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裳偷笑著,把溫柔的褻衣遞了進去。溫柔換好衣裳出來,將還濕著的頭髮輕輕綰了起來。沒有辦法,古代沒有吹風機,長髮洗完後不容易乾,而披頭散髮在古人看來又是很不合禮儀的一件事,只好將就一下了。
「姑娘,這樣子睡覺會頭疼的。」雲裳體貼道:「我讓人拿些乾手巾來替妳抹乾可好?」
溫柔點了點頭,原本她就覺得眼下的情形很尷尬,若是要演戲,必定要與陸策同居一室,她不知該怎麼面對,只好能拖延一時就拖延一時。
待到頭髮被反覆擦抹到略帶濕意的乾爽時,雲裳才停了手,又要拿香粉替她撲面,倒嚇了溫柔一跳,擋住她的手道:「做什麼?」
雲裳笑道:「這是特製的香粉,夜裡在臉上撲勻後,能使肌膚香白細膩,咱們家四小姐,可是每日都要用的,還要仔細的撲遍全身呢。」
「不……不要了吧……我貧戶出身,沒見過世面,用不慣這種東西……」溫柔隨便找了個藉口推託了,剛洗完澡,好不容易弄得全身清爽了,再撲上這香粉豈不是自個找罪受?最重要的是天氣這麼熱,她又不像那些心靜嫻雅的淑女,即便是炎夏都能冰肌玉骨,清涼無汗,抹上這香粉等會再出上一身汗,會變成什麼樣子可想而知。
雲裳依了她,將銀粉盒放回妝台上,替她將長髮鬆鬆綰起,又擇了兩朵清香的茉莉為她簪在鬢旁,那是她趁著溫柔沐浴時去外頭摘來的,花兒還新鮮著。
「姑娘,可打算歇息了?」
雲裳輕聲問了一句,沒想到竟瞧見鏡中的溫柔變了臉色,最後她咬了咬唇,露出一臉壯士一去兮不復返的決絕,點了點頭。
被雲裳領到臥房門前,溫柔腳步一頓,忍不住轉身問道:「他已經在裡面了?」
「應該是吧。」雲裳也不太清楚,笑道:「是水容服侍陸少爺沐浴的。」
會是怎麼個服侍法呢?想到她昨兒個頭一次在沈家沐浴,那兩名丫鬟甚至要幫她洗澡的情形,她就覺得冷汗要滴下來了,陸策該不會也是那樣被人服侍的吧?
呃,她幹嘛總是要去想與自己無關的事?陸策怎麼洗的澡,與她有關係嗎?事實上他們目前的關係,只能算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一塊相處幾個月之後,就要分道揚鑣了。
溫柔搖搖頭,甩掉腦中的胡思亂想,伸手一推門,邁步走入臥房,她身後的雲裳輕聲笑道:「姑娘,我們就守在門外,若是夜裡要用水,喚我們一聲就得了。」
當丫鬟連夜裡睡覺的權利也沒有?這也太沒有人權了吧?何況她們守在門外做什麼……溫柔還來不及多想,剛要囑咐她們不用守著,自去睡就行了,便聽見房門輕微的響了一下,被悄悄帶上了。
算了!回過頭來,抬眼瞧清楚臥房內的情形時,她默然無言了。
窗上貼著兩張大囍字,桌上燃著兩根大紅龍鳳燭,將整個屋子映出一片喜氣洋洋,陸策坐在桌前,剛洗完的頭髮沒有像往常一樣,以頭巾絲毫不亂的束起,而是隨意用一根玉簪綰在頭頂,模樣很懶散,他手裡還執著一卷書,想必先前正在夜讀,這會兒瞧見溫柔進來,才將目光轉向她。
「咳——」氣氛安靜到讓人心感異樣,溫柔清了清嗓子,極力弄出點動靜,又透過已然放下的薄紗帳,輕瞟了一眼臥房裡那張黃花梨木的雕花拔步床,見上面已鋪好香熏過的簇新大紅鴛鴦戲水紋錦被,更是覺得尷尬,遲疑了半晌才問道:「晚上我睡哪?」
「自然是睡床啊!」陸策說話的同時,窗外一陣風過,刮得樹葉嘩啦啦的輕響了一陣,他漫不經心的轉過臉瞥了眼窗子,將手裡的書卷擱在桌上。
呼——溫柔長出一口氣,不錯,這人還挺有紳士風度的,將床讓給她睡,於是略有些歉然的笑道:「真抱歉,要讓你打地……」
她話未說完,忽然驚恐的睜大眼睛,原來陸策竟起身來到她身前,將食指點在她唇上,止住了她的話,隨後帶著一抹微笑,以很溫柔很溫柔的聲音道:「這身衣裳的顏色挺襯妳的。」
天啊!誰能告訴她這個男人是不是雙子座的?又或者有雙重人格?明明前一刻還是那種淡漠的樣子,怎麼緊接著就化為一灘春水,眼波裡全是溺死人的柔情?
