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安薇娜的客人,但在我看來恐怕只有小帕米拉算她真正的客人,那個小小的亡靈女孩來這裡就是要找她的「安薇娜姐姐」的,她甚至不知道希靈皇帝是什麼意思——她沒問「皇帝是什麼好吃不好吃」已經很給我面子了。而艾格文和麥迪文應該是想讓安薇娜引見一下,找泡泡……
用麥迪文的說法,他得以從詛咒中解脫出來,並且再次有機會復生,全是泡泡的功勞,但當時泡泡急着去刷冰冠堡壘(我覺得她可能又去把阿爾薩斯揍了一頓……),他沒來得及道謝,這次來主要就是想表達一下謝意,同時尋求能讓自己復原的方法——後者屬於碰碰運氣,即便無法復原,他和艾格文也都是很高明的魔法專家,他們自然會自己想辦法的。
說實話,這任務要扔WOW裡絶對是個至少八十環的史詩事件,但剛剛思考了半天深淵問題之後,這事兒擱我面前頓時就沒啥份量了,不過忙還是要幫的,艾格文怎麼說也是在救世戰爭中的戰友,況且她所要求的也不是什麼太困難的事情。
借給他們一個渡鴉和一個首領蜂,在整個艾澤拉斯世界搜索麥迪文的靈魂殘片,就搞定了……
帕米拉正和安薇娜湊在一塊嘀嘀咕咕,我隱隱約約聽到她們提起了達隆郡和幾個人名,或許她們聊起了各自生前的事情,回憶一下往昔什麼的?亡靈之間的交流會是些什麼內容,我對此有些好奇,但並沒貿然插入兩人的對話。仍然記着在原本的歷史中,帕米拉令人悲嘆的命運,這個在達隆郡毀滅,慘遭天災殺戮之後仍茫然無知地守候在家門口,等着父親回家的亡靈小女孩似乎從未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情,但看她現在和安薇娜嘀嘀咕咕的時候臉上帶著笑,或許現在她的願望已經達成了?
「那孩子的父親……找到了麼?」我對艾格文問道。
「我不太瞭解她的事情,或許你可以親口問問。」艾格文微笑着,「不過我想既然現在的她如此開心,想必已經沒有遺憾了吧。」
我來到帕米拉身邊,她正在笨拙地學着安薇娜如何沏茶,看上去認真而努力。「安薇娜姐姐是個很厲害的女僕,可以沏出最好喝的紅茶,但我沏的茶總是放了太多糖。」帕米拉已經不怎麼怕我,反而興緻勃勃地主動開口,「其實我已經很注意了——在放完所有糖塊之後。你要喝茶嗎?」
「帕米拉。」我揉了揉幽靈小女孩的頭髮,入手之處卻只有微涼的雲霧:她比安薇娜弱小太多,甚至完全沒有實體,跟安薇娜那樣幾乎與活人無異的身軀不可同日而語,「你知道自己現在的……身份麼?」這個問題有點不太好開口,但我實在是太想知道這個小女孩的近況了,如果需要,我還會儘可能地幫助她——起碼,她是安薇娜生前的好朋友。
「我是帕米拉。」亡靈小女孩愣頭愣腦地回答道,答案讓人失望,但很快,她就補充了下去,「後來有一些當兵的叔叔找到我家,他們說達隆郡變成了被遺忘者領地,所以帕米拉是個小的被遺忘者,感覺聽不太明白。這應該是大人的事,爸爸可能更清楚怎麼回事吧。」
「你的爸爸?他在家嗎?」
「不。」帕米拉搖了搖頭,「他每週回家一次,平常都在考林路口當差:他是一個勇敢的英雄!所以新領主讓他去更大的城市當隊長。有時候我很想他,他曾經很長時間沒有回家,不過帕米拉也是很堅強的,要學着照顧自己才行。爸爸說新生活剛剛開始,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帕米拉說話像爆豆子,剛才還是怕生的模樣,但只要一提起她的英雄父親,頓時就滔滔不絶起來,我很欣慰地聽到,她的父親已經回到達隆郡,而且是以一個恢復了理智的亡靈士兵的身份:看來希爾瓦娜斯手下的通靈專家在其他人之前找到了帕米拉的父親,並將其變成了一個被遺忘者軍官。
