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梓悅自然不會去同他換什麼衣服,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笑容可掬地說:「亦軒兄說笑了,堂堂男兒,不拘小節,衣服髒點怕什麼,還是你請吧,我去大廳等你。」
她心情愉悅地回到了大廳,只見慕十八和夏刀兩個人正大眼瞪小眼面對面坐著,一見他回來了,慕十八鬆了一口氣,埋怨說:「王爺,你去出個恭怎麼去了這麼久?」
「再久也沒有瑞王這麼久,他這不是還沒到嘛。」慕梓悅閒適地坐在椅子上,接過僕人重新泡的茶。
夏刀面無表情地說:「啟稟王爺,我家主人說,左右王爺沒什麼大事,在外面主持什麼賞春宴,還不如在瑞王府喝喝茶。」
慕十八氣得渾身發抖:「王爺,我們走吧,別在這裡惹人討厭。」
「亦軒好生無情,我為了他的賞春宴煞費思量,他居然說出這種話來。」慕梓悅滿臉的傷感。
「能讓梓悅如此掛念,本王實在是無以為報,感激涕零。」說話間,夏亦軒便出現在廳門。
慕梓悅打量了他幾眼,只見他換了一身便服,不過還是他酷愛的黑色。 「王爺客氣了,這是賞春宴的請柬小樣,沈、方兩位大人題詩作畫,不知王爺滿意否?」
夏亦軒接了過來,盯著看了半晌,才緩緩地說:「梓悅好面子,居然能請得動這兩位大人賞臉。」
「只怕都是看在亦軒兄的面子。」慕梓悅客客氣氣地說。
夏亦軒忽然湊了過來,目光犀利地掃過她的臉龐:「沈若晨氣質出塵,方於正丰神俊朗,梓悅你這是看上了哪個?」
那張凌厲的臉忽然在慕梓悅面前放大數倍,駭了她一跳,一股淺淺的青草味鑽進了她的鼻中。她定了定神,哂然一笑道:「亦軒兄高看我了,方大人端正嚴肅,我只求他消停一些,不要來尋我麻煩就好,至於沈大人,品性高潔,豈是我等俗世之人可以胡言亂語的?」
夏亦軒默然,良久嘴角才露出一絲古怪的笑容:「原來梓悅喜歡的是沈大人。」
慕梓悅心頭突突亂跳,卻只是斜睨了他一眼:「亦軒兄你想做我肚子裡的蛔蟲只怕是有些難度,下次不如來廣安王府瞧瞧,我府中寵愛的八位公子是什麼模樣。」
夏亦軒並不作答,只是大步到了上首坐下,接過夏刀斟的茶,臉上已經恢復了那凜然的模樣。
他呷了一口,眉頭略略皺起:「怎麼給廣安王喝此等濃茶?去把我房裡的花果茶拿來為梓悅泡上。」
夏刀應了一聲便急急地去了。慕梓悅心裡有些彆扭,心想:這人到底在廣安王府中安了多少眼線?怎麼連她喜歡喝花果茶都一清二楚?
「亦軒兄不用客氣了,你的親事,連陛下都親自出馬了,過幾日說不定就能叨擾一杯喜酒,今日特意送上薄禮一份,以謝你上次的厚愛。」慕梓悅不想多呆,準備送上今日的重頭大戲,想到得意處,她的嘴角上翹,衝著慕十八招了招手。
慕十八立刻從後背的包袱中拿出了一個花梨木長盒,恭敬地遞給了夏亦軒。
夏亦軒愣了一下,嘴角不由自主地上翹,那張凌厲的臉龐忽然便柔和了起來,煞是好看。
慕梓悅看得不由得呆了一呆,這樣的夏亦軒,眉目中的桀驁和冷酷一掃而空,居然有種令人心動的溫柔。
「梓悅如此有心,我實在是受寵若驚。」夏亦軒說著便興致勃勃地打開了盒蓋,從裡面取出了一個卷軸。
「亦軒兄且慢,」慕梓悅沒來由地一陣心虛,「此物需夜深人靜處打開才能顯出它的妙處……」
話音未落,夏亦軒打開了卷軸:「我可等不及了,梓悅的大禮,自然要和梓悅共賞才是——」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僵在當場:只見卷軸上兩個□的人隱在樹下,猶抱琵琶半遮面,竟是一副上佳的春宮圖。
一連幾日,慕梓悅的心情都好的很,一想起那日夏亦軒僵硬的表情,她便覺得通體舒泰,不枉她為了找這和「壯陽丸」匹配的禮品煞費心機。
賞春宴定在四月初六,距今還有一個月的時間。慕梓悅特意去欽天監求了這個良辰吉日,據說此日月老剛巧結束閉關,為天下的癡男怨女繫上今年的第一根紅繩,宜求親、宜姻緣,諸事大吉。
慕梓悅將這張批注特意送到了瑞王府,不一會兒,送信的小廝帶回來一張紙箋,上面的字龍飛鳳舞,力透紙背:同喜同吉。
