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靈帝國 第458章

掛載是一個相當複雜的過程，其原理甚至連進行這一切的渡鴉們也不太清楚，或許只有負責控制世界之樹神殿的叮噹和設計了整個計劃的塔維爾、泡泡她們能解釋一切，反正我們的任務就是待在穿梭艦的保護力場中，隨時防止意外發生：不是對我們有威脅的意外，而是對阿爾忒彌斯他們。

在整個過程結束之前，他們無法離開這個世界，甚至不能躲到穿梭艦裡避難，因此在長達三個小時的世界融合中，這些脆弱的，甚至比人類還不堪一擊的信息「鬼魂」將不得不待在正經受巨大沖擊的世界碎塊上，保護他們的只有一個剛剛用老舊資訊屏障改造來的、甚至沒經受過任何實際檢驗的透明護盾，儘管這層護盾理論上具備抵抗資訊風暴的自穩定能力，我們還是一點都不敢放鬆。

而作為被保護者，阿爾忒彌斯和她的夥伴們明顯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有多麼危險，安然無恙或者屍骨無存，完全取決於那層沒有任何厚度的二維平面，這讓我想想都懸得慌。

鈴音是一個非常容易害羞的女孩子，但她卻擁有和淺淺不相上下的好奇心以及恢復力（這種和沒心沒肺屬於同義詞的屬性真的算優點嗎？），現在她已經度過了一開始的不安狀態，開始好奇地觀察著上方高空那正在散發出幽幽光芒的六邊形機械結構，那是穿梭艦的尾部力場發生器，由於現在穿梭艦是豎立在空中，從地面看過去，天上便只剩下了這麼一個幾十米直徑的機械盤子，從這個角度看上去，它倒還真符合老套科幻小說中的UFO特點。

「我建議你最好別盯著力場發生器，」林雪斜了已經拿出手機準備給穿梭艦的菊花拍照的鈴音一眼，「第二姿態切換時這東西放射出的光線能把你的腦子燒到八成熟的。」

「哇啊！」鈴音這次毫不結巴地驚呼了一聲，然後慌忙抱頭蹲在地上，旁邊虎文則對我們無辜地聳聳肩。

「有人玩紙牌不？」

無聊狀態中的淺淺突然冒出這麼個主意，然後嘩啦一聲從隨身空間裡取出一張超級巨大的桌子來，緊接著就是雪花般的紙牌從天而降，鋪滿了整整一桌子。

「阿俊阿俊！反正現在也是沒事幹嘛！一起玩嘛！！」

呃，淺淺你試圖排解鬱悶的方法倒是挺好，不過你不覺得一局二十個人一起玩，出完牌之後需要泡杯茶才能再次輪到自己，桌子對面的人甚至需要爬到桌子上才能看見對面扔出來的牌的紙牌玩起來實在太獵奇了嗎？

「信息鏈路已建立，母巢傳輸中……準備植入世界之樹藤蔓……」

而且你看，貌似也不是一點事情都沒有呢，我們還可以看電影嘛！

隨著那不知道從何而來的柔和女聲再度響起，四周的景物明顯地發生了變化，建築，街道，樹木，入目之處的一切都緩緩發生著某種並不明顯的轉變，它們在逐漸失去真實感。

就好像一個原本十分逼真的3D模型，此刻卻在不斷降低材質效果一般，那些原本看上去無比真實的事物現在逐漸趨於虛假，它們表面的顏色正在變得單一，顏色過渡效果越來越突兀，光照與反射效果慢慢消失了，一分鐘後，它們看上去就彷彿成了一個個剛剛完成建模和基礎塗色的粗糙三維模型，表面充滿了呆滯的平均色調，在完全均勻的自發光下泛出冰冷的感覺。

再然後，就是這些「模型」細節上的缺失，它們的面數量在減少，原先柔和的弧面過渡現在逐漸變成了一個個尖銳的梯形拼合體，有一個渾身蒼白的幽靈學生從我們前方不遠處經過，當他剛出現在我們眼前時還是一個有著完整形狀的人，但當他即將轉過花壇拐角的時候，卻已然變成了一個由一堆長方形、圓柱形和球體組成的可笑玩偶。

