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杏泄春光 第36章

那丫鬟沒空搭理溫柔，但見她問得急，手又緊拉著自己的衣裳不放，只得簡單說道：「老爺早晨吃完東西就病了，上吐下瀉的，看樣子像是中毒，夫人趕緊讓我去兩位少爺那裡報信。」說完，她掙脫掉溫柔的手跑了。

溫柔一怔，雖然心裡非常痛恨趙老爺，巴不得他立刻掛掉，可是仍覺得他這毒中得十分蹊蹺，再回想起劉嫂昨日那段類似遺言的話，心裡頓時雪亮，知道這毒肯定是劉嫂下的，她大概預備在早飯裡下毒，然後再尋隙逃出去。

明白過來後，她不禁又驚又急，驚的是劉嫂竟有這種膽量，急的卻是不知她到底逃出去沒有，至於那老色鬼，被毒死了最好，若是沒被毒死，事情就更麻煩了。本來小環只是個無關緊要的丫鬟，逃便逃了，趙府即便派人去找，想必也不會追查得太過嚴密，可是眼下出了這件事，恐怕想躲都不容易了。

溫柔內心惶惶然地在門口站了半天，總算想起來還得回去稟報趙顏，咬咬牙，強壓下滿腹不安的情緒，大步走回院子，心裡多少希望趙顏得了信，趕著去看老色鬼的時候，她能跟著一塊去探探情況。

趙顏聽了溫柔的回報，果然大驚，話都沒來得及說，就往院子外頭跑，雅琴和書蘭緊跟在她身後，溫柔躊躇了一會，也跟了上去。反正趙顏是個好脾氣的，最多把自己罵回來而已，不過看她此刻心焦的模樣，大概連身後有沒有人跟都不在乎了，哪裡還會注意到她？就連雅琴和書蘭都急著去看熱鬧，壓根沒功夫搭理她。

一行四人急趕到李氏住的西屋，趙顏跨步進門，就看見她爹躺在一張軟榻上，嘴裡一個勁的哼哼著，臉色灰敗，而李氏則在他身邊忙著將一屋子的丫鬟指使得團團轉，一會要茶，一會要水，一會又坐到軟榻前去替他爹揉肚子，不住聲的安慰他大夫快到了。

「爹——」畢竟是父女情深，趙顏看見這一幕，喚了他一聲，眼裡的淚就止不住的落了下來，可是站在她身後的溫柔，卻需要非常非常努力，才能忍住不讓心裡翻滾的各種情緒流露在臉上。

趙老爺勉強抬了抬手，哼哼了兩聲，似要說話，但最終那手還是無力地垂下，話也沒說出來，臉上倒是多了幾分不耐煩的神情，懨懨地別過臉去。

李氏迎了過來，將趙顏拉到一邊，抽了帕子替她抹抹淚道：「快別哭了，倒招得妳爹心裡不舒坦，我已經派人急請大夫去了，估摸著也快來了，妳在這裡略坐坐。」說著，她又揚聲喚人快點倒茶來給三小姐。

李氏果然八面玲瓏，這種情形下，她不哭不嚷，臉上只露出十二分的擔憂，沉穩鎮定的指揮著眾人，既顯出對趙老爺中毒的關切，又能讓人彷彿找到主心骨似的，心裡稍覺安定，難怪蘇氏這樣厲害的人物也拿她沒轍。

趁著李氏跟趙顏說話的機會，溫柔將身子隱在書蘭身後，盡量往不起眼的角落靠，好在這會李氏屋裡來人簡直是絡繹不絕，不單是下人們在奔走忙碌，不一會蘇氏和趙老爺的兩個兒子也趕了過來，場面亂烘烘的，根本沒人會留意到她。

溫柔看著遠處那張老臉，自己沒受傷的手拳起又鬆開，鬆開又拳起，生怕一個控制不住，她就會跳出去，一把揪住趙老爺下巴上的花白鬍鬚，狠狠的在他的左右眼眶上各捶上一拳。痛恨一個人到了極點，真的會有恨不能將他暴打一頓的衝動。

不多久，被溫柔在心裡詛咒了一萬遍，希望路上壅塞、馬匹脫韁、天上落雷下刀子而不能前來的大夫，被一個小廝拖著匆匆進來了，慌得趙顏這未出嫁的閨女躲避不及，溫柔只得跟著她避到屏風後頭，雖然影影綽綽看不真切，但好歹還能聽見，也不必怕別人注意到她。

大夫把脈的時候，四下靜寂無聲，只有李氏偶爾回兩句話，說清楚趙老爺吃了早飯後過了一會，就出現腹痛、腹瀉、頭暈、噁心、嘔吐等等不良症狀，不像是生病，倒像是中毒的樣子。

「這個——」大夫躊躇了一會，不敢斷言到底是中了什麼毒，恰好此刻另一位大夫也趕來了，急急替趙老爺把了脈，又找李氏要了早飯吃剩的殘羹冷炙來查看一番，最後兩人對著一碗雞絲湯麵研究半天，向蘇氏道：「貴府老爺的確是中了毒。」

「什麼毒？」蘇氏一驚，急忙問道：「有救沒有？」

「照這症狀看來，中的是水莽草的毒，若是施救及時，應當無妨。」

溫柔聽見這一句話，極其失望，又聽李氏急道：「那還廢話什麼？趕緊治呀！」

兩位大夫對望一眼，目光裡帶著幾分猶豫，欲言又止。

大少爺趙頎輕咳了兩聲，接過話頭對那兩位大夫道：「還請兩位盡力救治家父，需要用什麼藥材儘管開口，我立刻叫人去預備。」

其中一位大夫硬著頭皮道：「藥材倒不需要，只是……」

「你倒是痛快點說啊！急死人了！」二少爺趙順的脾氣同他的名字一點都不像，按捺不住地就嚷了起來。

「需要灌大糞來催吐……」大夫咬咬牙，將話說了出來。

溫柔幸好及時忍住沒有噴笑出聲，不然這笑聲在滿屋的靜寂中就太顯突兀了，沒準兩位夫人惱她幸災樂禍，當場就讓人將她拖出去打死。

「大糞……」李氏只覺一陣噁心，差點就要嘔出來，可是她看看蘇氏，再看看躺在軟榻上已經快昏迷的趙老爺，無奈地問道：「沒有別的法子了嗎？」

「有，只是麻煩些，貴府老爺眼下這個情形，已然不能再耽擱了，灌大糞催吐最快也最有效。」

另一位大夫接話道：「催吐完還需灌羊血解毒，這個還得請貴府裡預備一下。」

趙老爺躺在軟榻上無力出聲，這會李氏也不敢拿主意了，只低著頭偷瞄了蘇氏兩眼。蘇氏自然明白她的算計，但眼下實在是到刻不容緩的地步了，遂在心裡輕哼了一聲，再看看趙老爺那微微蠕動的嘴，最後咬咬牙道：「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