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梓安迷迷糊糊地被幾個人折騰了片刻,眼前一灰,夏雲欽將一塊白綢覆在了她的眼前,在她腦後打了個結。
不一會兒,她又被抱入了一輛馬車裡,馬車搖搖晃晃地,不知道行了多久,她又被抱下了車,有人扶著她走了幾步。
忽然,夏雲欽的聲音低低地響了起來:“梓安姐姐,我忍不住,讓我親一下好不好?就一下。”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她的臉頰上一熱,一個柔軟的唇貪戀地摩挲了片刻,旋即便離開了。
“梓安姐姐,我就不進去了,你要好好的。”夏雲欽在她耳畔低語著,她可以感受到他熾烈而綿長的氣息。
慕梓安張了張嘴,有些困惑:“陛下,你帶我去哪裡?”
“朕和皇兄打了個賭,結果朕輸了。”夏雲欽答非所問,眼中一片眷戀,幾乎要落下淚來。
“好好的,怎麼象小孩子一樣打賭。”慕梓安輕歎了一聲。
夏雲欽再也沒有說話,身旁的人扶著她走了起來,不時地提醒著她,哪裡有臺階,哪裡是鵝卵石,哪裡上坡,過了好一會兒才停下了腳步。
“吱呀”一聲,門開了,身旁的人扶著她坐了下來便沒了聲息,慕梓安實在有些好奇,剛想去摘眼上的白綢,忽然聽見隔壁隱隱傳來了一陣抽噎聲,她不由得凝神細聽了起來。
“太妃別傷心了,王爺他只是一時想不開而已。”
“我怎麼不傷心?他這幅樣子,我怎麼去見底下的老王爺啊。”
“王爺也太任性了,那個女人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怎麼能這樣迷了他的心竅?”
“這麼多年過去了,我指著他慢慢就會淡了這心思,怎麼會想到他越來越魔障了,這種事情都做得出來,這可如何是好……”
那抽噎聲越來越響,顯然,那人是傷心至極。
慕梓安心中疑惑,這人顯然就是瑞太妃,難道夏雲欽把她送到瑞王府了?可瑞太妃還哭什麼呢?夏亦軒不是按著她的心願成親了嗎?
“太妃小心哭壞了身子,妳放心吧,王爺正是壯年,哪有這樣一直守著一塊牌位過日子的,等過幾日,王爺思春了,奴婢再去想想辦法。”
“你哪裡知道我的苦衷啊,你說的法子,我都想過不知道幾回了,這哪一次成了!這難道是天要我瑞王府絕後不成!”
……
後面的話慕梓安有些聽不清了,她的雙耳嗡嗡作響,幾乎要喘不過起來;怔了半晌,她伸手將眼前的白綢一拉,幾團燭火一下子跳進了她的眼中。
她好一會兒才適應了眼前的光亮,只見這屋子裝扮得喜氣洋洋,大紅的被褥,碗口大的喜燭,還有各種應景的喜物擺放在八仙桌和被褥上:玉如意、秤桿、八喜果盒……
唯一不算和諧的是,那重重疊疊的喜被上,放著的是一個靈位牌。慕梓安屏住呼吸,揉了揉眼睛,只見那上面赫然寫著她的名字——慕梓安。
慕梓安怔怔地拿了起來,輕輕摩挲著,這塊牌位曾經擺在廣安王府這麼些年,是怎麼被那人挪到這裡來的?