而我們面前的所謂花壇，現在也只剩一堆高度不同的白色條塊和一大片灰撲撲的長方形色塊了。

阿爾忒彌斯和她的同伴們屏住了呼吸，看著他們所熟悉的這個世界正在逐漸變成一個光怪陸離的簡陋模型，這些學生們緊緊地抓住了身邊人的手，然後驚恐地靠在一起，這一刻，再沒有人興起離開那道透明護盾出去看看的想法，尤其是在他們看到一個從遠處走進的人形物體突然在半空中變成了一個紙片人，然後癱倒在地上變成一個走動線稿之後。

「這……這就是第一次衝擊？！」

阿爾忒彌斯難得保持了冷靜，她艱難地嚥了口唾沫，然後小心翼翼地湊來低聲問道。

「不，這只是個預備，」我搖搖頭，然後指著前方，「那裡出現閃光的時候就是第一次衝擊。」

幾乎就在我話音剛落的時候，衝擊警報便響了起來：「正在注入影子城市適應性法則，啟動口令：為帝國榮耀而戰，注意，第一次衝擊即將來臨，主機母巢請做好抗衝擊準備。」

三秒鐘後，一道藍色閃光突然從體育館的方向爆發出來，閃光並不強烈，但卻一瞬間清除了一切。

已經化為紙片和線稿的四周景物以那道藍色閃光為中心迅速瓦解，就好像被海浪抹平的沙灘一樣毫無反抗，當藍色光芒褪去，阿爾忒彌斯熟悉的一切都消失了，黑暗，死寂，空無一物。

大地變成了一面黑水晶般平坦光滑的鏡面，上面以兩米為間距分佈著藍色的光線柵格，如同一張打好了格的繪圖紙一般，而在我們上方，依然是那藍色的蜂窩狀天幕，除了穿梭艦和下面的一小撮人之外，天地化為了最簡潔的狀態，一張白紙，等待著填充。

而在這無比簡潔的世界中，只有一個地方最引人注意。

那是藍色閃光最初出現的地方，原來體育館的方向，在那裡，一道彷彿通天之塔一般的強烈光束騰空而起，照耀著四周的一切，地面上的方形光線柵格在它附近呈現出了扭曲，並漸漸集中在光束底部，已經隱隱約約可以看到，某種「東西」正在那裡生長出來。

「第一次衝擊結束，正在接駁世界之樹神殿，啟動口令：叮噹真厲害吖，注意，第二次衝擊即將來臨，主機母巢防禦體系請做好抗衝擊準備。」

……這個口令……絕對是叮噹想出來的吧？

就在我剛剛感嘆了一句的時候，來自世界之樹神殿的衝擊便以遠超第一次衝擊的強猛之勢和更加奇蹟的壯觀景象橫掃了世界！

山巒，河流，森林，平原，巨石，不知名的野獸……

我真的無法描述這一切，一個世界爆炸般地展開在自己眼前，腳下黑色的網格大地一瞬間化為了無盡的草原，千年的古木在轟然巨響中刺破了大地，遮蓋天空，平坦的大地迅速生長，扭曲著，形成各種各樣的地貌，凹陷下去的地方被無源之水迅速充滿，形成河流與湖泊，絢爛的光斑在風中疾馳，跳躍間變成了美麗優雅的奇珍異獸，它們俯下身子，綴飲著世界誕生之初的甘泉，或者好奇地跳到我們面前，用驚奇的目光看著被一道透明護盾保護在其中的眾人。

好吧，在這一刻我總算對叮噹的印象稍微改觀了一點，貌似她造物的本事還是有那麼一點的……

儘管這個世界撐死也就邊長一百來公里。

「老大！一切順利！」

莉莉娜的聲音遠遠地響了起來，我先命令上方的穿梭艦關閉了防護護盾，然後循聲望去，正好看到一個身穿湖綠色長裙，擁有精靈的尖尖耳朵和綠色及腰長髮的美麗小女孩正騎著一隻獨角獸向這邊輕快地趕來。

