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剛剛有些回暖,早春的陽光帶著幾分羞澀,把剛剛萌出來的綠芽照得透亮,嫩得彷彿掐出水來。
慕梓悅慵懶地斜靠在軟榻上,伸手一抬,一旁的半跪在軟榻邊的俏麗婢女立刻遞上一顆剝好的葡萄放進她的嘴裡,這兩日她告了假,過得甚是悠閒。
軟榻前一溜兒站著三四個美少年,或是柔媚,或是清秀,或是可愛,有兩個膽大的不時偷偷抬起眼來,打量著這位傳聞中的權臣廣安王。
慕梓悅懶洋洋地問:「你們幾個,都是仰慕本王的威名自願來的嗎?」
她的聲音十分動聽,彷彿山泉滴落,叮咚作響,惹人遐想,只是身後幫他捏肩膀的婢女一聽,忍不住抖了抖手,差點沒笑出聲來。
其中一個膽大的美少年抬起頭來回道:「那是自然,聽聞王爺風流倜儻,俊雅無雙,小人們十分願意相伴左右……」
慕梓悅站了起來,這時,少年們才看清楚這廣安王的模樣,只見他皮膚呈淺蜜色,雙唇微薄,雙眉斜入鬢角,一雙眼睛微瞇著,繞是如此,那犀利的目光仍是讓人心中發顫。
美少年們不由自主地便垂首站好,不敢再看:聽聞這廣安王雖然容貌秀麗,但曾在邊陲數年,金戈鐵馬,帶著幾分煞氣,的確名不虛傳。
慕梓悅在這幾個少年前來回走了幾步,最後把目光落在最邊上的那個少年的身上,這個少年年歲稍大了些,約莫有十七、八歲,垂著頭,看不清楚模樣。
她扣住了他的下巴往上一抬,忍不住心裡讚了一聲:這雙眸子生的真是漂亮,被那眼角一吊,只怕整個人都要酥了。
「你呢,是自願來的王府嗎?」慕梓悅和顏悅色地問道。
那人抬起雙眸看著她,眼神平靜無波:「王爺說是自願的,那便是自願的。」
慕梓悅饒有興趣地說:「你叫什麼名字?」
「小人名叫凌然。」那人又垂下了眼眸。
一旁的美少年們見凌然和慕梓悅說了這麼多話,一個個都眼含妒意,害怕之心稍去,便一個個七嘴八舌地插起話來,生怕凌然把慕梓悅的注意全分走了。
慕梓悅聽了好一會兒,這才長歎一聲說:「本王明白,你們都戀慕本王,恨不得日夜和本王歡好,這都很好。只可惜王府中最近開銷甚大,本王也不得不精打細算。」
說罷,她忍痛看了看這幾個美少年,揮手說:「留下這凌然,其他人都回吧。」
凌然大吃一驚,忍不住顫聲說:「王爺……只怕小人伺候不好王爺……」
慕梓悅略帶詫異地看著他:「咦,你難道不是故意裝著這付欲迎還拒的模樣好讓我一眼瞧上你嗎?」
說著,她微笑著撫上他的臉,讚道:「好肌膚,嫩得能掐出水來,你家主人可真會投我所好,乖,別怕,我會好好疼你的。」
一旁的美少年都面露忿忿之色,一個大膽的還惡狠狠地瞪了凌然一眼,低聲罵了一句:「賤人!」
慕梓悅也不生氣,只是溫言說:「辛苦你們了,每人去賬房領二十兩銀子做辛苦費吧。林管家,把凌公子帶到蕭竹館,以後他就是府裡的八公子了。」
一旁有人應聲領了凌然退了出去,凌然的背影單薄飄逸,讓人心生憐意,快轉出月洞門時,回眸看了慕梓悅一眼,明而不媚,清而不濁,實在是個尤物。
慕梓悅看得賞心悅目,重新在軟榻上躺了下來,一顆葡萄又進了嘴裡:「秀色可餐,聽風,依我看,今天的午膳可以免了。」
正在剝葡萄的聽風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王爺,這下府上的八公子可都齊了,你打算何時開始享用呢?」
慕梓悅有些犯愁:「這可不行,這一陣子御史台來了個書獃子,盯得我緊呢,得收斂一陣子才行。」
「什麼?有人竟敢盯著王爺?」聽雲瞪大了眼睛。
誠然,慕梓悅也有些哭笑不得,慕家先祖為大夏朝開國帝王的異姓兄弟,為大夏朝打下江山立下了汗馬功勞,被封為廣安王,到了她父親這一代,掌領定北、征西兩軍,英名大盛。
父親三年前因意外而亡,慕梓悅世襲了王位,奉先帝遺照,輔佐英宗夏雲欽繼位,夏雲欽繼位時年方十四,對她甚為依戀,言聽計從,一品王爺、兩軍總帥兼輔政大臣,說一句慕梓悅紅得發紫也不為過。
偏偏她一時不察,御史台不知從哪裡冒出個愣頭青,佔了御史中丞的位置,第一天就衝著她發了難,說什麼廣安王已經二十過三,卻依然無後,愧對祖宗、愧對陛下、愧對大夏,不忠不孝。
天知道,縱然她這個炙手可熱的廣安王有通天徹地之能,也沒法娶妻生子:她是個徹頭徹尾、如假包換的女子!
