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安長公主坐在李貴妃對面,看著她那副小人得志模樣,就感覺一陣陣膩味。
可人家就是腚大能生養,還養一個活一個,她這個當大姑姐的,還真不敢得罪……
‘哎,真是煎熬啊。’寧安仰頭灌一杯酒,看著天上的皎皎明月,倍感寂寞難耐。
多想聽趙郎在耳邊吟一首‘但願人長久、千裡共嬋娟’啊?
趙郎,你是否也像寧安一樣,日日夜夜思念著你呢?
坐在最下首的李承恩,對這些繁文縟節、婆婆媽媽的宴會最是不耐。只見他呆坐在那裡,兩眼發直的看著天上的銀盤。
不知怎麽就想到老前輩,心頭便一酸。
今天是離開老前輩的第一百天,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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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山陽澄湖畔,與民同樂的趙二爺,沒來由打了兩個大噴嚏。
“大老爺,堤上風大,不如咱們換個地方喝。”白守禮忙殷勤道。
“不必不必,本官身子骨硬著呢。”趙守正卻滿不在乎的端起黃酒,用淺淺的酒碟指一指新修的湖堤下,那密密麻麻,一直延伸到遠處的團團篝火。
每一團篝火旁,都圍坐著一圈百姓。明亮的火光映照著一張張幸福洋溢的面孔,那是昆山的百姓在歡度中秋。
今年中秋正逢緊鑼密鼓的修堤期間,趙二爺本打算給民夫們放半天假。
但大家可都瞄著完工獎呢。為了趕工期,各段各裡甲都紛紛表示,要放棄休假,抓緊施工。
趙守正便在趙昊的建議下,在未完工的湖堤上,開一場熱熱鬧鬧的中秋大會。
這樣,民夫們收工後直接過節,既節省了時間,又促進了團結。
只是趙二爺為免有些嘀咕,我這兒子也太注意團結百姓了。
按說這是大好事兒,但總感覺哪裡有些不太對勁呢。
不過他還是欣然同意,讓人將預備給百姓過節的物資,全都裝船運到堤上來。
結果每人分了一個月餅、兩個橘子,一家還有一隻鹽水雞。
每團篝火上還架著一隻滋滋冒油的烤全羊……那是縣裡大戶們你八十頭、我一百頭,臨時湊起來的。
顧大棟還從蘇州購進了整整兩船黃酒,分給百姓飲用。
有酒有肉有月餅,簡直美上天了。
往年過中秋,好多窮人根本吃不起月餅,只能搞一盆帶黃的大閘蟹充充饑這樣子。
真是好生淒慘。
百姓們憶苦思甜、潸然淚下,倍加珍惜如今美好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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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坐在這湖堤上,才能看清這萬家篝火的全貌。”
雖然被夜風吹得涼颼颼的,但趙二爺的心卻暖洋洋的。
他感覺自己終於不虛此生了,便醉眼朦朧的與身邊人碰下酒碗,大著舌頭問道:
“諸位‘獨樂樂,與人樂樂,孰樂乎?’”
眾人便笑曰:“不若與人。”
“與少樂樂,與眾樂樂,孰樂?”趙二爺又問。
眾人又笑曰:“不若與眾。”
“哈哈哈哈!”趙二爺放聲大笑起來,與眾人一飲而盡,忽又輕歎道:“可惜老熊不在。”
眾佐雜和士紳不禁心中一暖,暗道,大老爺真是細心,誰不在都知道。
“老父母真是時時刻刻,都把下屬和子民裝在心裡呀。”士紳們馬上馬屁走起。
“昆山縣有大老爺這樣的父母官,何其幸哉?萬幸萬幸呐!”
“哎,哈哈,本官也沒那麽好。”趙守正被拍得渾身舒坦,擺擺手歎道:“我是想到老熊這可憐人,人家過節他過坎兒,真是太不容易了。”
“是啊。”眾人自然紛紛點頭,忽然想到,大老爺也是鰥夫來著……
原來是物傷其類、感同身受啊。
看來得加緊給大老爺續個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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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清輝照江南,照亮了昆山也照亮了金陵。
還真讓趙二爺的烏鴉嘴說中了,熊典史的這個中秋,過的實在太難了。
送完信過了兩日,他又去了一趟國公府,還是沒回音兒。
這下熊典史有些急了。他們帶的盤纏本來就不多,再等幾天就得拿出昆山人的祖傳技藝——一路要飯回家了。
熊夏生心裡著急,之後天天都去催一趟,結果惹煩了國公府的豪奴,直接把他們攆出徐府街,不許他們再靠近國公府一步。
結果盤纏耗盡,徹底體會到什麽叫坐困愁城了。
此時,他和王班頭五人,圍坐在客棧大堂的一張方桌前。
桌上隻擺著一個瓷碟,碟中只有一個五仁月餅。
這是他們用身上最後的錢買的。
明天就要交不起房錢,去睡大街了……
“唉……”熊典史鬱鬱的歎了口氣。
“唉……”三個捕快也跟著歎了口氣。
王班頭年紀大點,這時候倒比熊典史還看得開。
“四老爺看開點兒,秦瓊賣馬、子胥吹簫,自古英雄,也曾困頓。”
說著他指指那唯一的月餅,開玩笑道:“再說咱們也不錯了,五仁月餅,可不就是五個人吃的月餅嗎?”
“撲哧……”熊典史被他逗笑了,然後越笑越大聲,將連日來積鬱的塊壘一掃而空道:
“老王,我不如你啊!不錯,人哪有不走背字的時候?走過去不就得了!”
說著他對眾人笑道:“咱們可是昆山出來的,有要飯的本事傍身,還怕餓死不成?”
“哈哈哈。”三個捕快也笑了。
“四老爺,小人會唱小曲兒。”
“我會蓮花落。”
“小的還戴了副竹板。”
“我算看出來了,你們個個身懷絕技啊。這咱們還有什麽好愁的?”熊典史大笑道:“來,我們五人吃五仁月餅過節!”
王班頭便抽出小刀,在袖子上正反蹭了蹭,然後切下三分之一,先給四老爺。
剩下的再和三個手下平分。
“講究。”熊典史不禁讚一聲,又笑道:“不過,咱們都準備去要飯了,還是一碗水端平吧……”
“四老爺使不得,咱又不是打算要一輩子飯。”
正推讓間,五人便嗅到一陣誘人的酒肉香氣。
“上菜嘍。”只聽小二高聲叫道。
五仁……哦不,五人不禁同時咽了咽口水,他們已經有幾天沒吃頓飽飯了。
“這要是給咱們上的多好啊。”捕快甲小聲道:“我能叫他爺爺信不信?”
話音未落,店小二就將四個冷碟擺在他們桌上。
接著從托盤上,取下一盤肥雞、一盤蒸魚、一碗扣肉、一碟紅燒獅子頭,整齊的擺在冷碟周圍。
又變戲法似的放下一壇二曲酒。
“爺爺。”捕快甲幸福的喊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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