門“砰”的一下被撞開了,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門口,燭火的微光在他臉上搖曳,讓人有些看不清楚。
慕梓安吸了吸鼻子,眼底泛起一陣水光,她朝著那個身影走了兩步,伸出手去:“亦軒兄……你來的太慢了……”
夏亦軒一個箭步沖了上來,一下子便把她抱進了懷裡,一雙臂仿佛要嵌進她的身體裡一般。
“梓安,梓安……”他反復地叫著她的名字,“你總算回來了,你總算回來了……”
他的身上有著濃重的酒味,下巴上的胡茬微微刺痛著慕梓安的臉頰,她的鼻子發酸,應了一聲:“是啊,回來了就賴在你這裡不走了。”
夏亦軒一下子便噙住了她的唇,狠狠地在她的唇瓣上啃/噬著,撬開了她的牙關,糾纏住她的小舌,用力地吸/吮著,仿佛要將這一陣子來所有的思念和擔憂都盡數在這一吻中卸去。
慕梓安只覺得腦中空白一片,所有的意識都飄然遠去,只能被動地承受著眼前這個人的熱情,她下意識地揪住了夏亦軒的衣襟,整個人都軟到在他的懷裡,低低地呻/吟著,回應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夏亦軒終於鬆開了她,滿意地看著她的唇上染上了他的嫣紅,喑啞地道:“讓我等了這麼久,這是我先罰你的。”
慕梓安急促地喘息著,渾身綿軟無力,她抬起手來,眷戀地摸了摸夏亦軒的臉頰:“你瘦多了,以後要好好照顧自己。”
夏亦軒怔了一下,這才覺得有些不對勁,眼前的人身形憔悴,臉頰都好像削了下去,再也沒有那股神采飛揚的味道了。
“你……你怎麼了?”一股恐慌襲上心頭,他慌亂地抓住了她的手臂。
慕梓安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眼前這個深情的男子,心中十分不舍:“亦軒兄,你許我白頭,我真是開心,只怕我……沒這個福分……陛下真是太任性了……”
她有很多話想說,想謝謝他一直以來對她的不離不棄,想勸慰他不要因為她太過傷心,想告訴他她希望他能過得幸福,只可惜,所有的話都梗在喉中……一陣天旋地轉,她頓時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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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糊糊中,慕梓安聽到了很多聲音,不停地在叫她的名字,男的、女的、老的、少的……
她好像入了一場夢,夢靨糾纏著她,就算她奮力掙扎,卻好像被迷了眼、失了心智,再也瞧不見那些牽掛著的人。
不知道過了多久,迷迷茫茫的白霧中出現了兩個身影。
“小安,你來了,我可等到你了。”那個聲音溫柔動聽,慕梓安揉了揉眼睛一瞧,逝去的母親正站在前方,朝她伸出手來。
“娘!”慕梓安又驚又喜,朝著她撲了過去,貪婪地蹭著她熟悉的體香,“我想死你了!”
“整天就知道胡鬧!不過幹得還算不錯,沒丟你父王的臉。過來,讓父王瞧瞧你,怎麼瘦了這麼多?”老廣安王的聲音還是老樣子,嚴肅而正氣凜然,只是後面一句卻洩露了他的心情。
“父王,你怎麼也在這裡?”慕梓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啊,我們來接你了,你受苦了。”老王妃憐愛地拉著她的手往前走去,前面是一片白茫茫的霧,一眼都看不到邊。
身後又傳來了呼喚聲,慕梓安不由得停下了腳步,凝神細聽,那一聲聲的呼喚,就好像一根根細線綁在了她的心上,一扯便是一痛。
“梓安姐姐,你別走,我以後一定聽你的話。”這是夏雲欽的聲音。
“小安,小安你怎麼這麼狠?為什麼什麼都不告訴我?”咦,這是方木頭嗎?他怎麼也來了?真是對不起他……
“梓安,你不許我死,你又怎麼可以走?你答應我的,怎麼可以食言?”沈若晨的聲音響了起來,他的傷不知道怎麼樣了,會留下什麼後遺症?
“王爺,王爺你怎麼成了這個樣子?王爺你醒醒!”這,這好像是慕大。
嚶嚶嚶的哭泣聲傳來,是聽風和聽雨,這兩個小丫頭要成了淚人了。
慕梓安無奈地搖了搖頭,心頭萬分不舍,又聽了片刻,那個最想聽到的聲音卻一直沒有響起。
“小安,你在猶豫什麼?你不想和我們在一起了嗎?”她轉頭一看,不知何時,父母的身影已經離她有了一段的距離。
她情不自禁地追了兩步,卻聽見夏亦軒的聲音在身後響了起來,狠戾且兇悍:“慕梓安,你敢走,我把我自己殺了來陪你!”
