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墮落使徒!我們抓到一個墮落使徒——好吧是你們抓到一個墮落使徒,妾身承認自己好像沒幫上忙,但這種時候咱們就不要討論這個細節問題了!」
冰蒂斯這個從不知禮義廉恥和淑女形象為何物的傢伙在地上老神在在地躺了一會才一骨碌爬起來,若無其事地拍打着身上,當然,由於神明的特殊位格,她身上是絶對沒有任何塵土的。
「活蹦亂跳的墮落使徒啊!」
最後,冰蒂斯又感嘆了一句。
我必須承認,這個女流氓在遣詞造句上的天賦簡直是太可怕了,她是怎麼面不改色地把活蹦亂跳四個字用在這種場合的?
我一開始讓這個流氓女神一驚一乍的動作和亂七八糟的話語給轟炸了一下,半晌反應不過來她什麼意思,這時候才留神聽明白了她的話,頓時一臉震驚:「等等!你說什麼?抓到一個墮落使徒?活捉?怎麼現在才有人彙報嗎?」
「因為剛剛才發現有個俘虜唄。」冰蒂斯大大咧咧地擺擺手,拉著我走向傳送器,「先跟妾身過來,咱們邊走邊說——那傢伙真是個倒霉蛋,當年的希靈軍官號稱是整個多元宇宙最難俘虜的軍人,因為他們只要看情況不可挽回就會立刻喊着帝國萬歲衝上去光榮自爆,今天抓到的這個應該也是這樣,但他太倒霉了……你姐姐投放到外面的詛咒信標不偏不倚地沾在他的駕駛艙上,他硬是給倒霉的連自爆的機會都沒有。不過具體怎麼個情況你還是問專家吧,珊多拉給妾身說了一大堆專用名詞,聽的人雲裡霧裡的。」
幾個呼吸之間,我們已經傳送到帝國上將號縱通臂下端的戰俘營中,珊多拉、姐姐大人還有潘多拉姐妹和莉莉娜已經在這裡等着了。珊多拉出現在這裡倒是正常,姐姐大人出現在這裡可能是因為對方被俘和自己的詛咒信標有關(這是冰蒂斯剛才說的),而潘多拉姐妹在軍艦上逛來逛去出現在哪都屬於正常,我就是好奇莉莉娜這傢伙是幹什麼來的:這時候她應該去那群難民船裏面傳教才對。
結果一問我就無語了,原來是聽說我們抓到一個天怒人怨弄死不償命類型的俘虜,她準備着滿清十大酷刑來的。
當然,我知道這丫頭屬於在滿嘴跑火車,不過能把滿清十大酷刑當成口頭禪的傢伙,從各種意義上已經是非常危險的存在了,莉莉娜果然不愧是有史以來最強的天然黑,別的天然黑那都是外表粉紅,切開以後你才會看見裏面是黑的,莉莉娜這樣的奇葩那都已經黑到褶子上了,每一個稜角都泛着油亮油亮的黑光,我毫不懷疑假如腹黑也能溶於水的話,那只要把莉莉娜往大明湖一扔,我就能沾着湖水畫出兩百多萬幅的水墨畫來……
戰俘營是帝國上將號一個特殊的地方,專門用於關押戰鬥中俘虜的敵人,它有着極高的安全等級和森嚴的守備,卻也是最不常用到的功能區。這是因為有帝國軍出現的戰場上,已經很少能看到值得抓戰俘的敵人了,假如敵人都處於被碾壓的狀態,那抓幾個戰俘就是浪費,假如敵人是深淵的爪牙,那抓幾個戰俘也沒什麼用處,於是這裡一直空着,就跟影子城那個常年只關押仨貓倆狗的監獄一樣門可羅雀,所有守備士兵都需要上油……
當然今天是個例外,今天我們史無前例地活捉了一個真正的墮落使徒指揮官——跟某個銀毛慢半拍吉祥物完全不一個概念的存在。