因為真正的艾澤拉斯世界可沒有誰會去完成帕米拉的洋娃娃那麼一連串任務——聯繫上帕米拉自己講述的內容,她父親能成功回家的唯一解釋就只有希爾瓦娜斯的功勞了。
看上去,帕米拉並不太清楚亡靈是個什麼概念,但她可能已經認識到自己跟從前的不同,然而她並沒有沮喪之類的情緒,仍然如同一個普通的孩子那樣充滿創造性地學習泡茶,拉著安薇娜要求講故事,以及跟別人提起自己那個英雄父親。我不再打攪她們,來到了艾格文身邊。她正和麥迪文無語地對坐,氣氛看上去有點尷尬。
「你們應該是母子,怎麼看上去挺冷淡的?」我好奇地問道。
艾格文苦澀地搖搖頭:「我說過,他只是麥迪文的一部分——他的性格,記憶,行事方法,跟我真正的兒子相差甚遠,我已經嘗試過,卻完全無法找到和他的話題:他只記得自己的名字和一點點生前事情,而且那些記憶在他腦海中僅僅如同書本一樣堆放著,完全無法和這個影子的靈魂契合在一起。因此我才到處尋找讓他復原的方法。」
我看了「麥迪文」一眼,他的異常其實是顯而易見的:陰沉,少言,幾乎沒有表情,而且除了提起自己的名字,再也沒有多說有關自己的事情,如同艾格文所說,這只是一個麥迪文形狀的容器,裏面盛放了一點點跟麥迪文有關的靈魂碎片而已。不管艾格文是個怎樣偉大的法師或者淵博的學者,也不管她有着多少年的閲歷,她現在終究是個一籌莫展的母親而已——額,反正我是這麼認為的……
「我會讓渡鴉和首領蜂幫你的忙。」我說出了自己早已經想好的辦法,「她們可以在短時間內搜索整個星球,這兩種士兵,一個擅長神秘學儀式,一個擅長蒐集靈魂,正好可以找到麥迪文的靈魂殘片並且將其組合起來。但在這之前我想問問,麥迪文,你記着自己是被一個怎樣的惡魔擊敗的嗎?」
「麥迪文」捂着腦袋,似乎回憶這些事情相當困難,然後遲鈍地說道:「深紅色,是一個艾瑞達惡魔,胸膛上鑲嵌着水晶和金屬製造的某種眼狀裝置,那種裝置裏面射出的光束摧毀了我的護盾。另外現場還有別的敵人……啊,回憶那些事情太困難了……但我完全可以肯定,那個惡魔還有同夥,否則即便護盾被擊穿,我也有把握輕鬆殺死那個怪物,是他的同夥偷襲才導致我敗亡……那是個……看上去像人類的傢伙……」
我原本只是隨口一問,想知道當時麥迪文是在什麼地方戰鬥——因為救世軍和帝國軍在整個救世戰爭時期都沒有發現有麥迪文的身影,卻沒有想到竟然還引出了這麼個細節。
「人類?你確認長得像人類?那肯定不是變種惡魔,難道是通靈師或者天災軍團的什麼人?」
「我不敢確定,我的記憶很混亂,或許找到其他碎片之後能讓我的腦袋更清醒一些。麻煩再給我些喝的,那東西似乎能鎮定我的精神。」
安薇娜給麥迪文又弄了一杯那種奇奇怪怪的亡靈飲料,我對艾格文點點頭:「好吧,情況我知道了,很快就會有渡鴉和首領蜂聯繫你們的,但願麥迪文能早日恢復。」
艾格文即刻便起身告辭離開,我很驚訝她這麼急着走,不過看樣子對麥迪文的事情她真的相當急迫,她說自己要趕快返回艾澤拉斯做準備,經過幾天時間的探查,她和現在這個麥迪文殘片已經確定了幾個可能隱藏着靈魂碎片的地方,她想趕在帝國軍的專家到來之前把這些碎片確定下來。既然是這個原因,我和安薇娜當然也不好強行挽留。
帕米拉是艾格文帶著過來的,當時辦理的影子城通行手續就掛在後者名下,這時候也要跟着回去,要不據說車票不好改簽——告別的時候幽靈小女孩跟安薇娜依依惜別,並一再表示希望安薇娜有時間能去達隆郡找她。
「鎮子很快就要重新建起來啦。」帕米拉說道,「以前壞人燒掉了鎮上的房子,現在來了很多好人幫忙重建鎮子,他們說一位叫做希爾瓦娜斯的新女王要讓達隆郡繁榮起來,你有機會一定要回來看看,我們家的新房子可漂亮了!」
