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刃狗皮膏藥似的巴著那匹馬,任憑宋初一怎麽吼都不聽。
季渙和籍羽悠哉的圍觀暴躁的宋初一,心中不由得對白刃又生出幾分好感來,能讓宋初一炸毛的事情可不多。
折騰半晌,直到宋初一妥協把小狼交給季渙,這才得以出發。
正是出游的好季節,宋初一在巴國很少入城,風餐露宿,但宋初一心情不錯。
每天早晨醒來的時候,小狼必然是被白刃叼扔了,但小東西總能自己摸索著找回來,十分省心。宋初一爲了讓它顯得威風點,給它取名金戈,與白刃的名字相對,但從目前來說,兩隻體型上的差距一時半會改變不了,金戈還是只有被欺負的份。不過,經過一段時間的生肉喂養,金戈原本渾身黯淡的土黃色皮毛逐漸有了光澤,通體泛著金銅色,已經隱隱能窺見幾分凶猛。
這也證實了宋初一的猜測,金戈的確是山狼王族。
山狼普遍比雪狼小很多,只有王族才有健碩高大的體型,想來到了成狼時期,金戈不會比白刃小多少。
在巴國呆了一個月,宋初一正準備去巴國都城,却收到張儀傳來密信。
信中幷未說有何急事,但囑咐她不要距離蜀國王城太遠,倘若沒有要緊事情,最好能趕赴霞萌關附近。
宋初一看著信沉默了片刻,决定三天之後,趕往葭萌關。
樗裏疾作爲秦使,在子朝和衆多財物未曾運入蜀國之前是不會離開王城,而張儀不同,既然他能在大街上四處逛蕩,說明未向蜀國透露其身份。葭萌關,是宋初一認爲最佳的突破口。又經實地勘察,才確定實施計劃。
那裏是未來攻蜀的關鍵,絕不能出半分差池。
離開巴國之前,宋初一令籍羽在巴國都城閬中小範圍散播消息,將秦國向蜀王送大批美人財物的事情抖了出去。
眼下巴國正在與楚國對峙。時下消息傳播速度又慢。可能一時半會還沒有得到消息,但此事不是秘密吧王知道也是遲早的事情。宋初一把所送財物誇大了一些,衆口相傳,指不定傳到巴王耳朵裏時就變成金庫了。到時候他再得到〖真〗實的消息。多半會疑心蜀王故意隱瞞。
做完此事,幾人便立即離開閬中,馬不停歇的前往霞萌關。
白刃隱隱感覺到宋初一的嚴肅,便老實了幾日。總算沒有再把金戈扔掉。
一路上,宋初一多方收集消息。得知葭萌關棧道已經開始搭建,蜀王携幾名美人出游,預計五月才會返回王城。那兩名越女把蜀王著實迷的不輕,捧在心尖尖上的寵,倒是四位美艶的秦女成了陪襯。說起來,兩名越女也幷非生的如西施、鄭旦那般絕色,但蜀王好這口,看著她們柔弱的模樣,聽著輕言細語的撒嬌,即便不懂越國語言,但糯糯軟軟聲音真是讓人渾身都酥了。
而子朝既不是秦女,也非越女,而是出自衛地,蜀王還未曾見識過衛地女子是何等風情,更何况據說眼前這幾個美人連子朝的一根頭髮絲都比不上。
這段時間蜀王心情大好,因此蜀國上上下下也都一派祥和。
對于蜀國來說,春耕是頭等大事,在杜鵑啼血聲中,朝臣大都忙著春耕相關事宜,國民亦早已開始下田勞作。
舉國上下,也就蜀王一個閑人。
宋初一也不禁感嘆,同樣是國君,差距還真是大啊!贏駟日理萬機,連睡覺的時間都少的可憐,看看人家蜀王,多麽懂得享受生活!
宋初一這次要去的葭萌關,其實在苴國境內。第五代蜀王封其弟于漢中,號苴侯。這位苴侯的名字便叫葭萌,葭萌關因此得名。它位于嘉陵江與白龍江會合之處,陸路上通漢中,下至蜀國王城,順嘉陵江而下,可達巴國閬中,這裏也是秦國入巴蜀的最佳通道,其地理位置之重要,顯而易見。
宋初一一行站在距離葭萌關不遠處的半山腰上,能隱約看見一座低矮的城樓,坐落在土夯的城墻之上,這關門看起來幷不怎麽氣派,可是放眼望去,關前關後,重巒叠嶂,危岩峭壁,樹海蕭森,組成一道氣勢磅礴的自然之門,曲折陡峭的小徑順山體蜿蜒而上,樹冠重重掩映中若隱若現,直通到城門,這座低矮的建築孤立關上,以周圍天然屏障爲延伸,竟也生出凜然不可侵犯之勢。
“峰連玉壘,地接錦城,襟劍閣而帶葭萌,踞嘉陵而枕白水,誠天設之雄也!”宋初一不止一次來到這裏,但每一次都是忍不住贊嘆。
從這裏看過去,籍羽也覺得,葭萌關之于巴蜀的重要性,就如同函谷關之于秦。
“先找個地方落脚吧。”宋初一領著白刃和金戈一起下山。
剛至山脚下,便見兩騎迎面奔來,宋初一連忙領著兩頭狼往邊上靠,誰知那兩人竟漸漸緩了下來。
待靠近百丈,宋初一才看認出其中一個中年男人是司馬錯。
司馬錯胯下戰馬警覺性極高,感覺到狼的氣息,在遠處打轉,死活不肯前行。戰馬在戰場上從來只有往前沖的道理,一般根本不可能受驚,但白刃和金戈張著大嘴對人家流哈喇子,不驚恐也難。
宋初一伸手,一狼給了一巴掌“出息!”