墮落使徒,雖然這是個非常不得了的名詞,但對帝國而言其實並不遙遠,維斯卡曾經就是墮落使徒,希爾維亞甚至還是一個墮落皇帝,就連珊多拉,都可以算是墮落使徒的遠親,不過她們三個都明顯是不能當做敵人看待的,即使和我們打過一仗的貝拉維拉和維斯卡,在來到我們這邊之後也完全轉化成了自己人,真正以敵人身份在戰爭中被帝國軍俘獲的墮落使徒,今天是破天荒第一次,因此這個被俘的傢伙也獲得了史無前例的高規格對待,不但享受着帝國上將號戰艦內能提供的最森嚴的次元囚籠,還有一支數千人的精鋭典獄官部隊嚴密看守,我堅信在這樣森嚴的防禦下是沒有人可以逃出來的。
在戰俘營軍官的帶領下,我們幾個來到了關押墮落使徒的次元囚籠中,和很多次元囚籠一樣,這裡也是個灰濛蒙的空白空間,看不到任何邊界和上下的區分,囚犯被十幾條閃爍着藍色微光的拘束鎖鏈固定在半空中,周圍還有一層淡藍色的能量屏障,拘束鎖鏈持續不斷地從囚犯身上抽取能量並壓制對方的任何超範圍動作,能量屏障則是一個報警裝置——當囚犯觸碰這層屏障,整個次元囚籠都將被直接發射到虛空裡去,有那些拘束鎖鏈存在,牢籠中的囚犯將處於異常虛弱的狀態,從而無法進行虛空跳躍,而牢籠的其他部件則又會反過來保護犯人,讓他們不至於被虛空殺死,然後我們就可以派搜捕艦去虛空裡將逃犯撿回來了——這個設置是為了防止犯人主動接觸虛空從而自殺的。
被層層束縛起來的是一個身材高瘦,看容貌接近地球人三四十歲,留着灰色短髮的男子,他身上穿著黑色的指揮官制服,除了那血紅色的複雜徽章與眾不同之外,這身衣服與帝國軍的通用制服幾乎一模一樣,男子的面龐偏瘦,但稜角分明,線條剛毅,即使失去了意識也保持着刀砍斧剁一般的威嚴感,光從容貌上看這就是一個典型的帝國軍人,只要不睜眼看著跟好人似的。
但墮落使徒肯定不是好人,即使隔着一層能量屏障,我都能感覺到從對方身上傳來一陣陣讓人分外不舒服的混亂感覺,那是完全不加抑制的瘋狂和破壞慾望,好像眼前的人體內關押着一個隨時打算撕碎一切的狂躁猛獸一般,這就是完全處於我們對立面的墮落使徒和家裡那兩個半賣萌用墮落使徒(珊多拉只能算半個)之間最顯著的區別:前者的深淵反應完全處於高度活性狀態,這股能量隨時隨地都想著感染一切,向外傳播,盡一切可能把自己可以接觸的任何東西弄個稀爛,而維斯卡和希爾維婭(或者說貝拉維拉)身上的深淵反應則是良性狀態,儘管仍然存在,卻已經成了能被宿主輕鬆控制的溫和能量,珊多拉身上的深淵反應更是厲害,丫乾脆被那個吃貨給吞掉了——我一直認為珊多拉將深淵封存在體內的作法其實就是吃掉了。
當進入能量護罩之後,對方身上的深淵反應在精神感知中更加明顯,我忍不住皺了皺眉,這能量雖然不會對自己造成影響,可那種厭惡感卻揮之不去——你可以無懼大便,但你總不能無視大便吧?
「讓他醒過來。」
珊多拉對近在咫尺的深淵反應毫不在意,只是用下巴指了指處於昏迷狀態的囚犯對典獄官說道。
因為關押的是多元宇宙中最危險的一種敵人,拘束鎖鏈的出力開的非常高,再加上它還兇殘地應用了一部分掠能器的原理,導致這個被關押着的墮落使徒渾身百分之九十的能量輸出都被轉移走,從而一直處於最低功耗待機狀態。
趁着拘束鎖鏈的功率逐漸下降,對方還有幾分鐘才能醒過來,我忍不住扭頭問道:「我說,你們到底是怎麼把他抓住的?」
這個問題我早就想問了,冰蒂斯也說過,希靈使徒是多元宇宙最難以活捉的軍人,在這方面他們甚至比神族都強,一個正常的帝國兵,在絶境下只要零點幾毫秒的速度就能啟動自爆,墮落使徒儘管已經喪心病狂,可本質上他們仍然是一樣悍不畏死的軍人,這讓我很好奇這個倒霉蛋被俘的經過,聽說是姐姐大人的功勞?
