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對這朝代,腦中沒有任何可供參考的歷史資料,僅靠著平時留意的消息和刻意從家人嘴裡套出的資訊,才拼湊出這個世界的大概模樣,知道這裡沒有被完全統一,有數個小國,她自己身處的是實力最強、疆域最遼闊的國家大昭。
據說大昭位於這個世界的中心地帶,它周邊分散著另五個小國,宣國、靖國、定國、恆國和啟國。這些國家的實力雖然比不上大昭,但知道唇亡齒寒的道理,因此各自締結同盟,相互聯姻,往往一國有難,其他國家就會派兵援助,因此大昭的皇帝傳了數代,對外侵略擴張的國策執行了近百年,統一天下的願望卻一直沒有實現。
不過,對於這種政治問題,溫柔實在沒有什麼興趣,她只要知道自己生活的國家最強大安定,不會因戰亂而令她顛沛流離,這就足夠了。
大昭的國都名為太和,距離溫柔目前所住的元昌城並不太遠,僱上一輛大車,顛簸個三四日,也就到了,只是收拾行裝細軟的這幾天裡,溫大娘一直在她耳旁嘮叨不休,想打消她那二度搬家的主意。
溫大娘一輩子生活在元昌城裡,哪怕在窮得快要活不下去的年頭裡,也沒動過離開的念頭,外面的世界對她來說很遙遠,人面對未知事物的時候,總是有一種特別的恐懼心理,何況她現在生活康足,更不想涉險。去一個陌生的城市,近乎一無所有的重新開始,需要極大的勇氣。
面對溫大娘的碎碎念,溫柔常常笑而不語,事實上,她很明白,自己的想法與溫大娘存在很大的差異,換句話說就是代溝嚴重,因此她從沒想過要說服溫大娘,只要堅定不移的執行自己的想法,這樣就可以了,雖然有些霸道,但很有效。
倒是溫剛和小環,大概因為年輕,對未來的生活還充滿憧憬,聽見可以去都城生活,都興奮得不得了,小環自出事以來,時常陰鬱的臉上,偶爾也會綻出點笑容來。這兩個孩子,經過幾個月的接觸,彼此已經很熟悉了,活幹完的時候,小環閒著沒事,也會去看溫剛練字,偶爾替他磨個墨,或是指著書本上的字詢問讀法和含義,不過溫剛認得的字其實也沒幾個,他臨帖當真是對照著寫,哪怕看不懂,也是照舊有模有樣的寫著,被小環問到不認識的字,又不好意思承認自己不懂,往往含糊的拿話岔過,心裡的求知慾望,卻被加倍的激發出來。
三天後,當他們準備離開的時候,溫柔去找了老寡婦,結清房錢,為了感謝她先前替小環遮掩的事,她還額外多付了一個月的租錢。
老寡婦很意外,畢竟溫柔租房的這段日子裡,做了什麼細軟的吃食,從來不忘記給她留一份,小環又是聽話懂事的孩子,私下也替她做了不少活,讓她孤獨多年的心,稍稍感受到一點被人惦記和關懷的溫暖,此時乍然聽聞他們要離去,望向溫柔的目光裡,竟隱隱帶了點不捨。
所謂天下無不散之筵席,要走終究是要走的,道別了老寡婦,再次回頭望了一眼這個待了近半年,給她留下難以磨滅的記憶的元昌城,溫柔爬上溫剛僱來的大車,向太和城前進。
騾車在路上行了一日,當天晚上到達預定的小鎮歇宿,溫柔發現自己整個人都被顛得快散架了。這古代的路真是太坎坷不平了,要知道他們走的還是官道,都被顛成這樣,若是走土路,估計連車都爬不下來了。
鎮裡只有一家客棧,擠滿了來往的旅客,好在他們運氣不差,還剩最後兩間房,雖然得三個人擠一張床,實在不太舒服,但總好過沒地方睡覺。等到泡了個熱水澡出了房間,來到樓下大堂內吃飯時,她聽見很多客人都在議論益縣、勻縣洪災的事。
「聽說田都被淹了,房子也被沖垮不少,還死了很多人呢!」
「那些地方真慘哪!洪災過後又鬧瘟疫,十戶九空了。」
「是啊,我這一路過來,遇見不少災民,沿途的城鎮都不讓他們進,生怕發生什麼搶糧的暴亂事件。可憐哪!餓死不少人。」
「雲州城倒是有個好官,聽說開倉賑糧了,在城外架起幾口大鍋,日夜不停的施粥捨藥,還有些心善的富戶,也做了禦寒的棉衣施捨災民。」
「心善是心善,但依我看哪,雲州城這個官他當不長了,朝廷的官糧沒有聖上的旨意,那是輕易動得的嗎?」
「這世道好官沒好命,貪官倒是步步高陞。」
「莫論國事、莫論國事!咱們平民百姓,哪管得了當官的事?安生過好自個的日子吧!」
議論的眾人齊齊嘆息了一聲,都默然去吃自己的飯了,不過安靜沒多久,又開始相互交頭接耳,談起耳聞目睹的八卦來。
「姊姊,妳怎麼不吃飯?」溫剛看見溫柔停筷發怔,不禁抬頭道:「不過這家客棧的飯菜還真難吃,我都情願啃妳做的乾糧了。」
總不能說自己聽八卦聽出了神吧?溫柔微微一笑,低頭扒了兩口飯,又給他和小環各夾了一筷菜,「出門在外將就些吧,等到了京城安頓下來,我再給你們做好吃的。」
當夜,在客棧裡歇宿一夜,第二天一大早,車夫就催促他們上路了,連早飯都來不及吃,溫柔只好在街上買了些包子和熟菜,預備在路上墊飢。
坐在車裡時,溫大娘和小環手裡都有針線活兒打發時間,溫剛則在背溫柔昨兒個閒著無聊,教給他的九九乘法歌訣,溫大娘雖覺有點奇怪,不知女兒怎麼會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但想想女兒也離開家好幾年,她又大字不識一個,心裡琢磨著溫柔大概是在趙府裡學來的,也沒多問。只是苦了溫柔,時間實在難以打發,只好掀開車簾,看看黃土道路和路邊那些剛萌出新綠的植物,聊以消磨這漫長而又顛簸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