隻貓找到了白暄,金秋就算是在她隔壁,可能過幾個月都不會發現她出事了,或許要過一年半載,老太婆的屍體才會被發現吧。
她本來覺得挺餓的,這會兒卻食不下嚥,拿了手機報警,理所當然地把白暄給略過去了,就說自己好長一段時間沒看見那個老太婆,今天去敲門對方又不開,生怕出了什麼事情,讓員警過來看看。
於是天剛剛亮,民警就過來了,金秋作為報警人自然要在場,他們找了物業過來開門,一進去,金秋就看見那個老太婆躺在床上,直挺挺的,已經死透了。
花花蹲在被子上,像是哀悼像是痛哭。
金秋把花花抱了過來,它並不反抗︰「這隻貓是她托我照顧的,我就先帶走了。」她怕花花不肯離開,和它說,「等等會有人很多人過來,你還是跟著我走吧。」
老貓匍匐在她懷裡,一雙碧綠的眼楮仿佛洞察人事。
金秋嘆了口氣,這裡就沒有她什麼事兒了,她盡了一名好市民好鄰居的義務,其他的事情,就不歸她管了。
當然,既然答應了人家,花花還是要養的。
一抱回家,白暄就不高興了︰「老婆,讓我抱它。」
「為什麼啊?」金秋挺喜歡動物的,難得花花不撓人,她還挺喜歡的,白暄不開心了,而且是非常非常不開心︰「你只能抱我,不能抱它!」
「醋死了。」金秋把貓丟給他,「我要睡覺了,這次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要叫醒我。」
今天累得夠嗆,金秋幾乎是一沾枕頭就睡熟了,白暄怕她睡著了難受,想去給她捂著肚子,不過想了想,還是把花花放在了墊子上,拿了紙杯倒了點水放在它面前,小聲和它溝通︰「這個家裡,我老婆是最大的,你要聽她的話,她現在不舒服,我去照顧它,你一個人乖乖的。」
花花趴在墊子上一聲不出,白暄摸了摸它背上的毛,進臥室照顧金秋,她哪怕是睡著了都因為疼痛而蜷曲著身體,白暄把她抱在懷裡,不輕不重按摩著她的小腹,大概是他的熱度起到了作用,她漸漸舒展眉頭,沉沉睡去了。
白暄在她額頭上親了口,自言自語︰「老婆,雖然我很笨,但是你要耐心等我,我會變成你可以依靠的男人的,你要等等我啊,我很乖的。」
如果金秋醒著,她一定會告訴他,你已經是我可以放心依靠的對象了。
金秋狠狠睡了一覺,醒過來的時候還覺得腦袋發脹,白暄還在給她揉著肚子,就是揉一會兒會心猿意馬在她胸前摸上幾把,然後再偷偷摸摸縮回去,一發現她睜眼睛,他蹭一下就收手了︰「老、老婆,你醒啦?」
「幾點了。」金秋摸了摸床單,發現應該沒漏出來,不來大姨媽的男人是永遠不能夠理解女人的提心吊膽的。
「下午三點多了。」白暄道,「老婆你餓不餓,我去做飯。」
「餓!」餓慘她了。
白暄歡樂地去做飯,金秋進浴室洗澡,花花在陽臺上曬太陽,金秋出來的時候就看到它鬱鬱寡歡地趴在那裡,無限蕭索,她心有不忍,竟然和它說話︰「節哀順變。」
花花扭頭看了她一眼,又重新趴了回去。
金秋始終覺得,這隻貓肯定是通人性,能夠聽得懂人類言語的︰「你安心在我這裡住下,等到隔壁忙完了,你想回去看看也可以。」
算算時間,警方估計也通知家屬了,過兩天肯定會有人過來,到時候有的吵了,金秋想想都覺得頭痛,再加上藍如芸的事情還沒有完結,她覺得煩躁得很,更別提現在還來著大姨媽,正是每個月情緒最不穩定最煩躁的時候。
她什麼都不想做,乾脆拿了小說往沙發裡一坐,白暄端了菜出來︰「老婆吃飯了!」
「不想吃。」餓過頭了,也就沒有什麼食欲了,金秋坐在沙發裡根本不想挪窩。
白暄抓抓頭︰「老婆,不吃你會餓的。」
「不餓。」
白傻了,愣了半分鐘,開始使用自己撒嬌賣萌的無敵對策,開始磨她︰「老婆老婆吃飯嘛吃飯,吃飯飯!」
「……吃飯就吃飯,你幾歲啊,還吃飯飯。」金秋無語。
白暄拿了勺子餵給她︰「老婆張嘴,我餵你吃,啊——」他塞了口菠蘿咕咾肉給她,酸酸甜甜的,金秋的胃口一下子就好了,她有些不好意思︰「我自己來。」
白暄把菜給她端到茶幾上來,讓她不用走動就可以吃飯︰「老婆,我查了,都說女人來例假的時候要好好補補,我給你煮四物湯好不好?」
「你這個又是從哪裡學的?」金秋對他偷入各家廚房學習燒菜的本事已經習慣了,對他的學習能力無比佩服。
果然,白暄答道︰「樓上啊,有個女孩子才十七歲,懷孕了,她媽媽帶她去墮了胎,最近在家給她補呢,聽說這個吃了對女人都好。」
都說身體是革命的本錢,金秋當然沒意見︰「你會用淘寶了吧,你去網上直接網購吧。」
她所有的銀行卡密碼和賬號,白暄全部都已經背下來了。現在他可以暫時現形,那麼連收貨都沒問題了。
男朋友越來越好用。金秋這麼想著,心情大好︰「過來讓我靠靠。」
白暄輕輕一抱,就讓她坐在了自己大腿上,他環著她的腰,腦袋擱在她的肩膀上,兩個人親密地靠在一起︰「肚子還痛不痛?」
「痛。」金秋板過他的腦袋,在他唇角印了口,她只不過是想單純親一口,但白暄叼著她的嘴唇不肯放,金秋推他,「剛吃過飯呢。」
她有輕微的潔癖,不喜歡在吃過東西後接吻,但是白暄不肯鬆嘴︰「我也要吃。」他的學習能力實在非凡,如今接吻已經難不倒他了,熟練得很,等分開的時候,他臉頰上帶著紅暈,嘴唇瑩潤,看起來小受得不得了。
男朋友長得太漂亮,不怪她把持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