「只能說厄運來了誰也擋不住。」珊多拉微妙地看了姐姐大人一眼,眼角帶著笑意說道,「他被詛咒信標命中,而且可能還引發了連鎖反應——那張紙幾乎糾纏了他半個小時,根據後來蒐集到的戰場錄影顯示,他先是飛船引擎自燃,然後武器系統崩潰,在我們的飛船包圍他的時候這傢伙嘗試彈射逃生艙,結果逃生艙卡住了,他又一個人從逃生艙裡爬出來試圖撞擊最近的飛船,結果莫名其妙地跑偏,一頭撞進了從旁邊經過的一艘母艦敞開的飛船格納庫,當母艦上的士兵包圍他的時候,他經歷了槍械卡殻,隨身空間錯位,扔出去的炸彈無法引爆,還有失足摔倒以及突然被猛獁象踩踏,最後這個勇敢的敵人選擇在咱們的飛船裏面自爆——如你想到的,他的自毀系統也壞掉了,最終我們抓他的時候這傢伙沒有任何反抗。最終帝國兵們在這傢伙後背發現了那張畫着圓圈的白紙,誰也說不明白這張紙是怎麼從單兵戰機的舷窗上轉移到駕駛員的身上的,反正這傢伙是倒霉透了。」
雖然這是個敵人,但不知怎麼的我突然就覺得其實丫也挺可憐的……
這時候隨着拘束裝置功率下降,囚犯的能量度數慢慢回升到了足以讓他重新活動的地步,這個緊閉着雙眼的墮落使徒身體微微一顫,然後猛然張開了眼睛。
在那麼幾分之一秒內,他似乎本能地想要對我們發動攻擊,但隨之他就意識到身體上的極端虛弱和周圍的危險反應,於是轉而集中精神,異常警惕地看著面前的一群人,那雙凝聚着殺氣和敵意的眼睛在我們身上一一掃過,在珊多拉身上突然停頓了一下,而在維斯卡身上,更是完全呆住了。
顯然,在同樣有深淵反應的使徒之間是存在某種感應的,他應該是注意到眼前的敵人有兩個和自己有類似的地方,珊多拉和維斯卡的存在讓他驚訝了一下,但他只是一言不發,面對被俘的現實,這個墮落使徒保持沉默。
「你有什麼想說的?」
我看著對方在這一瞬間的表情變化,對這傢伙的淡定很是佩服,然後儘可能釋放了一下王者氣度試圖讓丫納頭便拜——根據對方的態度我覺得自己可能啥都沒放出來。
「保持沉默,嗯哼?」珊多拉面沉似水,聲音冷冽,她看著這個面對一圈首領級使徒仍然保持淡定的敵人,語氣中的敵意和威脅顯而易見。
墮落使徒,昔日的族人,如今卻轉投到和帝國不共戴天的陣營中,放棄整個種族的使命轉而淪為當年敵人的鷹犬,而且在戰場上殺死了自己那麼多忠誠的士兵,這些隨便哪一條拿出來都足夠讓珊多拉憤怒了,儘管墮落使徒的來歷令人遺憾甚至痛惜,可這份遺憾是不能與血仇對沖的。
面對珊多拉冷冰冰的話語,囚犯只是咧了咧嘴,而這個動作似乎是激怒了珊多拉,只見眼前一陣黑色光影閃爍,女王陛下的半身已經被黑煙籠罩,恐怖的巨大利爪裹挾着破壞一切的威能轉瞬間便洞穿了囚犯的身體——當然,不是致命傷,不過這樣突然的傷害已經足夠讓無懼死亡的墮落使徒軍官都渾身抽搐了:珊多拉的爪子上是帶有深淵氣息的,這東西對同樣屬於深淵陣營的墮落使徒指揮官而言可能並不致命,但其帶來的巨大痛苦卻無法免疫,不管你是不是深淵陣營,被這氣息污染,身體上的痛苦是無法避免的。而珊多拉這樣突然的攻擊也讓我一愣,我原本以為以珊多拉的冷靜性格,她會慢慢和這個敵人周旋,用她奪靈者無處不在的精神擾亂和智慧來從對方口中套出東西,但萬沒想到她竟然一上來就動粗了!
