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居於頂點的文明,希靈和星域都有各自對深淵的研究和應對體系,不僅僅是對抗深淵所產生的各種災難,同時也包括對深淵本體的解析:穿過深淵之門。
舊帝國時代的深潛計劃並不是第一個越過大門的項目,它只是走的最遠,做的最瘋狂的項目,在深潛計劃之前,舊帝國就已經向深淵之門投放過探針和無人哨站,當然也有幾次人員參與的「越門」計劃,不過那幾次計劃的資料現在已經缺失,我們還不知道當時的舊帝國是怎麼讓人員在深淵之門對面安然執行任務的——也有可能所有類似的項目都失敗了。總之,當年的記載到現在已經無從查詢。
與帝國相對的,神族對深淵之門的探索要開始的更早,也更加全面,他們利用自己種族的特殊優勢,展開對深淵之門的探索和封印活動(當然這是帝國沒法複製的方法,這幫富二代的個人素質太規格外了……),當然,即便是對神族而言,這種活動仍然是危險性最高的項目——冰蒂斯坦言,她今天跟着我跳進來的事兒萬一讓她爸知道,至少得是一頓胖揍,被她爸滿世界追殺都有可能……
「所以今天妾身可是豁出去了,你可得好好感恩戴德。」在前往工作船所在地的路上,冰蒂斯這樣不可一世地說道。
好吧,我知道她就是想緩和一下氣氛,畢竟我們也感覺到了,在前方有相當強烈的能量彙集現象,這些強大的能量彙集現象不可能是深淵領域內自發的情況——某種同樣來自主物質世界的東西闖入了我們的試驗場,並且極有可能就是這些東西破壞了試驗,將我們的工程隊圍困了起來。在深淵領域,能看到主物質世界的東西本來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兒,但現在這種情況例外。
「但願別是那群喪心病狂的傢伙,他們引起的麻煩已經夠多了。」珊多拉咬着嘴唇,臉色很不好看,我很清楚她在指什麼:能活着出現在深淵領域裡,而且破壞帝國項目的傢伙,除了墮落使徒已經別無他物了,而且那種強烈的能量反應……雖然由於深淵影響,感應不是很清晰,可是確確實實有着幽能的特徵。
「恐怕你猜中了……看看前面!」冰蒂斯突然說道,拉著我們停了下來。
彷彿是突然出現的一樣,在前方數千米外出現了巨大的黑影,宛若從夜空中浮現出來的詭異巨獸,其中一個看上去其貌不揚的身影正是失去聯繫的工程船,它的情況看起來不太妙,護盾雖然仍在,可比起出發的時候已經暗淡了至少一半,外層護盾上浮動着怪異的黑色花紋,這是被深淵污染的徵兆,它的護盾系統正在刷新,不過看上去已經有點趕不上污染的速度,工程船的尾部裝甲上有兩個明顯的撕裂傷痕,那裡應該就是逃逸塔的位置——我還記着大鬍子彙報的時候提到了工作船的逃逸塔突然解體。
護盾仍在,逃逸塔卻解體了,這真是不正常的情況。
而與我們的工程船遙遙相對的,卻是一艘籠罩在深沉迷霧中的黑色戰艦,它與工程船相距大約只有十幾公里(這個數字可能並不準確,在深淵環境下,好像以前引以為傲的精神力探測法也失去了精確性,各種感覺都有點虛無縹緲),從形態上是我們從未見過的戰艦型號,但那種黑色的塗裝如此熟悉——墮落使徒的戰艦。
就如深淵氣息干擾了我們的感知一樣,似乎對方也沒能發現我們,在混亂的背景雜波中,三個小小的身影根本無法被艦載雷達識別出來,但隨着逐漸靠近對方,珊多拉仍然謹慎地進行了偽裝:她釋放出自己體內的深淵氣息,將我們和周圍的環境同步。在這種狀態下,她在絶大部分能量感應雷達上看起來都是一個深淵聚合體,塔維爾根據帝國首領的各種特殊能力進行的一系列研究中證實了這點:珊多拉擁有在深淵內完全隱匿氣息的能力。
在今天之前,我們還真沒想到珊多拉的這個能力有什麼用處來着……
