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微微吹拂,夜色朦朧,月光在雲層中忽隱忽現,樹影瞳瞳,偶有花香飄過,乍眼看去,是一個多麼美好的夜晚。
只可惜,入目之處,焦黑的泥土,冒煙的焦木,慌亂的人群……這一切的一切,都是顯得那麼的殘酷。
縛虎牢的柵欄和大門大部分都是罈子粗的木頭製成,雕刻得十分精美牢固,卻經不起半點火的燒炙,片刻之間便化為灰燼,端著水盆、抗著木桶的侍衛和宮人蜂擁而至的時候,縛虎牢中的東西半掛半倒,已是殘垣斷壁。
輪值的侍衛雖然訓練有序,但訓練的只不過是如何撕殺、防衛,這牢中的火勢一起,濃煙瀰漫,十個有八個都慌了神,好些個被熏倒在牢門口;負責守值的四個侍衛,三個因為慕梓悅的吐血出來求援,著火前只有一個侍衛長守在慕梓悅的身旁。
小慶子眼看著夏雲欽跌跌撞撞地往裡走去,哭喪著臉攔在他面前:「陛下,陛下不可涉險!」
有人灰頭土臉地從裡面衝了出來,臉上沾著焦灰,萬分狼狽:「陛下,王爺,不要進去了!」
「為什麼?」夏亦軒木然問道。
「廣安王他……他已經去了……」那人神情哀戚,聲音哽咽,「卑職怕你們看了……受不了……」
「不可能,」沈若晨喃喃地道,他的雙腿一軟,幾乎栽倒,「他怎麼會去了……怎麼可能去了……」
那個肆意張揚、傲然瀟灑的廣安王,怎麼可能忽然就去了!明明昨天,昨天還是那樣張揚地在他眼前!
「胡說!你胡說八道!」方於正的雙眼赤紅,扶著牆壁怒喝道,「梓悅不可能死!他不會死的!」
那人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失聲慟哭了起來:「卑職失職!沈大人走了以後,廣安王噴血不止,只怕是中了極毒的毒藥,卑職嚇得魂飛魄散,廣安王又讓卑職去請陛下,卑職一時糊塗,就走出了牢房。」
夏雲欽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領,神情猙獰:「後來呢?你敢玩忽職守,朕要砍了你的腦袋!」
「卑職剛剛出了牢門,便聞道一股異味,眨眼就火光沖天,卑職救之不及,請陛下治罪!」那人伏在地上連連叩首。
「他為何不想活了!朕不准他死!朕不准他離開!快,快把他救出來!」夏雲欽嘶聲叫道。
裡面一陣腳步聲傳來,幾個侍衛狼狽地鑽了出來,跪倒在夏雲欽面前:「陛下,裡面發現了一具焦屍,身形和廣安王一般無二,上面還剩衣袖的一角,正是沈大人送來的錦袍。」
縛虎牢內焦黑一片,觸目驚心。夏亦軒第一個走進了牢內,一眼便看到了蜷縮在中間的一具焦屍,用一塊白布蓋著,只是露出了一雙燒得有些變形的雙腳。
他的喉中逸出一聲痛苦的□,閉上了眼睛,一拳砸在了牆上。
夏雲欽只瞟了一眼,便驚惶地叫了起來:「不是的,他不是我的梓悅哥哥,梓悅哥哥這麼厲害,怎麼可能會死!你們都騙我!」
他像個無所適從的孩子一般,在牢房裡慌亂地轉圈,四下摸著牆上的石磚,喃喃地念叨著:「這裡一定有機關,一定是的,梓悅哥哥逃走了,梓悅哥哥,你快回來,我錯了,都是我錯了……」
夏亦軒大步走了上去,一把掀開白布,剛想伸手朝著焦屍的胸口和□摸去,卻發現那身上簡直慘不忍睹,幾乎都已經變形,哪裡還能看出什麼端倪!
方於正仿如夢遊一般地走了上來,緩緩地蹲了下來,癡癡地看著慕梓悅,忽然之間,眼中湧出淚來,泣不成聲。
小慶子在一旁抹著眼淚,哽咽著說:「陛下,諸位大人,節哀順變,廣安王若泉下有知,也必定不忍讓你們太過傷心……」
夏亦軒喘息了兩聲,四下看了看,只見牢中所有的東西都燒了個精光,只有角落裡還有一個變形的東西,依稀是個酒壺。
他緩緩地走了過去,半跪了下來,死死地盯著那東西看了許久,拿在了手中,忽然高聲喝道:「誰?是誰最後在廣安王跟前伺候的,快過來答話!」
那侍衛長應聲而入:「是卑職,卑職姓張名裕,任禁衛軍左驍營校尉,奉命看守廣安王。」
「廣安王何時吐血?牢中有沒有異常的人入內?火起時為何只有廣安王一人?」
「有兩位公公拿著陛下的貼身玉珮入內,卑職不敢阻攔,呆了一盞茶的時間,他們一走,沈大人就來了,廣安王吐血時沈大人也在,大夥兒都又驚又怕,都趕著去叫御醫了,卑職原本是萬萬不敢離開半步的,只是廣安王寫了一封信,讓卑職速速去請陛下,卑職這才想讓外面的侍衛來接替。」張裕從懷裡哆嗦著掏出了一塊帕子,顯然是從衣袍上撕下來的。
夏亦軒接了過來,眼中血紅一片,幾乎不敢再看第二眼:那上面的字居然是用血寫成的!一筆一劃,便是他化成了灰也認得,正是慕梓悅的筆跡。
「萬事成空,心若死灰。碧落黃泉,永不相見。」
「陛下若是念著臣的半點恩情,懇請善待家人,勿要遷怒守衛和朝中大臣,否則,臣縱在九泉,也不能瞑目。願我大夏,國富民強,臣雖死猶生……」
夏亦軒胸中如遭重擊,慘然一笑,手中的帕子無力地落在了地上:「萬事成空,心若死灰,慕梓悅,難道,我的一腔深情,居然這樣被你熟視無睹!難道,你的心真的是石頭做的!」
他哈哈大笑起來,笑聲淒愴,一步一步地挪出了牢房。
「萬事成空,心若死灰。碧落黃泉,永不相見……」夏亦軒高聲吟誦的聲音漸行漸遠,漸漸地,再也聽不見了。
「萬事成空,心若死灰……」沈若晨呆呆地站在原地,喃喃地念叨著,只覺得胸口一甜,喉中一股鐵銹味襲來,原來,那個鐘靈毓秀的廣安王真的死了……所有的一切,都彷彿是南柯一夢,夢醒了,可是,他的胸口彷彿剜心般的痛是為的什麼?
正德五年,朝中砥柱廣安王無故失蹤,禁衛軍閉城七日,挨戶搜索,卻未果,凶多吉少。英宗夏雲欽閉朝半月,卻堅不發喪,在宮中設佛堂,日日膜拜,以求廣安王平安無事。
英宗重啟早朝之後,性情大變,沉默寡言,行事陰狠,朝政動盪,幸得朝中權臣盡除,更有名臣良將護佑,終將皇權盡收,政令漸通。
作者有話要說:嚶嚶,這章少了一點,,,第二卷結束了,沒法子,只好卡在這裡。不過還有下一章防盜的小劇場,有興趣的親可以看看,沒興趣的親就不要點下一章了,如果不小心誤點也沒關係,會不定時加內容更新,以後添加的內容都可以免費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