不過很快我就明白了珊多拉的心意:她並非指望着這點痛苦能讓一個前帝國軍人屈服,她只是在借用這種方式發洩心中的怒火,今天的戰鬥中我們損失了很多優秀而忠誠的士兵,帝國艦隊更是遭受巨大損傷,兩者中不管哪個都讓珊多拉無比憤怒,而這個倒霉的俘虜就順勢成了珊多拉的出氣筒。
誰說女王是冰冷的?誰說女王是不需要感情的?誰說女王就不能有發洩的時候?她只是沒有找到發洩的機會而已,珊多拉可從來不是仁君,她當年可是以暴君起家的!
「噗、噗、噗」,利爪切割軀體的悶響連續不斷地響起,眨眼間珊多拉已經在敵人身上留下了十幾處巨大的傷痕,甚至有幾個地方都達到了洞穿的地步,對方毫無反抗能力,轉瞬間已經無力地垂下了腦袋,那些巨大的傷口中蒸騰着濃重的黑色煙霧,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修復了他的傷痕,這反而讓珊多拉能夠更加放心大膽地發洩下去,不過我還是伸手攔住了珊多拉,有時候發洩太過了也不是好事,這跟優待俘虜無關,眼前這個墮落使徒指揮官還沒有到被我們優待的地步,至少在他採取合作之前,這裡是不可能有人給他好臉色看的。
「好了,這不是你的風格。」
我安撫地拍了拍珊多拉的後背,在她耳邊低聲說道。
「我知道,只是多少讓他為今天戰鬥中對同胞的殺戮付出點代價而已。」
珊多拉收回了巨大的深淵利爪,然後面若寒冰地看著比剛才要狼狽不堪的墮落使徒指揮官,聲音中是毫不掩飾的威壓:「現在,墮落者,你到底說是不說?!」
渾身軍裝快變成跨欄背心的倒霉墮落使徒氣若游絲地被拘束鎖鏈掛在半空,抬起頭惡狠狠地看了我們一眼,從牙縫裡咬出幾個字來:「你……你他媽從剛才到現在都問什麼了?!」
我:「……」
眾人:「……」
「珊多拉……咱們剛才問他什麼了沒?」我伸手碰了碰已經陷入石化的珊多拉,特尷尬特囧然特傻逼地問道。
回答我的不是珊多拉而是莉莉娜:「靠,老大,好像真沒問!」
冰蒂斯這時候終於忍不住了,抱著肚子在半空中來回打滾,一頭將近兩米的銀髮跟着轉的跟螺旋槳一樣:「誒呦我去!你們兩口子真是太寶貝了!妾身今天就是笑死也死而無憾了!」
冰蒂斯這傢伙笑起來真是抽風的嚴重,到最後我差點都要用繩子把她捆到一邊去以求清淨,等她好不容易安靜下來之後我看了那個帶給我很大尷尬的墮落使徒一眼,摸着鼻子說道:「哦,我就是想知道,你們是怎麼得知我們的動向,以及你們搶那個殘骸是為了什麼。當然,你可以選擇保持沉默,反正珊多拉會想辦法讓你開口的。」
這兩個問題至關重要,前者事關墮落使徒是否掌握了帝國軍軍事行動的情報,假如真是最糟糕的情況,那我們在這場戰爭中就等於陷入了絶對的被動,後者則事關對方的軍事目的,我可不相信他們搶奪那個上古殘骸是為了拖回去賣鋼板的,不過對方會不會回答這兩個問題那就說不準了,雖然丫剛才瞬間無節操了一下,但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那是因為我們這一圈人拉低了現場的節操平均值——而且誰規定無節操就一定是自己人的?
囚犯喘了幾口氣,看著我一咬牙一跺腳做出了慷慨就義的模樣:「任殺任刮,我絶對不會吐露任何秘密!」
莉莉娜當場就掏出一狼牙棒來虎視眈眈地看著對方:「那你剛才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我們從剛才到現在問什麼了?」
對方面容冷峻毫無懼色,咬着後槽牙說道:
「我最受不了語法錯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