「看上去不是一艘戰艦。」珊多拉觀察着被迷霧籠罩的墮落使徒飛船,後者安靜地與工程船對峙着,但我們沒發現它有明顯的武器系統,看上去……這好像是一艘科研用的飛船,「很奇怪的潛航方式,看樣子墮落使徒在『深潛』領域發展出了他們自己的科技樹。」
「是那層迷霧?」冰蒂斯皺着眉頭,「有深淵的味道,他們把自己的飛船高度深淵化,通過偽裝來免疫侵蝕,飲鴆止渴的方法,我打賭這艘船的深淵護盾也會慢慢摧毀他們自己的結構。」
「工程船沒有回音,好像他們從內部關掉了通訊頻道和精神連接。」珊多拉的視線從那艘神秘的墮落使徒飛船上移開,落在我們的工程船上,「不過我能感覺到它還沒被深淵侵蝕。要不要先幹掉墮落使徒的船?還是俘獲它?」
「我選第二項。」我活動了下身體,「塔維爾肯定喜歡這個標本——我上去開怪,珊多拉注意控制,冰蒂斯給我刷血,我數三二一,BUFF……起!」
話音剛落,珊多拉和冰蒂斯同時給了我一腳:「趕緊上去!」
我離開珊多拉的深淵遮蔽,大搖大擺地從正面向墮落使徒的飛船掠去,顯然,自己是一個特大號的目標:在四周污染瀰漫的環境下,突然出現一個虛空「潔淨區」,就如黑夜中的安薇娜一般光彩奪目,墮落使徒的飛船幾乎是立刻做出了我們預料中的反應,調整姿態,扭頭就跑——這很正常,那貨看上去就不是一個主戰飛船,自然不會留下來等死,而且我覺得自己的形象在墮落使徒裏面應該知名度挺高的——尤其是這幅黑不溜秋沒鼻子沒眼的後現代造型,基本上見過一面的人能終生難忘,膽小的睡着覺夢見了都能嚇哭出來,墮落使徒有幸在戰場上被我在虛空形態下幹掉過幾艘船,他們知道哪怕是永恆級那樣的龐然大物,面對一個完成變身之後的虛空生物也幾乎沒有還手之力。
而就在對方掉頭逃跑的一瞬間,冰蒂斯也從自己隱匿的地方衝了出來,她高高揚起手中的聖典,背後雙翼在聖光閃耀中張到最大,長達腳踝的銀白色長髮彷彿鍍上了一層流動的光芒,無風自舞,在髮絲飄揚,聖光瀰漫間,冰蒂斯聖潔到讓人簡直不能直視:哪怕是出於良心,我也得承認這貨現在真是美的可以。然後這個聖潔的女流氓就輪圓胳膊把聖典扔了出去,當頭砸在黑色飛船的引擎上——
我出來的目的就是這個,讓黑色飛船被迫逃跑,暴露動力組的位置,然後冰蒂斯暴力破壞它的引擎,珊多拉則始終隱藏在暗處,假如墮落使徒想引爆自己的飛船,她就用精神衝擊幹掉或者奴役裏面所有船員,這就是我們三個短時間商定好的計劃,而冰蒂斯扔出去的這一板磚是最關鍵的一步。
要想俘虜一艘飛船,最管用的手段必然是首先摧毀它的引擎,可是面對一個從未見過的飛船型號,你沒法確定它的引擎薄弱點在哪,尤其是希靈科技製造的引擎。這種引擎大多是通過修正一定區域內的空間常量來產生驅動效果,因此幾乎可以安裝在飛船任何地方——唯一的要求就是必須放在外層區,因為它的能量輻射過於強烈,會影響核心設備的穩定性——而作為一艘在特殊環境下工作的工程船,這艘黑色飛船不但有特殊的驅動設計,還專門隱藏了自己的動力模組,珊多拉沒法通過經驗判斷它的推進組位於哪個艙段。不過這都不是問題,只要黑色飛船一啟動,它的動力組就必然有能量流動,哪怕那東西隱藏再深,也逃不過冰蒂斯這種級數的能量感知,而且感謝深淵環境,在這種地方,即使是帝國飛船也只能採用原始的連續驅動式引擎,在不能空間跳躍的情況下,墮落使徒的飛船壓根逃不過冰蒂斯百發百中的板磚:在聖光的加持下,我甚至懷疑那玩意兒是超光速飛行的……
金光閃耀的聖典砸穿了黑色飛船外圍的深淵迷霧,然後結結實實地撞擊在已經完全暴露的引擎供能管道上,可以抵禦強大攻擊的護盾和裝甲面對冰蒂斯的暴力攻擊一擊即潰,黑色飛船的後半段爆發出一連串的巨大爆炸,破裂的金屬組件和大塊殘骸如同煙花一般四散崩落,冰蒂斯的聖潔板磚威力無窮,我曾經親眼見到這東西砸穿過遠征級的裝甲,而這艘小小的工程船怎麼看也只有遠征級的十分之一大小,當場就被冰姐滿怒斬殺……
額,貌似那個女流氓出力太大了點……飛船不會直接被丫砸爆了吧?!
