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銀燈的到來是一次預警信號,夏娜的亂入是確認警報,學園默示錄小強隊和走錯片場的相良宗介是強降雨來襲,而之後的斯巴達們則是正式的第一個洪峰。
有常識的人都知道,第一個洪峰只意味著一件事:它後面是第二個。
成編制穿越的斯巴達們彷彿一個開始標誌,緊接著,四處湧現的穿越者大軍便開始了他們攪風攪雨的行動,當然,緊隨其後活動起來的,就是已經在世界各地待命的帝國兵們。
大量行動有異於常人的可疑目標被迅速鎖定,然後由隱祕行動部隊進行排查、捕獲,爆發最嚴重的城市裡甚至一天就能發現兩百個穿越嫌疑者,當然,裏面可能有一百個是行為藝術家,五十個是專家教授,三十個是網絡寫手,剩下三十個才是穿越的……
誒?我再算算……
咳咳,總之,如今的地球已經成了穿越人士的集散地,大量來自各個世界的稀奇古怪的傢伙層出不窮,而我們派出去的特工和異能組的別動隊們則開始了沒日沒夜的加班,萬幸的是,只要能鎖定可疑目標,他們在判斷對方是否為穿越者的時候還算比較輕鬆,叮噹利用世界之樹的葉子榨出了一種特殊的提取液,這些液體即使是普通人也可以使用,將其塗抹在眼球上可以分辨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東西,穿越者在他們眼中會呈現出屎黃色——儘管叮噹再三強調那僅僅是橘子味棒棒糖的顏色而已,但我還是對其充滿怨念。
於是世界各地的犄角旮旯無人小巷裡經常可以看到這樣一幕:一幫渾身黑超特警制服或傻啦巴唧舊式西裝的男男女女會將一個衣著稀罕舉止怪異的行為藝術家堵在牆角,在路人以為一場慘烈的少兒不宜即將發生的時候黑西裝們開始整齊劃一地拿出眼藥水瓶子給自己上藥,下一秒十幾個火眼金睛就一擁而上將那倒楣的「藝術家」摁倒在地。
當然,也有可能是給人賠禮道歉。
儘管上述事情都發生在街巷的角落,人跡罕至的地方,但當它們每時每刻在世界各地同步發生,甚至一個城市裡一天發生上百次的話,也難說會不會引起普通人的注意,嗯,理論上是這樣的。
但事實上正好相反。
不論是「黑西裝集體上眼藥當街圍毆cosplay愛好者」,還是「街頭巷尾突現大量行為藝術家/cosplay愛好者」,始終都沒有引發太多人的關注,即使平常最八卦的大媽頂多也就是茶餘飯後感嘆一句世風日下,治安不好的同時各種歪風邪氣也亂冒而已。
這充分說明一件事,在精神文化飛速發展的今天,行為藝術和暴力美學果然已經融入了普通市民的生活,他們已經對此習以為常了。
當然,異能組的特殊部門和帝國指揮官在人類社會中積累的力量在安撫當地政府方面恐怕也起到了不小的作用,總而言之,一切都在非常和諧美好的氣氛中進行著,廣大人民群眾絲毫沒有想到眼前滾滾而過的coser們跟異世界有絲毫關係,就好像昨天晚上十點半在南湖公園橫衝直撞造成一對情侶雙雙陽痿(此種深有玄機但願好孩子不要分析)的哈利·波特暴走門最終被解釋成一場罕見的高科技飛車搶劫案件一樣,一切都被瞞天過海了。
這裡是影子城緊急建立的「帝國流動人口管理救助收容中心」,一幫人高馬大的帝國兵在這裡臨時充當著公務猿的角色,負責對新來的傢伙們進行登記,在第一個穿越者高峰到來之後,這裡在一小時內變成了整個影子城最忙碌的地方,廣闊的金屬色大廳中如候車室一般人流湧動,來自各個世界各個種族的穿越者們交織成了有史以來最豐富的民族文化博覽會,其成分之複雜足夠養活一個起點寫手兩輩子——而且還是一天五更的那種。
