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杏泄春光 第134章

果然是路不平有人踩，可是這人踩的時候，沒留神腳底下有沒有狗屎嗎？像李三這種人渣，壓根就不值得同情，小環就不明白了，怎還有人為他拔刀相助呢？

「這聲音——」溫柔注意的卻是另件事，覺得這人說話的聲音，就像小環著男裝時壓低了嗓子一樣，有種掩也掩不住的女腔。

她好奇向外瞧去，就見一位身著白衣的翩翩少年，手執一把灑金摺扇，打開了半掩著臉孔，閃亮登場。可惜臉面看不清，只能瞧出這人肌膚細膩，雙眸格外神彩湛然。溫柔目光向下挪，停留在其胸口處，見衣裳寬大，倒顯不出身材來，只是偶有一陣風過，拂得衣裳順著身體的線條貼起，那胸部的輪廓，配上這樣瘦削的身體，似乎顯腫了些，心裡頓時了然，這人是女扮男裝的。

再看她身邊陪同的兩個人，個頭不高，容貌清麗，尤其是嘴唇上那撇鬍鬚，又黑又亮，怎麼看怎麼假，分明也是兩名丫頭改裝的，不禁暗笑，覺得那鬍鬚真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味道。

遇到此情形，陸策神色分毫沒變，只向外掃了一眼便淡淡道：「好說，在下一向都是挑著人欺負的。」

那白衣少年聞言一噎，刷一下將摺扇收了起來，悶哼一聲道：「那倒是，你這種人，只曉得挑平民欺負，若是遇見什麼高官顯貴，恐怕早就像狗一樣搖起尾巴了。」

溫柔皺眉，這話說得過分了，不過這人是衝著陸策來的，她不便插口，目光再向那白衣少年的頸部望去，果見一片平坦，不見喉結，不禁搖了搖頭，覺得這小姑娘也太沒有改裝的經驗了，連穿件領子高些的衣裳擋一擋都不曉得。

陸策還有事情要辦，沒心情爭這口舌之快，只是滿大街的人都堵著圍觀，馬車又無法繼續前行，他只得閃身下了車，望向李三道：「你的腿骨折了？」

李三慣會見風使舵的，原本想溜，此刻見有人替他出頭，心裡思忖著說什麼也要再繼續裝一裝，就算從坐馬車的主兒這裡訛不到錢，那個替他打抱不平的小白臉看起來卻很好騙，說不定能給他幾吊錢，讓他上醉香樓好好吃上兩頓，於是便捂著右腿，哼哼唧唧地道：「折……折了……錐心的痛……」

陸策也沒多說什麼，只慢慢的向他走過去。

李三一驚，連忙道：「你幹嘛……要幹嘛……我痛啊……」

那白衣少年也是眉頭一蹙，對陸策喊道：「你撞折了他的腿不說，還想當眾毆打他嗎？」

陸策壓根不理她的叫囂，逕自蹲身到李三面前，探手從懷裡頭摸出一片金葉子，拿到他眼前一晃道：「你的腿若是沒折呢，這金葉子就是你的，若是折了，可就沒有了。」

李三見了金葉子，混濁的雙眼一亮，遲疑了一會才道：「此話當真？」

「這麼多人瞧著，我會賴你嗎？」陸策唇角微揚，露出的笑容簡直令人如沐春風。

「我……」李三舔了舔嘴唇道：「腿沒折。」為了證明自己沒說謊，他立刻從地上翻身爬起，在馬車前連蹦帶跳的轉了兩圈，然後涎著臉伸出手道：「金葉子給我。」

見此情形，那白衣少年也不知是羞還是惱，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話更是半句也說不出來。圍觀的人連聲起鬨，還有人道：「看吧，我就說他是訛錢的！」

「很好。」陸策點了點頭，將那金葉子納入懷中。

李三一見急道：「你……你騙我！」

「誰騙你？」陸策臉上的笑容漸斂，忽然伸手扯住李三的衣襟，將他提了起來，又迅速伸掌在他右腿上一拍，只聽哢的一聲輕響，緊接著是李三慘叫，看那樣子，這回腿鐵定是斷了。

「腿沒折，金葉子才是你的。」陸策說著，將李三提到路邊，輕輕往地上一丟道：「惡事做絕，只折一條腿，算是便宜你了。」他拍拍手，就轉回馬車。

「大夥，熱鬧瞧完了，讓一讓！都讓一讓啊！」車夫也覺出了口氣，暢快的吆喝起來，等著人散了，繼續前行。

眼見馬車徐徐遠去，那白衣少年幫錯了人，當眾丟了個大臉，恨李三恨得牙癢癢的，見他還賴在地上，一聲大過一聲的翻滾呻吟著，立刻衝了過去，在他身上又使勁踹上兩腳，惱道：「誰叫你騙我！無恥！」踢罵完，還不解恨，伸手一把扯下腰間玉佩，丟給身邊跟著的一個隨從道：「去把樊遠山給我喚來！叫他看看，這滿京城裡亂竄的都是些什麼東西！」