有那麼一瞬間，我覺得自己看到了一個小仙子正向自己撲來，莉莉娜現在這聖潔美麗的造型具備驚人的殺傷力，甚至讓人能短時間忘掉對方平常毫無節操的樣子。

好一隻驚豔的野生蘿莉！

騎著獨角獸跑來的莉莉娜輕鬆地在我們面前停下，能夠和任何動物無障礙溝通的天賦讓她能夠輕而易舉地駕馭這隻曾經把西卡羅一路從影子城南頂到城北的頑固生物——沒錯，這裡的奇珍異獸可不是這個初生世界自己誕生出來的，它們都是之前叮噹閒來無聊做實驗的時候研究出來的物種，現在我將淚流滿面地宣佈，自己終於有地方安置這幫成天在影子城市擾亂社會治安的畜生了……

「謝謝你哦~~~」

莉莉娜從獨角獸上跳下來，然後輕輕抱著後者的脖子，用小臉在那柔順的潔白皮毛上蹭來蹭去，後者發出了奇特的「咕咕」聲，這讓我們的精靈莉莉娜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這可不行！太多了！」

「咕咕……」不知道在學哪門語言的獨角獸繼續堅定地咕咕叫。

「兩塊，不能再多了！我也沒多少存貨的！」

「咕咕！！」獨角獸繼續堅定不移地表示抗議，我們莫名其妙圍觀中。

最後莉莉娜終於拗不過這個異常頑固的傢伙，生氣地踹了對方的後腿一下，然後隨手取出了一大包餅乾掛在它的獨角上：「撐死你個吃貨！下次老娘非讓你馱著西卡羅去遊街賣盤不可！」

……永別了，我那僅剩不多的寶貴童年記憶，聖潔的獨角獸和林中精靈變成貪婪吃貨和粗暴太妹了……

「老大，怎麼樣？這個世界挺漂亮吧？」

美麗的小精靈粗暴地踹跑聖潔的獨角獸之後，蹦蹦噠噠地站在我面前，那搖來晃去的小腦袋上就差掛個牌子寫上「快來誇獎我吧」這幾個字了。

切，就好像這裡是你造的一樣。

心中剛剛閃過這麼個念頭，我便突然感覺到身旁的空間微微波動了一下，一個綠色的小小身影便嗖地一聲從一閃巴掌大的空間門裡飛了出來，然後……筆直地穿過眾人之間的縫隙，如同炮彈般一頭衝向不遠處的小溪，只留下一路的大呼小叫：

「呼哇呼哇！！水！水！好苦好苦好苦！！」

在我木然的注視中，剛剛創造了這個世界的女神大人幾乎整個人都要沒入溪水裏面，整整一分鐘都沒把頭抬起來！

好半天之後，幾乎喝撐著的叮噹才總算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捧著微微隆起的小肚子晃晃悠悠地飄了過來，然後習慣性地趴在我的頭頂上，長出一口氣：「呼哇……叮噹總算活過來了，剛才還以為要被苦死了……」

讓你想出用影分身吃糖那麼個白痴主意！你不知道那玩意吃多了是苦的嗎？

心中狠狠地吐槽著這個笨蛋的小女神，我一邊伸出手去打算把小東西摘下來，當著一幫人的面頭頂個小不點，這個造型實在是太糟糕了，可惜手剛剛伸出來，叮噹就看出了我的意圖，立刻驚慌失措地大叫起來：「啊不要！剛才水喝多了！被阿俊一抓肯定會噴出來的！」