「娘的,可能玩脫了……」冰蒂斯緊接着也驚呼起來,她風風火火地從我身邊衝過去,身上的聖光再一次猛烈爆發,將正在連鎖崩潰的黑色飛船層層保護起來,然而似乎為時已晚,在深淵環境下被摧毀的東西將比在物質世界中更快速地湮滅,黑色飛船的防禦系統已經不再完整,四周的深淵能量洶湧而入地破壞了它的內部結構,事實證明即使是感染深淵的墮落使徒,在深淵之門裏面也一樣受到傷害:畢竟他們的軀體和造物還是建立在秩序基礎上的。珊多拉也解除了偽裝,她並沒有冰蒂斯那樣用聖光庇護他人的力量,但她有深淵生物的身份:在一定程度上,她能指揮次級深淵。
珊多拉衝進冰蒂斯的聖光洪流,將黑色利爪刺入那層光芒四射的屏障,已經湧入黑色飛船的失控深淵立刻翻湧起來,衝向珊多拉的巨爪,就好像磁石吸引鐵屑一樣。珊多拉臉上露出厭惡的表情,但她現在儼然已經成了那些被困於聖光環境下的深淵力量的「母親」,哪怕心裡不爽,也得繼續下去。
「阿俊,在這樣下去會產生新的風暴!」珊多拉的精神連結在我腦海中響起,「這鬼地方,它放大了一切破壞行為,冰蒂斯那一板磚成了導火索……必須想辦法平息這裡的混亂!」
眾所周知,在虛空中我最強大的技能是兼具樸實與威力,適用性極廣而且爆發性十足,並且彰顯着暴力美學和樸素價值觀的一種近身格鬥術:王八拳,但是我想了想覺得這招可能在現在這情況用不上……我試着擴展虛空領域,將那艘已經解體了一半的黑色飛船收納到虛空領域裏面,這樣做取得了一定成果:深淵風暴被隔絶開來,減緩了黑色飛船的自毀速度,然而它仍然在自毀,在冰蒂斯的聖光保護、虛空力量的淨化和珊多拉的深淵引流下不緊不慢地分解着自身。我突然意識到一件事:深淵力量已經將「毀滅」作為一種屬性熔鑄在這座飛船中,現在它存在的唯一目標就是走向崩潰,「不斷自毀」已經成了它的某種物理性質!
深淵力量在它自己的巢穴中可以肆意發威,失去了物質世界的秩序作為緩衝,在這裡混亂和破壞才是主流,一旦防禦體系出現一點漏洞,致命的腐蝕就會順着那點縫隙侵入進來……假如那艘黑色的飛船採用了和我們類似的科技或許情況還好一點,但它用來抵禦深淵入侵的護盾竟然同樣具備深淵性質……我不是很理解墮落使徒的科技樹,但現在看來,這種護盾已經回過頭來加速了這艘船的死亡。
不過就在我已經準備放任這艘墮落使徒飛船自生自滅的時候,冰蒂斯突然抽風起來,她風風火火地衝了上去,從她羽翼上瀰漫出來的聖光如同一輪新日般耀眼奪目,「娘的,闖大禍了,妾身今天不把這玩意兒救出來,回去把自己翅膀給你們兩口子紅燒了!」
我:「……」臥槽這好獵奇的發誓方式,你就不怕珊多拉給當真?