馬車上，小環想起當日李三搶劫他們時，那滿面猙獰的神色，覺得沒將他送官真是太便宜他了，忍不住咕噥道：「這樣就算啦？」

「算了，得饒人處且饒人吧，他這腿一斷，起碼得在床上躺上三個月，還不知會不會餓死呢，我們也算出了一口氣。」溫柔接著向陸策道謝，心裡知道若不是與他同行，就算再次撞見李三，她也沒法捉這傢伙去見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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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翰林府之後，三人開門進去一看，見裡頭家具都是全套的，想必宮裡已派人來打掃過，甚是潔淨，只是缺了些擺設和日常用品，不過這些東西不急，可以慢慢添置，最讓人頭痛的是，這宅子太大了，簡直是座大型園林，裡頭有山有水、有亭有榭，還有一大片竹林，難怪鑰匙都是一大串，掛在身上沉甸甸的。

三人逛了許久，才大略將這府邸逛了一遍。什麼叫豪宅？這才是豪宅！跟這裡一比，現代那些別墅簡直小得不值一提！趙府也算大了，可是同這裡比較起來，面積還是小些，景觀也沒這裡雅致。

小環吐舌道：「這宅邸大小都快趕上丞相府了吧？」

陸策搖頭道：「差得遠了，丞相府起碼要比這裡大上兩三倍。」

「這麼大，將來怎麼打掃啊？」溫柔快崩潰了，難怪當時陸策推託說他沒有財力維持這麼大的一座宅邸呢！恐怕她一個月累死累活賺來的錢，還不夠請人來打掃。

「買些使喚的婢女和小廝吧。」陸策一手撐肘，一手托著下巴道：「將就點，十個夠了。」

「十個？！」溫柔聞言立刻蹲身下去，撿了根樹枝在泥地上算了起來。

「妳在做什麼？」陸策詫異道。

「我在算這些人一個月要吃掉多少錢。」溫柔嘴裡唸唸有詞的道：「兩個人一月少說也得吃掉一石糧，十個人就是五石糧，折合銅錢二千五百文，這還光只是吃飯，若是加上菜餚和時令水果……唔，每餐魚沒有，肉總少不了吧？一個月下來，怎麼著也得花上六七吊錢。」

她丟掉樹枝，嘖嘖有聲的道：「哇，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這還沒有算買婢女和小廝需要的本金哦！回頭還得給下人月錢、做四季衣裳，逢年過節還需打賞……」

「姊姊，妳還沒有算上我們自個吃的。」小環在旁提了一句。

「對哦！」溫柔拾回樹枝，原本打算繼續算，可是想了想，忽然又將樹枝給丟到一旁去了，手一攤道：「沒法算了，我家伙食吃得算好，一月下來也花不了多少，現下加上你，吃慣了精緻飲食，鮑魚海參、魚翅燕窩那是什麼價啊？賣了我也買不起。」

唔？怎麼沒動靜？溫柔詫異抬眼，沒想到卻瞟見陸策那張冰山臉也有變黑的時候，陰沉沉的，好似將要下雨的天空。

她吞了口唾沫，低聲道：「怎麼……不說話？」

陸策深吸了一口氣，怒道：「妳當我是吃白飯的啊！我有要妳來養我嗎？還有，誰告訴妳我要吃鮑魚海參、魚翅燕窩？你們吃什麼，我就吃什麼！」

「哦——」溫柔從沒見過他如此失態，被吼得有些愣了，小環站在旁邊也有些不知所措。

見她們發愣，陸策這才自覺失態，平緩了一下情緒，半晌才苦笑道：「抱歉，我不該發火的。這樣吧，日後每月給妳五十兩銀子的家用，不夠再找我要。」

「沒關係，是我算錯了，我忽然想起，眼下需要搬進來住的只有我跟你而已，我家人沒道理也搬過來住。」溫柔站起身來，拍拍手笑道：「我也不需要你養，我每月的花用自個承擔，至於這個宅子的花銷，你愛買多少人隨你，到時每月的帳我會仔細做出來，實銷實報，一文錢也不昧你的。」

這樣應該沒問題了吧！畢竟她跟陸策除了表面上的親密身分外，私下裡當真是什麼曖昧都沒有，所以她怎麼可能讓他養呢？沒事貶低自個的身分！

不過，她話說完後，忽然覺得氣氛又有些壓抑了，心虛的偷瞟一眼陸策，果然見他又黑了臉。

（注：本書中有一部分美食做法，比如天梯鴨掌、潭家菜等引用已逝唐魯孫先生憶舊之作《飲饌雜譚中國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