慕梓安渾身一震,這雙腳好像黏在了地上,再也邁不開了。
“小安,你放不下就回去吧,”王妃微笑著看著她,和老王爺一起,身形漸漸被白霧吞沒,“你過得好,我們就安心了。”
“爹,娘,你們別走!”慕梓安急了,伸手想去拉他們,卻見老王爺大喝一聲,她的身體好像被什麼重重地推了一下,朝著無盡的深淵急墜而去……
眼皮好像被粘住了一樣,怎麼睜也睜不開;濃重的血腥味傳來,讓她直想嘔吐;有人在不停地擦著她的臉,她想抬手去阻擋,手臂卻被人緊緊地按住了,一絲力氣都使不上來。
“她醒了!”
“按住她的手,別讓她亂動。”
“小心她的血,別回流了。”
“看著她哥哥,千萬別讓他暈倒。”
“好,你的手別離開她的百會。”
……
她只覺得自己的身體好像被拋上了天空,又沉下了深淵,不知道過了多久,無數雜亂的聲音重新嗡嗡地在她耳邊回蕩,可此時,卻沒有了她最想聽到的那些聲音。慕梓安心裡著急,奮力掙扎了兩下,一下子便睜開眼來。
入目的是一個老頭子,眉宇間帶著幾分疲憊,眼神銳利。
她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喉嚨乾燥,只會發出比蚊子還輕的嘶嘶聲。
那老頭子拿了個什麼東西,朝著她的喉中滴了一滴,喉間的痛感減輕了好多。
“好了,不要說話,你從現在開始,你要臥床半個月,飲食清淡,每日把脈用藥,針灸活血,若是期間有一點點的頭疼腦熱的,你的命還是要還回去的。”那老頭的聲音冷冰冰的,好像不帶一絲溫度。
她愕然地看了看自己的身體,插滿了銀針,手臂上的黑氣不見了,只留下了一道極淺的印痕。她嘗試著動了動指尖,心中一陣狂喜。
那人的神情倨傲:“你這毒,除了我,天底下無人可救,不過,也得虧你命大,昏迷了半個多月,還有人幫你吊著命找到我,毒氣沒有散入心脈;又有個兩個現成的高手,在我施術時能護住你的心脈;最要緊的是,你有個現成的孿生哥哥,可以行這換血之事。”
慕梓安著急了起來,想必這個就是慕十八口中所說的神醫,不知道他們請他出手相救,花了什麼代價。
那人仿佛看出了她心中所想,詭異地笑了笑說:“你是不是想見你的那些朋友?他們每個人留下了一條手臂,被我趕出穀去了。”
刹那間,慕梓安渾身血往上湧,雙眼圓睜,幾乎想要破口大駡。
那人在她身上穴位連戳了幾下,握住了她的脈門,半晌之後嘖嘖歎了兩聲道:“不錯,血流得很順暢。我沒留他們的手臂,放心。”
慕梓安這才松了一口氣。
“我留的是他們的一條腿。”那人一邊起針,一邊慢條斯理地說。
慕梓安差點沒暈過去。
“不過暫且寄放在他們身上,以後我想要了去拿。”老頭桀桀地怪笑了起來。
慕梓安總算明白了,這老頭是在拿她尋開心。
“你這人挺有意思的,想必我這後半輩子不會寂寞了,”老頭自言自語地說著。
慕梓安困惑地眨了眨眼:“為什麼?”
話一出口,她發現自己能發聲了,只是聲音十分微弱。
那人的神情詭異:“救你花了我不少力氣,這往後一段日子你就像是半個廢人,我還得好好調養你,我從來不做虧本的生意,從此之後,你就是我的人了,這便是我救你的條件,你要陪我在這山谷裡過一輩子。”
作者有話要說:
老頭子,你這是不想活了不成!我們這裡大把的妹子等著來把你踩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