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面,他對於墨離以及墨王府頗為敬重,也記著韓江雪外公對他的恩情,更加明白皇上的做法舉動當真不是那麽合情合理,甚至於很是讓他不喜與反感。
在他看來,皇上這般針對墨離,一直有事沒事都想要將墨王府給清除掉,這樣的做法實在是太失人心,更別說如今內亂這般嚴重,百姓已經處於水深火熱之中,朝廷不多費心思多替百姓去做些真正有意義的實事,反倒是將這麽多的人力、物力與財力都用到鏟除一個費心費力正平反著內亂的墨王府身上。
所有的這一切,都讓鄭將軍心底深處對於李清的做法頗為不滿,也對於如今的李氏天下越來越失望,但再如何,他畢竟還是李家的臣子,忠君的思想在他這種耿直與認死理的性子裡起到了壓製性的作用,哪怕有再多的怨言,卻也不會輕易動搖、背叛。
當然,鄭將軍也明白,墨離並沒有讓他去做那些大逆不道之事,而只是希望到時他可以睜一隻眼閉一眼,給墨王府的人一些方便罷了,畢竟在整場事件之中,墨王府並沒有真正做錯什麽,也沒理由明知有來門之禍,還什麽都不做,就這般任人宰殺。
可問題是,鄭將軍還明白,不論墨王府是不是被逼的,總之這次事情之後,墨家不可能再與李氏天下和平共處,那麽如果他答應幫墨離這個忙的放在,實際上又是在給朝廷埋下一個重大的隱患。
……
短短一小會的功夫,一連竄的念頭便在鄭將軍腦中不停的翻過,讓他愈的的糾結起來。
原本他並不是那種拖泥帶水之人,可是此事實在太過特殊,更何況他也並不想含糊著過去,畢竟不論他做出什麽樣的決定來,最終他都得為自己的這份決定承擔所有的責任與後果。
他並非是因為自己的利益而不知道取舍。如果他真的是那樣的人的話,事情反倒還更容易一些。正因為他不是那種人,所以這會才會說不出來的糾結。
韓江雪看著鄭將軍變化莫測的神情,反倒是不由得微微松了口氣。
如果此人輕而易舉的便答應了下來。那麽才不合其性格,也很難讓人相信此人的答案到底是真是假。只有真正對自己的決定負責任的人才會如此的糾結,而通常這樣的人一旦做出決定卻又是完全值得信任。
這會,韓江雪總算是明白,為保墨離會舍棄三路大軍中其他兩路的首領而選擇找鄭將軍了,那兩人論品性明顯要容易收買得多,但那樣的人在如此重要的關鍵之時卻並不值得這種關乎生死的重托。
她以前也只是知道鄭將軍曾受過外公的知遇之恩與提拔,對於此人的品性並不是太過了解,哪怕後來聽到墨離提及畢竟也只是聽說罷了,而現在親眼看到後。也算是真正的放下心來。
正如墨離所說,這樣的人,哪怕是拒絕了,也不可能會跑到李清那裡去告密,這一點尤為重要。
又過了一會。鄭將軍這才先行終止了那份無比糾結的鬥爭,轉而看向韓江雪道:“王妃,此事……本將還需要一點功夫多加考慮,您看……”
“此事關系重大,鄭將軍慎重一些也是應該的。”韓江雪並沒有顯得太過失望,反倒是笑了笑道:“將軍放心吧,此事不論你做出什麽樣的決定。我們都能夠理解,畢竟你的立場與處境擺在了這裡,所以將軍也不必有太大的負擔。若是將軍願意幫,那是一份天大的人情,不幫的話也是正經的道理。”
見韓江雪如此通情達理,鄭將軍這才稍微松了口氣。反而愈發恭敬起來:“多謝王妃體諒,本將定會好生斟酌此事,當然,請王妃放心,不論如何。此事本將都不會再對其他任何人言及。”
“將軍的為人,江雪自是信得過。”韓江雪帶著微笑說道:“不過,此事已經迫在眉睫,我們並沒有太多的時辰等得起了。我與我的侍從先走一步,一會將在前方一裡外路旁的涼亭處歇腳,若是將軍做出了決定,行與不行都煩請找個人去給我帶上幾個字便可。一個時辰後我們便會離開,將軍若是不想再與我們聯系,我也能夠理解。總之,不論如何都多謝將軍了!”