但奇蹟的是,這些五花八門亂七八糟的傢伙混在一起卻出奇的保持了基本的秩序,於是我不禁開始懷疑那些帝國兵信誓旦旦保證的「友善邀請」究竟是個什麼過程。
「姓名?」
一個身穿西裝卻在外面套著件合金鎧甲的大兵悶聲悶氣地問著前面的弱氣少年。
「威……威廉·桑吉斯……」弱氣少年明顯在被抓來的時候受到了驚嚇,再加上從小養尊處優(看丫渾身的大鏈子就知道)的緣故,此刻回答眼前壯的跟熊一樣的帝國兵詢問顯得戰戰兢兢。
「職業?」
「魔法師……貴族……沒有官職……」
「來源地以及穿越——也就是來到這個世界的原因?」
「來自……來自艾爾卡倫王國,來這裡是因為……練習魔法失誤。」
「你的編號是A1531,跟著詹姆斯·邦德隊去A區等待分配並注射跟蹤血清。」登記處的帝國士官粗聲粗氣地說了一句,拿起旁邊的鋼印在登記表上「咚」地蓋了個戳,然後小心地將已經被壓進桌子裡的表格摳出來,看看四下無人趕緊塞給對方。
「小子,給你個建議,或許在你的世界鋼鐵非常值錢,但在這裡,你這一身鏈子看上去就好像囚犯——呦,凱森,借你的鋼印用用。」
說話的是旁邊桌子上的一名高級軍官,對方穿著一件整齊筆挺的黑色西裝,臉上一副大大的墨鏡也無法掩蓋其國字臉的浩然正氣,這位宛若烏瑟爾版黑超特警的帝國軍官奚落完剛完成登記的小受少年,立刻恬不知恥地向自己下屬借起東西來。
「長官,你的鋼印呢?」名叫凱森的副官一邊遞過鋼印一邊問道。
「剛才用力太猛,已經按平了——喂,那邊那個綠皮的,別走,過來登記一下,姓名?」
「短笛……」
「……要盤嗎?原版七龍珠,高清的。」
「……我就想問問什麼時候能回去?」
黑超軍官一聳肩:「等著吧,你前面還有三十多個絕地武士呢,要實在無聊等會我給你算上一卦——後面那個紅頭髮的!跟你說過多少次了,草薙京不在這兒!你真想打架跟蠍子們火拼去,保證那幫女暴龍讓你欲仙欲死……」
「我覺得這個世界已經大亂了。」
在登記大廳的一個角落,一小撮人圍在一起,一邊磕毛豆一邊優哉遊哉地看著忙忙碌碌人流如織的大廳一邊嘀嘀咕咕地評頭論足。
「喂喂喂,雪丫頭,身為先知你可別亂說啊,我會當真的。」
林雪斜了我一眼,一邊將剝出的豆子餵給旁邊在各個座位上竄來竄去的小泡泡一邊嘀咕:「這可是剛才你見著那個小女孩的時候說的原話。」
「廢話,」我仰天翻個白眼,「姓名是莉娜·因巴斯罪名也是莉娜·因巴斯的傢伙,移動的世界末日,見著她你不也感嘆了一句願叮噹保佑世界嗎?」
「那是你這個木頭記錯了!」
「不過今天可真是開了眼界呢,」姐姐大人總是在我和林雪拌嘴的時候用自己溫柔的聲音從中調和,「阿俊,感覺咱們家好像在開旅行社一樣哦。」
這個旅行社的規模也太大了點吧?
「喂,難道這個世界上經常發生這樣的混亂嗎?怎麼看你們都非常冷靜的樣子?」
在我們忙著磕毛豆的時候,有一個同樣身為穿越者但由於來得比較早而占上了VIP名額的小個子始終在好奇地觀察著大廳,這時候似乎想到了什麼,立刻毫不客氣地衝我問道。
「水銀燈,說過多少遍了,要叫哥哥大人!」
「休想!」高傲的人偶氣哼哼地扭過頭去,「不要因為這兩天我和你說話了就以為自己可以為所欲為,我才不會滿足你那些變態的慾望——喂!回答我的問題!」
這個狀態,是……鬧彆扭?