我腦海中立刻相當形象地浮現出了自己攥著叮噹噴壺給腳下的花花草草澆水的詭異一幕。

「小豆丁，我教你個法，你可以在胃裡放個超時空通道，然後把水都扔到異空間裡去……」

話音剛落，頭上的叮噹便停住了不斷打滾助消化的動作，然後我便感覺一道很微妙的小小鄙視目光開始在自己腦袋上四下掃視。

「這個主意是誰想出來的？叮噹都沒這麼無聊的說！」

哈！被鄙視了，林雪你被一個只有三寸高的小傢伙鄙視了！

「阿俊，還是關心一下現在的正事吧。」姐姐大人的聲音突然在腦海中響起，打斷了我和自家寵物之間的快樂互動，這時我才注意到四周情況的變化。

經歷了一開始的目瞪口呆，現在阿爾忒彌斯和那些「甦醒者」已經一個個回過神來，他們用驚異的目光看著四周宛若仙境的新世界，同時不斷將探尋的目光向這邊拋過來。

而所有女生的目光則毫不意外地集中在某個仍茫然不知，趴在自己飼主頭頂高興地東張西望的小動物身上。

因為神術狀態而變成了一頭綠色長髮，擁有長長的精靈尖耳，容貌氣質都產生巨大變化的莉莉娜也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剛才那隻獨角獸可能因為他們都處於震驚中而無人注意，但現在的精靈莉莉娜和小不點叮噹肯定引起了這些新世界居民的極大關注。

「這是上帝，」我咧嘴一笑，伸手一指頭上的小不點，後者嚇了一跳，然後習慣性地撲上來抱住了面前的手指，於是等我將手指向莉莉娜的時候，手指上就掛了一個小巧玲瓏的生命女神，「這是教皇。」

最後我又將手指向自己：「我是她倆的飼主。」

「哇！莉莉娜發現自己也被劃歸到了飼養品的範圍內，立刻一聲驚呼，而叮噹則開始沒心沒肺地呼呼點頭。」

這小東西還以自己的寵物身份深以為榮了不成？！

「我現在應該是清醒的吧……」阿爾忒彌斯不可置信地捏了捏自己的臉，「你們不是異世界的帝國什麼的嗎？上帝？神仙？」

「這個解釋起來相當複雜，我們邊走邊說。」

我微微一笑，率先領著眾人向某個方向走去，那是原本「體育館」的所在地，不過那建築已經隨著舊世界變成了昔日的回想，現在一個全新的聖所正佔據著那裡，五十名渡鴉之所以沒跟著莉莉娜一起過來，就是在準備激活那聖所的最後幾個步驟。

將關於希靈帝國和多元宇宙、眾神體系之類的事情向這些重獲新生的幸運兒全部解釋清楚可不是容易的事情，那涉及到的東西太多太雜，即使說的再簡潔恐怕也要三天三夜才能講完，於是我們直接開啟了精神連鎖，將所有可以公開的資料通過信息共享送入阿爾忒彌斯他們的腦海中，後者在發現自己大腦中突然不斷湧出大量信息的時候先是吃了一驚，然後便隱隱約約明白了什麼，紛紛沉默下來老老實實地接受本地下載。

原本這應該是一瞬間就能完成的事情，可惜普通人類的體質相當脆弱，同時處理這樣海量的信息超出了他們的處理極限，用了十幾分鍾才將這些資料下傳完畢之後我甚至不由得感嘆：果然，用USB，還是要高速的！

「那就是全部了。」

完成信息交換之後，我一語驚醒了尚沉醉於那海量信息之中的阿爾忒彌斯眾人，後者紛紛揉了揉額頭，看向這邊的目光中已經充滿了驚異和敬畏。

嘛嘛，不用敬畏的，反正用不了多久你們都得讓這裡的老兵油子跟沒譜的帝國高層們給帶到溝裡去……

「這是一個新世界，帝國的新領土，」正在這時，一個突然在前方響起的聲音將眾人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我循聲望去，原來是珊多拉在一眾帝國將領的簇擁下已經在前面等著我們，「你們接受了帝國的拯救，那麼成為一個榮耀的帝國公民也應該是你們的義務，從今天開始，你們將處於希靈帝國的統治下，努力工作，自豪生活，遵從帝國法律，而我，將為你們帶來安寧。」

這丫頭偷偷還給我送來一句話：「阿俊！趕快安置完這些難民回家吃飯了！」

就這一句話，前方珊多拉那光輝萬丈的女王形象在我腦海中第N次轟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