看得出來,安薇娜對這份邀請十分無措……
等三位客人離開之後我幫着安薇娜一起收拾東西,好奇地問出了自己之前想到的問題:「安薇娜,你說成為幽靈之後的生活感覺是什麼樣啊?就是你現在的感覺。我怎麼覺得帕米拉和你還有很多我見過的幽靈都跟印象中的不一樣呢?」
安薇娜端着茶具飄在半空,偏着腦袋想了一下,微笑道:「確實和活人不太一樣。變成幽靈之後不會困,也不會累,偶爾會感到餓——我們也能進食,很奇怪吧。我們對生者世界的所有感覺和反應都變得遲鈍,就好像隔着一層迷霧。我還記着當初剛剛醒來的時候,混混沌沌,周圍的東西在眼中完全扭曲成另一幅模樣,您絶對想不到是什麼樣的:就好像當年的華麗房屋仍然絲毫未變一樣。據說幽靈是一種生活在自己內心中的生物,我們看到的,只有自己精神世界中的景象。不過越是強大的幽靈,對生者的世界感覺就越是真實,只有弱小的幽靈才會被困於自己的記憶中,很多地縛靈無法離開束縛自己的地方就是因為這樣:在他們的認知中,世界永遠無法超出自己記憶的那一小塊地方,再往外的世界是不存在的。剛剛醒來的時候我會覺得冷,即使靠近火焰也會覺得很冷,但和主人在一起就感覺十分暖和,這或許也是因為幽靈都生活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中吧……所以安薇娜很喜歡在主人身邊的時候,暖洋洋的,整個世界都變得安全了……」
幽靈女僕笑嘻嘻地說完,轉身飄向廚房的牆壁,結果忘了自己還帶著東西,手中端着的茶具在她穿牆而過之後留在了這邊,嘩啦啦地往地上掉,幸好在落地之前安薇娜就從牆裡鑽出半個身子來把它們都穩穩地接住了。差點搞砸的小幽靈尷尬地對我笑了笑,老老實實走門了。
等她出去之後我才想起:貌似這傢伙是可以帶著東西穿牆的,也就是說,剛才安薇娜這是在惡意賣萌麼?
好吧,雖然是惡意賣萌,但自己真的被這個幽靈小女僕給萌到了,說起來自己好像真的有點忽視了這個跟了自己很長時間的女僕,她每天忙忙碌碌地在這個已經被各種空間拓展給擴充的相當不科學的大房子裡忙上忙下,可是很多時候我都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她總是在自己的小世界裡自得其樂,看上去開開心心的,卻不怎麼和別人交談:儘管她說過自己喜歡和家裡人在一起的生活。或許這也是亡靈的特殊生活習性之一吧,只要她過得開心就好。
安薇娜再次飄進房間的時候我順口說道:「我原以為艾格文過來是要提起咱家那隻烏鴉呢。」
「我們確實談了這個,她對麥迪雯也很感興趣,不過看樣子她並不介意淺淺女主人給一隻烏鴉起了她兒子的名字。」安薇娜把自己大半個身子埋在茶几底下,只露出胸口往上的部分,調皮地「游來游去」,試圖模仿她從某個恐怖電影裡看到的情節,「主人,你說麥迪雯長大後會不會變成人形啊?」
「怎麼?你想讓它變成人形?」
「是它很感興趣,我當着它的面變成了一隻烏鴉,然後又變了回來,於是麥迪雯就感興趣了,從今天早上開始就纏着我要學習怎麼變成人的模樣。大概它長大之後真的變成烏鴉之神的話能學會怎麼變形吧?」安薇娜說著,露出了十分期待的表情。
「誰知道。」我聳聳肩,「我身邊的東西越來越奇怪,我自己都弄不清怎麼回事了。」
安薇娜嘻嘻哈哈地笑起來,然後飄向廚房:「我去準備午餐,今天中午要吃烤肉嗎?」
「要!」珊多拉搶先回答,「廚房格納倉裡有奈辛瓦里送來的一頭裂齒龍,你幫忙烤下……」
一聽上去就是很了不起的食材的樣子,烤全龍真的是一道家常菜嗎?