不就是因為過來的時候順手把你夾在了胳肢窩下面嗎?平常我還把女神大人揣在兜裡呢。
「這種混亂嘛,倒是頭一次發生在這個世界上,」我搖頭晃腦地解釋著,一邊將幾粒毛豆放在水銀燈面前的小盤子裡,後者古怪地看著我,猶豫一下,還是拿起了豆子,「只不過我們在其他世界遇上了比這麻煩百倍的事情,已經習慣了而已。」
那是,單論問題的嚴重程度,滿地球的穿越者怎麼也比不上整個星球的蟲族不是?只不過現在的情況,異常麻煩了而已,畢竟地球是我家,保護靠大家,一個狙星炮擺平一切潘多拉是爽了,我可得哭死。
「整天到處跑著拯救世界是吧?我聽那隻可以變成女僕的大烏鴉說過,那個單純的鬼魂把你看得好像自己的神明一樣,哼,我看你也不過是一個傻瓜樣的老好人而已。」
「沒錯,放在普通人身上就是傻瓜老好人,」姐姐大人靜靜地看著水銀燈,眼神中帶著某種被我稱之為「小孩子剋星之姐姐大人光環」的淡淡威壓,「不過阿俊是帝國領袖,所以他就只能被稱為仁君,水銀燈,作為小孩子可應該時刻看到光明才對哦。」
我一直無法理解姐姐大人對蘿莉正太類生物的巨大殺傷力是怎麼來的,但她的這種天賦確實存在,就好像大多數人不理解核能但他們頭上的太陽仍然每天都在聚變一樣,姐姐大人的光環無法解釋但水銀燈還真就怕她——大架子的人偶一下子就老實下來了。
不過也只老實了一分鐘而已。
「喂,什麼時候可以送我回去,或者幫我找到父親大人?」
水銀燈再次提起了這個她總是掛在嘴邊的話題,不過這次,她將「回去」放在了「找到父親大人」前面而已。
「你得理解,你的世界並不在我們的登錄名單上,不過我承諾,會盡快送你回家的。」
我能做出的只有這唯一一個不怎麼有力度的安慰,然後,猶豫了半晌,我還是輕輕將手放在水銀燈的小腦袋上,揉了兩下。
多多少少,能讓她心安一點吧。
「啪!」
果然,直接就被打開了……
林雪看著我吃癟的表情嘿嘿直樂,大小姐眼睛裡的意思就跟打著字幕一樣出現在我眼前:「木頭,你的奶爸光環終於失效了!」
切,我剛才的動機可是比較純潔的。
熙熙攘攘的穿越者在我們不遠處人流如織,這種感覺就好像看電影一樣古怪,而觀察了這麼長時間,我也漸漸發現了這些穿越黨的共通之處。
幾乎每個人第一時間提出的問題都是:「我們什麼時候能回去?」
穿越這檔子事,不是你們想像的那麼美好的。
突然間從家裡被扔到一個舉目無親的地方,你所熟知的一切在瞬間分崩離析,朝夕相處的家人現在和你的距離甚至無法用生死來形容,而且,還要面對危機四伏的異世界……
以及那幫有嚴重暴力傾向的帝國兵。
這種壓力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哪怕你當年看著X點的網文YY了多少遍自己在異界大殺四方的場景,當穿越真的降臨在你身上,你也會想家的,尤其是這些穿越者已經在地球上擔驚受怕地經過了好幾天之後。
假如是來自地球平行世界的穿越者還好點,比如夏娜,至少她可以在這裡找到自己熟悉的很多東西,但那些那美克星人和半獸人之類的現在可真是鴨梨山大了。
呃……貌似也有例外的?