就這麼一眨眼間,冰蒂斯已經化身為一團純粹的光,並迅速成長成一團巨大的聖潔火焰,我百分之百地確認自己看到她的身體從實質轉化成了光芒,這真是不可思議……珊多拉頓時指着冰蒂斯化身的聖光團大叫起來:「啊,你這不也變成豆子了!前陣子你還說我呢!」
我再次:「……」怎麼這丫頭還在惦記着自己變身吃豆人失敗反而變成豆子的事兒呢?
「陳,保護好妾身!順便管好你老婆!」冰蒂斯抓狂的聲音從精神連接裡傳來,我趕快再次加強了虛空領域的穩定性,集中精神,不讓周圍的深淵風暴有絲毫靠近的機會,同時看了珊多拉一眼:你現在可以開始唱「我的太陽」了。
珊多拉沒搭理我,我覺得主要原因是她五音不全,否則她真敢唱……
巨大的聖潔光球已經將整個黑色飛船包裹在其中,那些不斷自解的飛船殘片在光球內瘋狂地四處穿刺,留下一道道污濁的黑色軌跡,然而比起附近的聖潔光輝來,這點污染幾乎是被瞬間淨化的料,不過我看著還是感覺一陣陣哆嗦:這得多疼啊?這不相當於在冰蒂斯體內有無數根四處衝刺的鐵釺麼?
即便知道那是個生冷不忌的女流氓,我還是突然感覺有點動容。不過緊接着從精神連接中就傳來了冰蒂斯囂張無比的咆哮,那個聽起來更讓人動容了:
「我操!你媽了個X的!跟老娘比狠是吧!老娘當年幹掉過比你祖宗還大的深淵之門!趕緊從這團黑鐵疙瘩裡滾出去!誒呦……尼瑪還來!非逼着老娘出絶招是吧!?別以為你丫的現在無形無質老娘就拿你沒轍,見識過聖潔風暴沒,見識過神聖頌詞沒!以他娘的聖光為名,本女神弄死你個狗養的……」
一番吶喊驚心動魄,中氣十足,我覺得那個女流氓絶對精力充沛到還能再禍害好幾十個深淵之門,頓時心中的感動就煙消雲散,扭頭看看珊多拉,女王陛下用爪子擋着臉,狀似崩潰,顫抖着跟我說道:「阿俊,我不認識這貨,真的……要不咱們走吧?」
「走毛啊,老娘搞定了!」冰蒂斯中氣十足的聲音突然硬生生插在精神網路裡,隨後附近空間裡動盪着的超強聖光終於慢慢平復下來,在聖光的餘暉中,我看到了變身回來的冰姐……額,剛才那一瞬間應該不是裸體吧……絶對是那個奇葩姐姐的身材太過誇張讓自己產生了幻覺!
好吧我還是要說一聲,美少女變身的時候,聖光什麼的,太萬惡了——而且這次還是貨真價實的聖光,貨真價實的萬惡……
「妾身就搶救下來一點碎片。」冰蒂斯將一座小山般的金屬組件甩過來,這套組件上還有灼熱的聖光在翻湧,阻擋着深淵的進一步侵蝕:聖光本身是沒有溫度的,但它和幽能類似的能量反應讓對各種能量十分敏感的我感覺到一種灼熱的錯覺,這塊碎片看上去是黑色飛船中段的一小部分,雖然不大,但比其他地方都可能更有價值:工程船的中段通常是精密設備和樣本保存間,我看到珊多拉的眼神明顯明亮了起來,而冰蒂斯還在絮絮叨叨,「切,真令人失望,裏面好像是沒人的,妾身還以為能抓幾個俘虜。你把這個收好,記着用你的博愛拳給淨化一下,咱們回去就有禮物給那個眼鏡女了。」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風風火火的冰蒂斯,看著她飛到正在向這邊靠攏的工程船上,掄起王八拳哐哐地砸後者上甲板,然後從工程船另外一個甲板上打開一個洞口,從裏面鑽出一個大鬍子來,對我們尷尬不已地比劃,精神連接中傳來對方哭笑不得的解釋:「那個……能不能告訴她,門口在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