等房間裡只剩下我和珊多拉之後,我順手把後者攬進懷裡,捏了捏她的鼻子:「好了,剛才你有話要說吧?麥迪文和艾格文在場的時候你一直沒開口,但我看出來你正思考問題呢。」
「阿俊越來越敏鋭了誒。」珊多拉在我胸口蹭了蹭,然後跳到地上,「曉雪正在門口偷看呢,當爹的嚴肅點。我在想的是:為什麼那些變種惡魔要大費周章地把麥迪文分裂開?」
「為了防止他復活唄。」我想也不想地說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艾澤拉斯世界的英雄們最擅長的就是死去活來——不詐屍幾次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艾澤拉斯來的,那個世界的亡靈體系太讓人頭疼了。估計當時控制變種惡魔的墮落使徒們也是發現了這點:今天好不容易殺死的救世軍戰士,第二天就改頭換面以殭屍士兵的身份又站在自己面前,然後第三天變個骷髏,第四天變個幽靈……或許那個惡魔是覺得麥迪文力量太強復活機率太高,一旦多次復活會是個很大的威脅,所以拆散了他的靈魂?」
「我覺得不像。」珊多拉搖頭道,「麥迪文的力量對普通惡魔而言確實有很大威脅,但對變種惡魔和墮落使徒而言,就只能算是個普通對手了,他們為了防止一個這樣的對手復活就如此大費周章?我不這麼認為。」
「這樣一說的話,我也注意到了。」我點點頭,頓時感覺珊多拉的懷疑不無道理,「麥迪文回憶起來他在被打敗的時候現場還有別的敵人,雖然靈魂碎片的記憶可能出現偏差,但我覺得這種死前最後一眼的東西總不應該記錯,那是一個看上去像人類的敵人:墮落使徒像人類。」
我直接想到這一點主要的原因是艾澤拉斯最不缺乏的就是千奇百怪的生物,人類在那兒反而屬於少數民族,尤其是在變種惡魔陣營中,人型生物只有兩個可能:通靈師,還有墮落使徒指揮官。一個通靈師不可能傷害到麥迪文,哪怕是偷襲也不可能,那麼現場的那個神秘敵人就只有可能是一個墮落使徒。
「有一個墮落使徒在場,並且親自拆分了麥迪文的靈魂。」珊多拉沉聲說道,「麥迪文身上有多大價值值得他們這樣親自動手?可不要忘記,對墮落使徒而言,一個麥迪文的威脅還比不過一小隊帝國兵呢。」
我尋思半天未果,或許貝拉維拉知道?也說不定,貝拉維拉的記憶也不怎麼清楚,她把自己在艾澤拉斯的事情能想起來的都已經告訴我了,其中並沒有提到麥迪文的名字。而且當時的貝拉維拉已經和奧卡姆產生間隙,在那個狡猾的奧卡姆的愚弄下,墮落使徒中很多計劃都是貝拉維拉不知情的。
「算了,想這麼多沒用。」我擺擺手,「反正艾澤拉斯世界都已經平定了,當初在那裡攪風攪雨的墮落使徒也沒取得多少戰果,三年多都相安無事,你還擔心當年那一小撥墮落使徒能給咱們留下什麼麻煩?」
珊多拉想想也是,不管當年墮落使徒有什麼陰謀,都早已經隨着他們的全線潰敗而破產,當初入侵艾澤拉斯的三個墮落使徒首領死了兩個,最後一個還在我們陣營,等於一個不剩,在這種情況下還糾結這點過往的秘密也沒什麼價值,於是她也不在這個問題上糾結——當然還有個可能是快到中午飯點了……
正在這時候,從客廳裡傳來了淺淺興高采烈的聲音:「我們回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