「你——」溫柔大退一步,驚極轉疑,不應該啊!再怎麼轉變也不會這樣突然。
「夜深了,該睡了。」陸策再次打斷她的話,反手一揮,將桌上的紅燭煽滅,緊接著道:「這一刻,我們不是等了很久了嗎?」
溫柔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被他那深情款款的言語給激了出來,再也忍不住,想暴跳起來吼他一嗓子,問他到底是不是中了邪,誰知還沒來得及將想法付諸行動,陸策的一隻手就向她腰間圈了過來,輕輕一帶,擁她入懷。
有沒有搞錯啊!先前不是明明說好只做假夫妻的嗎?還是這傢伙也像沈夢安那樣無恥?溫柔發誓,如果他的嘴唇敢貼過來,立刻免費贈送他一打鍋貼,誰知陸策真的貼過來了,不過是拿嘴貼在她耳邊輕聲道:「外面似乎有人,忍耐一下吧。」
有人?溫柔身子一僵,怔得一怔才反應過來,陸策原來是在演戲,那接下來,她難道真的要扮演被推倒的角色?這樣一想後,她被他說話時吐出的氣息拂過的耳朵,居然不由自主的燙熱起來。
「躺到床上去。」陸策再次小聲囑咐她。
好吧!窗外若是有人,那必定是皇帝派來試探虛實的,到了這地步,不配合也不行了,好在外頭光亮屋裡幽暗,若是有人從外向內看,基本是瞧不見什麼的。溫柔感覺到陸策的手鬆開她後,自個兒乖乖的掀開被子,躺到床上去了,當然,沒有脫衣裳。
「哇——」
黑暗中,忽然傳出一聲輕呼。
「怎麼了?」陸策那關切的聲音傳來。
溫柔不知道他是演戲太認真投入,還是真的關心自己,偏偏喊都已經喊了,再掩口已遲,只得鬱悶的道:「床上……有東西……」碦得她很痛呢,用手一摸,摸到一個圓溜溜、外表光滑堅硬的東西,稍一思索,恍然大悟道:「是栗子啊!」
真笨!早該想到古代洞房會有這種習俗,於是她拿手往床上一探,相繼摸到不少別的東西,「花生、龍眼、紅棗……」
「我不知道她們放了這個。」陸策幫著她摸黑將這些東西掃開,隨後也躺到床上去。
兩人的身體雖然沒有貼在一起,可是挨得很近很近,近到能感覺到彼此身上的熱氣。溫柔鼻端嗅見錦被上濃烈熏香的氣味,還有陸策身上傳來的淡淡薄荷香,又覺得臉孔有些發燙了。雖然,她是見過世面的現代女子,可是這麼近距離的跟一個男人躺在一張床上,還是從未有過的體驗,多少有些羞怯和不習慣。
一片靜寂中,溫柔仰面躺著,慢慢的深呼吸,試圖讓自己跳得稍有些快的心平緩下來,不過躺著躺著,她忽然想到一個問題,不得不轉過臉去,貼著陸策的耳朵輕聲問:「我們……這麼安靜,沒有……關係吧?」
陸策被她問得忍不住低笑出來,微轉過臉去悄聲反問,「那妳準備怎麼解決這個問題呢?」
「我……我……」她的臉孔更加臊熱了,實在沒有什麼好辦法啊!她側著頭想了又想,最後硬著頭皮道:「要不……我們把床搖兩下……」
半晌,陸策都沒有回應,讓她覺得十分尷尬。的確,這個提議太不純潔了一點,他聽到之後肯定會無言的。但是,為什麼她覺得被子在輕微的抖動呢?而且越來越明顯,最後忍不住探手往陸策的肩上一碰,才發現是他的身子在微微顫抖。
「你——」溫柔疑惑了,微一沉吟,這才反應過來他是在憋笑,頓時臊得更加無地自容,直想最好此刻牆上立刻裂開一條大縫,好讓她躲進去,再也不要出來見人。
「拜託妳……」過了一會,陸策終於出聲,話中仍帶著掩也掩不住的笑意,他斷斷續續的低語道:「沈府的床沒那麼不結實啦……不過妳若是想搖兩下,我也不反對……」
地洞啊!牆縫啊!我深情的召喚你們,你們在哪裡?
溫柔窘得一頭縮進錦被裡,原本打死都不想再出來的,可是天氣實在太熱,加上那熏香的氣味極其濃烈,嗆得她不得不探頭出來透口氣,否則沒窘死,也要被憋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