眼前走過了一個和其他人截然不同的穿越者,一個地球人,一個穿著跨欄背心大褲衩和人字拖的地球人,一個正跟帝國兵買毛片的地球人,眼前走馬燈似的過了這麼多穿越者,像這樣淡定的主我還真是第一次看見。
「勞駕,穿越的?」
出於好奇,我來到了這個特立獨行的穿越者身後,拍著對方的肩膀打招呼道,「我是這的負責人,他們都叫我陳俊。」
「啊,幸會幸會,」人字拖大叔衝我咧嘴一笑,「前天剛穿過來,人送外號大眼珠子……」
我:「……」
「阿俊,你怎麼了?」
回到座位,看到我臉色古怪,淺淺立刻湊過來問道。
我搖搖頭:「沒事,剛才可能看見BOSS了……淺淺,剛才那段能掐了別播不?」
然後一桌子人就都跟看異形一樣看著我。
這只是個小小的插曲,接下來的,就仍然是磕毛豆看好戲的悠閒時光。
不過貌似老天也看不慣一切就這麼順利地發展下去,第二天上午,來自新伊甸聯邦的一次緊急通信讓我瞭解到,原來在我們磕著毛豆的時候,還有兩個好基友深陷在水深火熱之中。
在那遙遠的星海深處啊,有個美麗的地方……算了,這風格不適合我,簡單來說,在遙遠的克普魯星區,名為詹姆斯·雷諾的人類大叔和名為澤拉圖的普羅托斯猛男正經歷著前所未有的壓力:這是他們上午通信的時候向我表示的。
丫一點都不知道含蓄地表示一下自己身為黨員可以戰勝一切困難當前情況良好但希望有組織上的同志前來指導工作的積極心態,一上來就非常光棍地提出了他們遇到的巨大困難。
社會動盪。
這不太好理解,畢竟即使是文明層次相對比較低的地球,穿越者突然出現在街頭和黑超們當街暴揍coser這樣的事情也沒引起什麼恐慌,但在克普魯星區,那些已經見慣了奇形怪狀的外星生物和步戰機器人遊街場景的聯邦公民卻已經開始不穩了。
原因很複雜,簡而言之,就是經過大災變之後,始終瀰漫在整個新伊甸聯邦上空的陰雲,全種族心頭的迷茫和對未來的擔憂終於找到了一個突破點。
具體是誰第一個捅出去的已經無法查明,但現在新伊甸聯邦的普通民眾裡確實傳揚著「異世界的入侵者已經進入人類社會,甚至連希靈帝國都下派了專員前來迎擊」這樣的流言,本來就處於國破家亡,全人類都擠在避難星球和殖民船裡惴惴不安的惡劣境地,現在又傳出這樣的流言,所引發的社會動盪絕對是災難性的。
而且更致命的是,這些傳言很容易得到證實,不論是憑空出現的奇裝異服、「神經錯亂」人士,還是衝出來實行拘捕的聯邦特工,以及最近出現在公眾視線中的祕密集中營,都有力地證實了這一切,由於災難重建,新伊甸聯邦現在在居住用地方面處於捉襟見肘的狀態,他們甚至無法找到一個空閒的生態星球來安置那足足十數億的穿越者(得益於新伊甸聯邦龐大的領土,這個數字還將在未來幾天穩步上漲),而將其集中在公眾眼皮子底下的結果就是社會上水漲船高的新一輪末日論。
雷諾向我提出的最緊要的求助,就是希望帝國能儘快幫他們建立一個可以安置穿越者們的生態星球(幾天內製造一顆生態星球是目前新伊甸聯邦絕對不具備的技術),至少別讓那些緊急集中營再刺激人民神經了。
而且雷諾和澤拉圖已經聯合向我表示,他們現在非常想把那個第一個傳出謠言的傢伙蘸著辣椒醬生吞下去。
這就看出來人類社會(特指「地球」這邊)的優越性了,整日飽受各種小道消息花邊新聞末日言論的洗禮,地球人的精神呈現出一種令普羅托斯人都為之驚歎的堅韌狀態,假如類似的風言風語在地球上傳播開來,我保證它們連三環路都出不了就得在大叔大媽們的口水裡發酵成娛樂版——就跟2012的故事一樣。
「所以呢,現在你要親自去新伊甸聯邦一趟。」
在將莉莉娜推上前往克普魯星區的帝國旗艦之前,我如此說道。
「為什麼跑腿的事總要交給我?」某偽蘿莉女神官一臉的不爽,她前陣子剛從艾澤拉斯出了趟遠差,現在還喊累呢。
「你就當順便傳教了。」我嘿嘿一笑,這丫頭嘴上說的不情不願,但還不是老老實實地接受了任務?
「切,黑心老闆……那我出發了。」留下這麼一句話,生命女神神教首席女祭司,首席異端裁判長,大教宗,首席苦修士,首席侍女長,首席……大忽悠,領著她組建起來的聖殿軍團,一幫無業遊民,一幫軍國分子,一幫宗教瘋子,氣勢滿滿地離開了太陽系,展開了她波瀾壯闊的旅程——這是後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