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是個行動派,想到就做,當天夜裡,眾人都歇下之後,她卻在燈下,十分彆扭的用毛筆,在紙上歪歪扭扭的寫著只有自己才看得懂的簡體字,將擺攤需要準備的東西一一記下,甚至簡單預算了一下花費,這樣隔日一早起來就能去置辦。
「姊姊,早點睡吧,都累了一天了。」小環睡到半夜,看見溫柔還在冥思苦想,不禁催了她一句。
「好了好了,就來了。」溫柔嘴裡應著,手裡卻還不停的寫,連眾人的分工都詳細列了出來。
早上,讓如花的娘去菜市場採購煲湯的老鴨、鴨內臟、粉絲、豆腐和鴨血,回來她還得做家務。小環則負責清洗原料、炸油豆腐。溫剛不用指望他做太多事,還是讓他專心讀書得好,有閒空就替溫大娘和小環打打下手,至於葉昱,他的活就比較重了,要替溫大娘拎菜,要劈大量的柴,還必須跟著她出攤。
這是沒辦法的事情,溫柔在尋找租房的時候就打聽過了,這裡生意最好的時候是日落後的夜市,忙碌了一天後,大家都閒了,會出來四處逛逛,而這裡一般人家都是一天吃兩餐,逛著逛著肯定會肚子餓,免不了再吃點宵夜,因此夜間擺攤的盈利幾乎是日間擺攤的一倍,她便打算擺個夜攤,可是一介女流,夜裡擺攤,若沒個男人跟著,別說惹人白眼,她自己都覺得心裡不安,再說她一個人也忙不過來,必須有人在旁洗碗收錢,這個人選非葉昱莫屬了。
溫柔咬著毛筆頭,回想起路上被災民打劫的事,覺得擺攤時若是未婚少女的打扮,真的很不妥,也容易遇到危險,看來必須喬扮男裝了。但是自從老寡婦認出她的真實身分後,她就一點也不敢低估古人的智慧了,壓根不認為她套件男裝、戴個頭巾別人就真把她當男人看,因為她的身材和臉部輪廓,都是十分女性化的,再說聲音也容易洩漏她的性別,還有耳朵上那兩個明顯的耳洞……
唉,真是難辦!
溫柔頭痛的揉了揉太陽穴,覺得眼睛實在酸澀得快要睜不開了,便在紙上胡亂添了一筆,寫上男裝一套後便擱下筆,吹熄了燈,摸黑上床睡了。
第二天,溫柔睜開眼時,見紅日已滿窗,再伸手一探睡在她身邊的小環,卻摸了個空,知道她已經起來了,不敢再貪睡,連忙穿衣起身,疊好被子後,去院子裡打水洗臉。
她端著臉盆,剛一掀簾子跨出房門,聚在廳上的人都立刻停止說話,瞪大眼睛望著她,尤其是溫大娘一臉見鬼似的驚恐,唯有小環沒有太驚訝,只是抿著嘴輕輕的笑。
「幹嘛這樣看我?」溫柔詫異的問。
「姊,妳昨晚幹什麼了?怎麼……哈哈哈……」溫剛強忍住笑意,可是話說到一半,還是爆笑出聲,捧著肚子直喚哎喲。
溫柔摸了摸自己的臉,沒感到什麼異樣,又向站在一旁,神情憋得有些扭曲的葉昱道:「你說,我到底怎麼了?」
葉昱扭過頭去沒有答話,但身子在輕輕顫抖,看樣子也是忍笑忍得很辛苦。
最後還是溫大娘入房去拿了面銅鏡給她,讓她自己照去。溫柔狐疑接過,心想這破鏡子照個鬼啊?磨得再亮,照出來的臉也是黃澄澄的模糊,彷彿肝炎晚期,不過想雖這樣想,她還是舉起銅鏡,站到門邊,迎著光一照,這才發現,自己的那張臉跟花貓有得拼,東一塊西一塊的全是墨漬。
「這個——」她難堪的低下頭去,心裡在申辯,這可不能怪她,她以前可從來不用毛筆這種老古董,弄了一臉墨在所難免嘛!不過想想還是有些尷尬,就連識字不多的溫剛,也不會將自己弄成這樣啊!
小環見她有些窘,連忙替她解圍道:「姊姊很厲害呢!昨兒個寫了大半夜的字,早起我瞧了瞧,一個也不認得。」
她說的是真心話,無論溫柔寫出來的字有多醜,她都是分辯不出來的,只覺得溫柔樣樣都能幹,連字都認得,比溫剛強多了。可是這話聽在溫柔耳裡,卻覺得臉燒得更紅了,撂下銅鏡就飛奔出門,打水洗臉去了。
溫大娘等人聽了小環的話,卻是驚訝得很。
「姊姊會認字?」溫剛奇道:「她沒讀過書啊,平日裡也只給我買點字帖回來,讓我看著習字,除了九九乘法歌訣,她什麼都沒教過我。」
「是啊!」溫大娘附和道:「自從她打趙府贖身出來之後,彷彿啥都會了,從前她做出來的飯菜,味道還不如我呢!」
小環聽了這些話,微張了口,半天說不出話來,她怎麼依稀記得,她娘說過,溫柔是進府前跟著家裡隔壁的廚子學會做菜的呢?那溫大娘為啥說她從前不太會做菜?
唯有葉昱,從溫柔出去後便默默立在一旁,也不說話,只是微微擰著眉,聽眾人說話。
溫柔洗漱好,看見大家還在那裡七嘴八舌的議論,不禁壓低聲音道:「早上我們出去隨便吃一點,採辦點東西回來。」
「姊,妳幹嘛沉著聲說話?」溫剛不知她又在玩什麼把戲了。
「噢,我要練習用男聲說話。」溫柔還是壓低嗓音,但她無論怎麼裝,也學不出那種很男人的腔調,只能讓聲音聽起來稍稍中性一點。
溫大娘一聽,臉上有些抽搐,惱道:「女孩兒家不規規矩矩的,鬧這種把戲做什麼?聽起來……聽起來就像個孌……啊!呸呸呸!」她說著,打了自己一嘴巴,咕噥道:「瞧我在胡說八道些什麼……」
「姊姊,妳為啥要學男人說話?」小環問。
「準備穿上男裝出去擺夜攤啊!」溫柔皺皺鼻子,疑惑的道:「真裝得不像?」
所有人都望著她連連點頭,齊聲道:「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