慕梓悅自然認為這是他惱羞成怒下想要拉個墊背的,只可惜她斷袖之名傳遍京城,誰還會把自己的終身交託到她手上?這夏亦軒的心願可是要落了空了。
這幾日京城中十分熱鬧,春闈已經開考,全城上下都在談論春闈和各路考生,哪個最有可能金榜題名,哪個考生品貌雙全,春闈的考題是什麼……主考官更是話題的中心,沈若晨原本就名聲在外,這下更是把他祖宗八代都挖了出來,甚至連他小時候的趣事都談論得津津有味。
此次春闈是夏雲欽親政以來的第一次,夏雲欽十分重視,在最後一日前往貢院微服犒勞,還叫上了慕梓悅同行。
「沈愛卿居然也幹過這樣的事情?做了個假人在書房背書,自己鑽著牆洞偷溜出門?」夏雲欽驚歎道。
慕梓悅也有些悠然神往,原來,那個謫仙一樣的男子,小時候也和他一樣,有過上房揭瓦的搗蛋日子。
「還說的如此玄乎,他的未婚妻子便是因為他太過驚才絕艷,福澤不夠,所以未過門便去了,後來的幾門親事也總是差錯不斷,以至於到現在還是單身一人,這……」夏雲欽忍不住嗟歎了起來。
「我聽說他又定了一門親事,只等太夫人的三年孝期一滿便娶進門裡,難道是假的不成?」慕梓悅也來湊熱鬧。
一旁的人長歎了一聲:「別提了,那門親事又沒有正式下定,人家不願意呢。」
慕梓悅一拍桌,憤然說:「沈大人如此人品,何方女子居然還嫌東嫌西?」
「聽說是余太師的孫女,驕縱得很,依我看,也配不上我們沈大人,你們說是不是?」那人也忿忿不平。
慕梓悅一下子便沒了聲音,悶聲喝起茶來。一旁的夏雲欽樂了,悄聲說:「梓悅,原來是瑤兒,我怎麼不知道這事,這下你和沈大人可算得上是情敵了。」
慕梓悅的頭皮一陣發麻,那余太師是夏雲欽的授業恩師,是實打實的清流之首,奈何他年歲已大,再也無力左右朝堂,頂了個太師的虛名在府中頤養天年,他膝下有二子一女,都中規中矩,清正廉潔,一個任大理寺中丞,一個任禮部侍郎,余芝瑤便是大兒子的女。
去年小年夜的時候,夏雲欽請了重臣和皇族的家眷用年夜飯,席上一見,不知怎的,那余芝瑤便對慕梓悅上了心,還托了閨中密友安寧公主來試探他的口風,幸好太師府上上下下都不願和慕梓悅扯上半分關係,這才把這件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想到這裡,慕梓悅扯了夏雲欽便走:「小五,天色不早,還是快去辦正事吧。」
夏雲欽排行第五,在慕府的時候,慕梓悅私下裡便叫他這個。夏雲欽聽了便眉開眼笑:「小五,我都這麼多日子沒聽到你叫我這個了,不行,我還要去天橋下看看,到了貢院,你便又一板一眼的不肯叫我這個了。」
慕梓悅哭笑不得,只得陪了他去了天橋,天橋下一如既往地熱鬧,各式小販賣力地叫嚷著,路口的雜耍照例引來一陣陣的叫好聲,遠遠的還能看到戲班子在搭台唱戲……
夏雲欽要了兩串糖葫蘆,塞給了慕梓悅,笑著說:「梓悅,還記得你第一次請我吃這個嗎?我怎麼說的?」
慕梓悅舉起糖葫蘆迎著陽光瞧了瞧,嘴角露出一絲微笑:「梓悅哥哥,這東西生得這麼艷麗,是不是有毒?」
「那時候你都呆住了,抱了我好久,說是沒見過我這麼傻的孩子。」夏雲欽有些感慨,「當時我就好像是驚弓之鳥,真沒出息,要不是遇見了你們……」
慕梓悅心中憐憫,忍不住伸出手來,想像以前一樣去摸他的頭,卻發現,眼前的少年已經長得比她高了許多。「小五宏才大略,就算沒有我們,也一樣會大放異彩。」
「梓悅你又說場面話,」夏雲欽有些不滿,孩子氣地瞪了她一眼,「沒有你我就什麼都不是,說好了,梓悅要一輩子陪在我的身旁。」
慕梓悅笑著點了點頭,心裡卻有些感慨:這世上,誰對誰會永遠一如初見?權臣這兩個字,最難拿捏的便是功成身退這四個字,一輩子太長了,誰能預料得到後來會發生什麼?
兩個人正說著呢,忽然前面的街市裡傳來一陣騷動,呼喝聲夾雜著哀求聲,讓人動容。夏雲欽少年心性,剛想過去看熱鬧,卻聽到糖葫蘆的攤主好心地勸阻說:「小伙子別去了,小心惹上麻煩。」
作者有話要說:親們,明天週日,例行休假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