司馬錯無奈,只好翻身下馬,徒步走了過來。
“先生。”司馬錯拱手施禮,看了一大一小兩頭狼一眼,心中驚奇“這是?”
宋初一還禮“這兩個是我養的小寵,白刃,金戈。張兄呢?”
“張子在附近發現一匹烈馬,忙著馴馬去了。”司馬錯道。
“他不會叫我來看馬吧!”宋初一笑道。
司馬錯哈哈一笑“哪能啊,君上召張子回去,此間事宜,交由先生全權處理。某從旁協助。”
“那邊不是有一干大臣和策士犀首嗎?何事要招張兄回去?”宋初一奇怪道。
“密探傳消息,韓國蠢蠢欲動,圖謀攻秦,這邊秦魏戰事尚未結束,大秦危難。”司馬錯憂心忡忡。他認爲宋初一提議攻下巴蜀的想法實在是切中要害。可是兩國夾攻的話。秦國縱然能頂得住,怕也沒有餘力攻下巴蜀了。
的確是件大事啊!宋初一道。“先去見見張兄吧。”
宋初一轉身,却沒看見白刃和金戈,連忙朝司馬錯坐騎那邊看過去。果然瞧見那兩個傢伙圍著馬匹轉悠。那兩匹馬都是歷經百戰。身上肌肉緊實。體型健碩,肥瘦適宜,根本不是一般馬匹可比。可把兩個傢伙急壞了,尤其是金戈。口水都險些流到地上。
“見笑見笑。”宋初一朝司馬錯幹乾笑了兩聲。
幾人上了馬,白刃樂顛顛的跟在司馬錯的馬屁股後面。沒想到此行的目的地是馬場,它〖興〗奮到失控的在空地上亂竄,連欺負金戈這麽重要的事情都忘記了。金戈則是被衆多“肉食”震驚,呆呆的盯住一頭鮮嫩的小馬駒。
“這兩頭沒見過世面的!”宋初一扶額,心裏决定收回對金戈的評價,其實它不僅沒樣貌,也沒什麽氣質。
“懷瑾!”張儀從馴馬場中大步走出來,一身泥土,形容狼狽至極。
“張兄,你這是被馬欺負了?”宋初一調笑道。
張儀方欲回答,看見白刃和金戈,驚嘆道“原來這狼是你所馴養!”
張儀不可能見過金戈,那他說的肯定是白刃了,宋初一道“張兄見過白刃?”
“白刃,好名字!貼切!我在咸陽城外見過一眼,通體雪白,威武不凡,又通人性,實在靈氣。”張儀贊道。
宋初一沖正在發瘋的白刃招了招手。
白刃一陣狂風似的卷著塵烟就沖了過來,把兩人嗆的忍不住以袖掩住口鼻。
待稍稍乾淨些,宋初一才道“白刃,這是你張叔伯。”
“咳!”張儀剛放下袖子便被宋初一一句話嗆住,連忙擺手道“不敢當,不敢當。”
“金戈。”宋初一亦沖它招手。
因著她常常用手喂肉乾,金戈一見便興沖沖的跑過來。
“這是金戈,還是幼崽。”宋初一給兩頭狼都丟了一些肉乾。
“嘖嘖,你這兩頭狼都極好,我决定,我那匹馬就叫青矛。”張儀道。
宋初一問道“你怎麽想起馴馬?”
“防身!”張儀笑道“咱們這樣手無縛鶏之力的人,得尋思自保啊!我從離開楚國之後就一直在尋找良駒,遇上什麽事兒,可以跑快點。像白刃金戈這樣通人性凶猛之物得靠緣分,想尋良駒就容易的多了。”
的確,狼這種動物,除非是心甘情願跟著認主,否則很難馴服,像雪狼和狼王族,是哪怕端幾個狼窩都尋不見的物種。
“我就把金戈給你吧。”宋初一道。
“這……不太好吧。奪人所愛不是君子所爲。”張儀雖這麽說著,目光却仔細的打量起金戈。
“又不是我媳婦,什麽愛不愛的!”宋初一道“就這麽定了,先說說正事吧。”
張儀樂呵呵的道“那就多謝懷瑾了。”
兩人幷肩回了屋內,白刃很盡職盡責的趴在門口守著。宋初一有些動容,這麽訓練它守門都是半年前的事情了,沒想到至今還沒忘。金戈見白刃沒進屋,也就離它遠遠的趴著。
張儀拭了拭手,給宋初一倒了杯茶。
入座之後,張儀直接進入正題“想必懷瑾也知道前因後果了,我覺得兩國夾攻,秦國難有餘力取巴蜀,不如趁機趁機取韓入周,挾天子以令諸侯,稱王圖霸,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