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口
一行人上去,有數個人也在等候,一行人很熟悉,除了張勝,還有著方惜,余律因有事耽擱,不能立刻去府學,也跟著張勝一起相送。
還有一個人穿著青衫,漿洗得有點褪色,卻修眉鳳目,一臉書卷氣,蘇子籍不禁微微一笑,打一揖:“我是蘇子籍,兄台你也是趕去府試麽?”
“是,我叫曹易顏。”年輕人顯得有點矜持,一笑算是見禮,笑:“不過府試要到八月,時間寬裕,我是到處看看,遊玩下。”
蘇子籍一笑:“這是遊學,是學子的本分……這位兄台,我去和人打招呼,過會船上再聊。”
說著,笑著去了,與諸人見禮。
因蘇子籍服喪,就算是余律也只是請了蘇子籍這一次,其余有酒水娛樂的文會都沒再打擾。
現在是四月末,臨化縣事情都處理妥當,蘇子籍再次拜見了縣學教諭,得到幾句叮囑勉勵,才踏上了去府城的旅途。
“等我處理完事情,就去府學找你。”余律說著。
張勝真的是有點感歎:“今日一別,下次再見,就要稱舉人了。”
“那你就好好讀書,別再遊玩。”余律白了一眼。
“原本我也想去府學,但老師最近來了,打算去莊子上小住,作弟子,我要侍奉,就不一起去了。”
方惜很有些遺憾。
對蘇子籍,本是有好感,現在又考取了一榜案首,下科舉人幾乎必中,就是他的父母也不敢把蘇子籍當成普通秀才看待。
不過方家號稱三分之一鎮,典型官紳之家,是正規拜了老師,這是個遠親,還是進士,一對一教學,可遠比去府學強出許多,現在就要跟著老師去莊子小住。
莊子距離臨化縣城不遠,可距離府城就有些遠了。
蘇子籍說著:“讀書要緊,等你來省試了,到時我定會上門叨擾。”
鄭朝建立,規定每三年在各省省城舉行省試,因在秋季八月舉行,又稱秋闈。
今年恰就趕上了省試的年頭,方惜考取秀才時,卻是省試後一年,蘇子籍知道舉人與秀才之間的天差地別,不能在今年考取舉人,就還要等三年,有些等不及。
不是浮躁,而是殺了曾靜,血脈這件事,讓蘇子籍心中忐忑,其實也想趁機試一試上面對自己的態度,因巡檢司明顯不願說,也就只能靠著幾個月後的省試來試探了。
當然,在省試前就有結果,到時是否還能參加科舉,還未可知。
可總不能就真荒廢了。
想到自己與葉不悔隨時可能掉落的“劍”,蘇子籍在心中歎了口氣。
這也是不打算讓葉不悔留下的原因,且不說葉不悔年紀還小,又失去了親人,只有自己一個家人,就說葉不悔的身世,就讓蘇子籍放心不下。
“哎,前幾日是不悔生辰,偏偏在生辰前一天,葉叔喪命。”想到葉不悔,蘇子籍就更想起了最近發生的這些事,忍不住歎息。
按照鄭朝法律,未嫁兒女需為父母服喪二十七個月,出嫁女為父母服喪一年,女婿則需要為嶽父嶽母服喪三個月,一般在父母去世四十九日內,可婚嫁,四十九日後,若婚嫁則視不孝。
而在鄭朝,不孝,輕則仗責十下,重則或遊街或入獄。
葉不悔與蘇子籍拜了天地,哪怕沒有請客擺酒,也成了既定事實,治喪時,蘇子籍就已公開了此事。
原本停屍七日,但因對血脈一事有警惕,為了不生變化,讓葉維翰早日入土為安,蘇子籍跟葉不悔商量過,隻停了五日。
五日也符合大多數普通百姓情況,再久,對普通人來說,就是沉重負擔了。
方惜本想贈銀給蘇子籍,可惜余律、張勝都被婉拒了,到這裡,自然也是沒把銀子送出去。
“我該走了,你們也請回吧。”眾人又說了一會話,蘇子籍看了看天色,見天色已到午時,就說著。
眾人與之惜別。
葉不悔穿著淡色衣裙,就站在蘇子籍身側,安靜賢惠的模樣,就要上船而去,她的目光淡淡,唯有望向暫時離開的縣城,帶上了一點複雜。
此一時,彼一時,當日離開這裡去參加棋賽,與此時離開這裡再去府城,明明都是去同一處,但心境已天差地別了。
遠遠的道路上,看到這一幕的譚安瞳孔一縮,終於忍耐不住,拔腿欲行。
“混蛋,你要幹什麽?”在不遠處看著兒子帶著民夫修路的譚右山,這時候直接起身,將其攔下。
譚安臉色陰沉,還帶著焦慮:“蘇子籍簡直厚顏無恥,竟然趁人之危,爹,你讓開!我不能讓他就這麽帶走不悔!”
“你是不是要氣死我,才肯罷休?你且歇歇吧!想要跟案首搶人,也要看看你自己有沒有這個本事!”譚右山氣得大罵。
他一向以這個兒子為榮,托人使了關系讓兒子成了縣裡有正規編制的公差,心裡滿是期待。
可師爺讓人傳話,叫他好好管教兒子,不要惹是生非,譚右山心裡就時刻被油煎火烤著,難受極了。
這一切,都是因葉不悔這丫頭,真是禍水!
雖兒子現在還沒丟了公差身份,但是這孩子為了這女人去誣告人家蘇秀才,蘇子籍是一榜案首,雖不是舉人,更不是官,但前途無量,也難怪師爺都給了冷臉。
兒子還能在縣衙裡待著,就已是不幸中萬幸,至少部分原因是自己一知道,就寧可丟了臉也去上門道歉,譚右山絕不能放任兒子繼續做錯事。
再鬧一場,怕就要被革職了。
也因此罵了一番,譚右山仿佛沒看到兒子痛苦表情,狠下心腸說:“再有,你就算喜歡那丫頭,可人家與蘇秀才在靈前拜了天地,成了別人的妻子!”
“就算現在服喪,沒有同房,可已成事實,你有何理由去攔截,又有什麽理由替她喊冤?”
“帶走她可不是別人,是她的丈夫!”
沒看人家已要去府學了?
到時考取了舉人,就是鄉紳,足跟縣令大人平起平坐,到時還有兒子好果子?
岸上的細微騷動,引得上船的蘇子籍一眼,野道人就湊了上去:“公子,剛才路過時我看了一眼,那人臉泛青灰,本來就是霉星高照,要不要我動些手腳,別的不敢說,脫了他的虎皮,肯定可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