只可惜知道這個秘密的人世間只有三個,兩個已經作古,一個遠在天涯海角,所以,她只能笑而不語。
那方於正出身於御史世家,錚錚鐵骨,行事一板一眼,不過唯一可取的是長了一付好皮囊,放眼金鑾殿上,滿朝文武不是垂垂老矣,就是長得歪瓜咧棗,難得看到這樣一個長得俊朗的,慕梓悅一個心軟,大度地沒和他一般見識,這下便給自己種下了禍根。
從此之後,這位方於正方中丞一發不可收拾,盯著慕梓悅,今日彈劾她言行放縱,明日彈劾她生活奢靡,一幅不把她拉下馬不肯歇息的模樣,惹得滿朝文武一起看她笑話。
想到這裡,她便悠悠地歎了一口氣,回想了一下方於正那張俊朗的臉:「是啊,居然有人這麼不長眼。」
「是怎樣一個?奴婢倒是很奇怪,誰有這麼大膽子?」給她捏肩膀的聽雨有些好奇。
慕梓悅瞇著眼睛嚼了一會兒葡萄,「撲」的一聲,兩粒葡萄籽準確地落在了盤子裡,她擊掌一笑道:「是了,只怕是那方呆子仰慕本王,想引起本王的注意,才這般行事,明兒個本王就去戳破他的假面具。」
聽風、聽雨兩個人面面相覷,忍不住都掩嘴樂了:這沒幾日功夫,王爺這自戀的本事又見精進了。
「王爺,御史中丞方於正求見!」一名家僕一溜兒小跑進來,遞上了一張名貼。
慕梓悅一下子沒回過神來:「誰?」
「御史中丞方於正求見,王爺是不是不想見?不如小人去回絕了他?」家僕小心翼翼地問。
慕梓悅大喜,衝著兩個婢女揚了揚下巴,歎息了一聲:「果然不出我所料,快快有請!」
聽風和聽雨聽了也有些興奮,朝著月洞門那裡使勁張望著,不一會兒便看見一個男子大步而來。
這男子看起來約莫比慕梓悅大了兩三歲,風姿卓然,眉目俊朗,彷彿一顆挺拔的輕鬆,渾身上下帶著一股方正之氣,尤其是一道濃眉,更顯氣度不凡。
方於正一見到歪斜在軟榻上的慕梓悅,那眉頭便緊鎖了起來,不過,他素來注重禮儀,還是朝著她深深地鞠了一躬:「下官見過王爺。」
慕梓悅朝著聽風示意,聽風立刻搬過小圓榻放在方於正的腿邊,趁機朝著他仔細地打量了片刻才退到了慕梓悅的身旁。
方於正搖了搖頭:「下官站著便是。」
慕梓悅站了起來,衝著他微微一笑,她原本就生得秀氣,尤其是一雙眼睛,清亮通透,笑起來微微彎起,天生的桃花眼,這一笑,帶了幾分勾魂攝魄的味道,簡直雌雄莫辯。「方大人站著,本王也就陪著方大人站著吧。」
方於正的心一凜,垂下眼眸,聲音有些發緊:「下官不敢。」
「方大人還有什麼不敢的嗎?朝堂上都能這樣彈劾本王,連本王都佩服你的膽識啊。」慕梓悅放低了語聲,帶著幾分曖昧。
方於正一下子便抬起頭來:「王爺,下官職責所在,有得罪之處,還望見諒。」
「沒事沒事,」慕梓悅大度地擺擺手,「你從小就是這個脾氣,御史台很適合你。」
方於正的臉色一變,忽然不說話了。
慕梓悅忽地便有些傷感,想起小時候,一些個年齡相仿的官宦之子時常在一起瘋玩,她和她的孿生哥哥長得一模一樣,時常魚目混珠,混在一群孩童之中,到了最後,她反倒混成了孩子王,想來她那時候便有了做權臣的潛質。
方於正正是那些孩童中的一個,他老成持重,每逢做壞事時,時常被她指派著做放風的,而方於正雖然嘮嘮叨叨地說教,但卻每次都很聽話。
片刻之後,方於正迎視著她的目光,緩緩地說:「王爺,雖然知道這話你不愛聽,可下官還是要說,以前那個英姿勃發、正氣凜然的慕梓悅呢?那個說要做大夏朝棟樑之才的慕梓悅呢?現在這個獨霸朝綱的廣安王還是以前的那個慕梓悅嗎?」
作者有話要說:咳咳,忍不住偷偷發了新文,大家先湊合著看,目測此文一周4-5更,有興趣的妹子先包養個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