說到這,韓江雪也不再做其他之言辭,微微點頭示意了一下,很快便轉身離開了,帶著東凌與北風先行去往約定好的那處亭子等候,也不再打擾鄭將軍。
一個時辰已經不算短了,事情雖然讓鄭將軍很難決定,但若是整整一個時辰內他都無法做出最後的決定的話,那麽就算給他再多功夫也是一樣的結果。
更何況,韓江雪還有其他的事情得去替墨離處理,同樣也耽誤不得,她能夠留出的也只能是這麽久的功夫了。
鄭將軍這一處對墨離與墨家之人順利撤離京城走出第一步來說都是很關鍵的,但墨離做事向來會準備多條的退路,永遠不可能把自己給逼到一條道上堵死。
所以,鄭將軍這裡要是能夠說服的話,自然是一個大大的利好,可以讓墨離的整個計劃少走許多不必要的彎路,但若是無法成形,那麽也還有其他的選擇,只不過相對來說,墨家的族人能夠保下來的也就更加少了。
但許多事情就是沒有辦法的事,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墨離也好,韓江雪也罷,能夠做的都一一做了,最後將會如何,也並非是他們能夠完全所控制。
就在韓江雪帶著人稱行離開之後,鄭將軍卻是長長的歎了口氣,神色明顯還是糾結不已。
在原地呆了一小會之後,他也沒有再繼續留下,想了想後,而是離開了小溪邊,出了小樹林,往韓江雪先前去過的那處茶棚慢慢走了過去。
這會功夫,茶棚那裡仍然沒有生意上門,那老板與老板娘老兩口天商量著是不是早些關門,也好準備後天年三十的事宜。
雖說現在日子並不富裕,但年還是得過,他們雖沒兒沒女的,但多少還有幾個親戚,一年到頭也得走動走動熱鬧一下。
“崔叔、崔嬸,你們這是準備要關門了嗎?”
鄭將軍走了過去,看上去與茶棚的老兩口很是熟悉,眼見著像是要關門了,倒也沒急著再進去,而是在路邊問了一聲。
見是鄭將軍來了,老兩口都十分高興,連忙招呼著他進去坐:“鄭將軍,您來了,快進來坐會,我們不著急關門。”
老兩口很早之前便認識了鄭將軍,因為這位大將軍與別的當官之人完全不同,不但一點架子都沒有還平易近人得很,而且也絲毫不嫌棄他們這個地方太簡陋,茶水太粗,反倒是為了照顧他們的生意,有事沒事的時候都會過來坐一坐,陪他們說說好,當真是個十足的好人!
聽說沒這麽快關門,鄭將軍這才進來坐下。那老板娘給他上了一壺茶,又說他來遲了一會,之前做的烙餅都已經吃完了,準備再去給鄭將軍現做一些,因為鄭將軍平日最是喜歡吃她做的烙餅。
“崔嬸,不用麻煩了,我這會還飽著呢,想吃的時候自然不會跟你們客氣的。”鄭將軍叫住了老板娘,沒讓人特意去費事,更何況現在他心裡頭還糾結著大事,也沒什麽心思吃東西。
老兩口倒是一眼便瞧出鄭將軍有心事,不過因為他們的身份到底不便,所以沒有多問什麽,只是想著多聊些旁的事情,也好讓鄭將軍莫想太多。
“既然你這會還飽著,那嬸子我就不去做了。”老板娘笑著說道:“今日你算是沒口福, 本來我是多做了兩個,怕你會來的,不過沒看到你。後來又來了位漂亮的夫人進來歇腳喝茶,便把餅給她們吃了。”
“是呀,那夫人可真是個大好人,我們都說了那餅不要錢,只收茶錢就成了,結果她不但付了茶錢,臨走時趁我們不注意又讓隨從給在我們小櫃台上放了好些銀兩。”
老板崔叔感慨道:“哎,兩個烙餅那才值幾個錢呀,那夫人呀分明就是跟鄭將軍您一樣照顧我們老兩口啊,好人呀,你們都是好人!”
“可不是嗎,那夫人雖然打扮得不顯富不顯貴的,但看那氣度便知道不是什麽尋常之人。”老板娘觀察得還挺仔細的,同樣感慨不已地說道:“這天底下呀,要是更多有權有勢之人都能夠像那夫人一般善良,對咱們這些尋常老百姓和氣、仁慈一些,如今這世道呀也不至於這般艱難,百姓的日子也不至於這般難過了!看看如今這朝廷,哪裡把窮苦百姓的生存死活當成一回事呀!”
因為沒把鄭將軍當外人看,所以老板娘說話也沒有太多的顧忌,而鄭將軍聽到這話也根本沒有在意其他,反倒是被崔嬸最後幾句話給打到了神經一般,整個人都不由得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