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杏泄春光 第39章

溫柔這會感覺有點暈，剛剛還沉浸在劉嫂被捉去送官的悲痛中，這會突然聽見蘇氏說她可以贖身出去了，這一悲一喜的反差實在太大，令她當場愣住，待看見李氏狠狠掃了她一眼，帶著兩個貼身丫鬟走開時，這才從悲喜中回過神來。

仔細一想，明白自己被蘇氏親口允了贖身的事，其實是極其幸運的，若不是李氏藉著小環的事，壓了蘇氏一回，蘇氏又藉著自己反將李氏一軍，恐怕她想順利贖身出府，也很困難。

「走吧，回去了。」趙顏見蘇氏和李氏鬥氣，本來一屋子人全走開了，父親又在靜養，她也不好去打擾，只得邁步往自己的院子走去，邊走邊向溫柔道：「怎麼突然就說要贖身？我從前可沒聽妳提起過。」

溫柔微微抬眼，看見雅琴和書蘭望向她的目光裡，流露出藏也藏不住的妒意，不想在這種關鍵時刻還惹事，於是低下頭輕聲道：「這事我娘也是昨兒個才向我提起的，本想回了三小姐，只是不知道得拿多少錢才能贖身出去，八字還沒一撇的事兒，就沒告訴小姐妳了，沒想到今日夫人開了恩，准我原價贖身……」

「出去也好，嫁個本分點的人，好好過日子。」趙顏忽然極為感嘆的說了這麼一句話，倒讓溫柔微微怔忡住了，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認真算起來，趙顏此年紀不過十四五歲，似乎也早熟了點，不過在趙府這樣複雜的環境裡生活，又成天看見自己的娘親與父親小妾之間的勾心鬥角，恐怕早就生出疲憊感了吧。

「可惜了。」趙顏又嘀咕了一句。

「小姐可惜什麼？」書蘭忍不住插話問道。

趙顏微微一笑道：「如花做菜的手藝不錯，她來沒幾日，我就覺得胃口好了許多，臉上也見肉了，她這一走，我又得成天吃大廚房裡做的東西，自然覺得可惜。」

雅琴不服氣地噘嘴道：「她那兩手我看了這幾日，也學了些，以後我給小姐做吧。」

「妳？」趙顏訝然笑道：「妳拈個針繡個花，自然是好手段，若要說做菜，恐怕還不如書蘭呢！」說著，她又惋惜的道：「說起來劉嫂做菜的手藝也不錯，沒想到她……」

聽見趙顏的話涉及主子的事，三個丫鬟全不搭話了，趙顏自個心裡也覺得她爹太過好色，連小環這麼小年紀的丫頭都被他弄上手，實在不成體統，但這樣大不敬的話，她卻不能說出口，只在心裡想想，也覺得有些不孝，於是連忙撇去這心事，轉頭向書蘭道：「回頭拿二兩銀子賞給如花，也算她服侍我一場。」

溫柔沒想到趙顏會打賞她，連忙道謝，心裡卻有些驚訝，她一直以為趙顏不怎麼喜歡自己呢，雖然面對她時神色總是很平和，卻極少露出笑容，也沒有特別看重她的意思。

待回到院子，溫柔收了書蘭遞給她的銀子，臨別時，卻不得不向趙顏磕頭，以全這一段日子來的主僕恩情。磕頭這件事對古人來說，興許是家常便飯，但對溫柔來說卻很為難，她猶豫了一會，才咬牙跪下，心裡自我安慰著：入境隨俗，入境隨俗……

跟趙顏辭別後，溫柔急忙趕到西角門，溫大娘已在那裡等半天了，還以為溫柔出了什麼事，急得坐立難安，見她進門，立刻探問道：「可是這府裡出了什麼事？方才管家的大爺們還不許我進府……」

溫柔心急小環，哪有心情跟她解釋太多，急著拉起她便道：「夫人允了我原價贖身出府，妳快隨我去見夫人。」

蔡婆子在一旁聽見，連聲恭喜她，溫柔捺著性子應付一會，又塞了五十文銅錢請蔡婆子喝茶，向她道別後便帶了溫大娘去見李氏。路上她偷偷將劉嫂給她的銀子取了六兩，讓溫大娘揣上，等會兒好替她贖身。兩人急急到了李氏住的西屋門外，等人通報的空檔，她才小心囑咐了溫大娘幾句，讓她好好答話，不要慌張。

李氏心懷不甘，果然百般刁難，先問溫柔為什麼想贖身，又問她家裡怎麼忽然有了錢替她贖身，幸好這些話溫柔早就思謀周全了，溫大娘則按照約定好的說辭，一五一十的答了，李氏還待再問，這時金玉從屋外進來，慌張地向她稟報道：「夫人，我在府裡尋了個遍，也沒找到小環。」

「怎麼會找不到？」李氏大訝道：「許是見她娘出了事，心裡害怕，躲在哪個旮旯裡，多派點人，再去找！」

金玉答應一聲出去了，溫柔心裡卻是雪亮，知道小環早就逃出府，就算李氏掘地三尺也找不到人的，連忙低下了頭，生怕李氏在她臉上瞧出什麼破綻。

李氏已沒心情去刁難溫柔了，她修長的指甲輕叩著手裡的茶杯，心裡尋思著小環到底會躲到哪裡去，她得趕在蘇氏向老爺說清劉嫂的事之前找到小環，逼她供出與劉嫂合謀下毒的口供，一來為了與蘇氏作對，二來斬草要除根，劉嫂是個心狠手辣的，她女兒想必也好不到哪去，留著這麼個小騷狐狸，終究是個禍害。

溫柔站了半天，見李氏只顧著沉思，也不發話，猜想她心裡轉的肯定不是什麼好念頭，益發急著想出府去找小環，可是又不能催促李氏，只得死命沉住心思，總算等到她發現這屋裡還杵著兩人。

李氏秀眉一擰道：「還站在這裡做什麼？錦繡，妳帶她們去帳房交了銀子，記得快點回來，我還有事使喚妳呢。」現在看到溫柔就讓她想起蘇氏，心情壞得不得了，偏偏蘇氏已經答允溫柔贖身，她再刁難也沒用，不如趕緊讓她遠離自己的視線，圖個清靜。

溫柔巴不得趕快走人呢，給李氏磕頭的時候，只當拜死人，在心裡詛咒了她兩句，起身後帶著溫大娘去帳房交了銀子，辦好贖身的瑣碎手續，取回賣身契就去蘇氏房裡，想要向她致謝，誰知過了一會掃紅出來道：「夫人倦了，說免了，讓妳好生去吧。」

少磕一個頭，溫柔高興都還來不及，但對於蘇氏，她還是心懷感激的，低著頭在門外說了幾句願蘇氏身體康健的吉利話，才拉著溫大娘往府外走。

走到側門，溫大娘見溫柔就要邁步出去，不禁拉住她，「妳的東西還沒收拾呢！」

「東西？什麼東西？」溫柔好笑道：「不過是兩件衣裳、一床被褥，有什麼好收拾的？這府裡的東西，我一件都不想帶出去。」若不是身上衣裳沒法脫了不穿，她甚至連這一身代表丫鬟身分的青衣都不想穿出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