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想,最近天乾物燥,容易虛火太旺,要吃點什麽調理一下。”宋初一摸了摸幹幹的鼻子,轉身出去。
趙倚樓疑惑的看了她背影一眼,飛快穿上衣物,去隔間洗漱之後,用了一碗湯餅便趕往咸陽宮。
宋初一現在只有爵位沒有官職,若是沒有特殊情况,不需要參加朝會。
“先生,甄先生回來了。”堅禀報道。
“請他進來。”宋初一擱下筆。
堅退下去,須臾引領一身華服的甄峻到了書房。
甄峻圓圓的兩腮消瘦下去,眼睛看起來大了很多,宋初一險些沒認出來。
“先生。”甄峻施禮。
宋初一道,“請坐。”
甄峻在宋初一的下手跪坐下來,滿臉喜氣的道,“恭喜先生眼疾痊愈!”
“呵呵,多謝。”宋初一笑著問道,“這次提早回來,看來事情十分順利。”
“已經處理妥當。之前不留神被族老私下換了些人,但甄氏所有産業一直在我手裏攥著,豈能容他們輕易吞掉。”甄峻對此還是十分自信的。他這次親自趕往齊國,一來是因爲那處生意的確是甄氏根源命脉,不能有絲毫大意,二來也正好給甄瑜創造一個與宋初一相處的機會。
結果幷非他最初期待的那樣,情意未成,宋初一倒真的把甄瑜當做妹子。不過,她送給甄瑜的及笄禮當真是意外之喜!
“多謝先生對瑜兒的抬愛。”甄峻恭恭敬敬的給宋初一行了個大禮。
“自家人不必說兩家話,妹子知書達理,善良仔細。我因眼疾未愈,府中人手短缺,平素倒是她照顧我更多些。”宋初一說的分外誠懇。
甄峻拱臉上笑意更盛,顯然頗以甄瑜爲豪。“先生實在過譽了!外面是一些從臨淄帶回來的土物,還請先生笑納。”
宋初一笑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甄氏與宋初一是主從關係。她推辭反恐怕會令甄峻不安,遂爽快接受。
“對了,我還有件事兒要請你幫我辦。”宋初一貌似忽然想到般。
“先生但請吩咐。”甄峻道。
宋初一道,“我已經給寍丫和堅冠上宋氏,往後他倆便不算奴了。你做生意的人脉廣,瞧瞧能否找個武藝高强之人願收堅爲徒。”想了想,她又補充一句。“墨家劍師說堅是練武奇才,至于拜師之事,寧缺毋濫。”
宋初一好歹也是練過幾天武的,知曉貪多不爛,練武不能囫圇亂吞一氣。最好是認定一條合適的路子一直鑽研下去,方能有大成。堅如今已經接觸了墨家功夫,在亂七八糟的學一些,恐怕也沒什麽好處。
甄峻沒想到宋初一待如此厚待身邊人,頓了一下才道,“也是他二人的造化,竟得先生如此厚待,先生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
“慢慢來。此事不急一時。你與甄瑜好些日子沒見了,快去瞧瞧她吧。”宋初一道。
“多謝先生!”甄峻施禮出去。
宋初一端起手邊的茶抿了一口,眼中一片清明。
送給甄瑜的名聲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幷非是她一時心血來潮。一個商賈家出的女子,將來最多也就配個低爵之人,于甄氏和宋初一來說。實在沒什麽用處。既然甄瑜渴望得到地位,宋初一恰好有這樣的能力,就毫不吝嗇的給她。然而,從此以後她的婚嫁便不能由己了。
多高的地位就代表要承擔多重的分量。
將來願意娶甄瑜的世家貴族,不是沖著甄氏的面子,而是沖著她宋初一,甄峻是個精通人情世故的人,承了如此大情,不會越過她私自把甄瑜嫁出去,至少也會象徵性的與她商議一番。那時她若是想稍微干預一下,便名正言順許多,不會顯得太霸道,以至招惹甄峻不滿。
甄瑜的婚事關乎她手下的整個甄氏,所以必須要有完全的掌控權利。
宋初一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爲她與甄氏的關係雖是主從,但甄氏不是奴僕,利用完她完全可以一脚踹開,所以這層關係尚且脆弱。
經過一段時間的考量,宋初一摸清甄氏的底,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把甄氏的榮辱興衰全部綁在她一個人身上,做到只要她一倒,甄氏不完蛋也得跌入穀底。而這一點,要循序漸進,用一根一根細小的綫在他們不覺間慢慢捆縛。
甄瑜的事情,只是個開端罷了。
“寍丫,去喚羋姬到正堂。”宋初一放下茶盞,吩咐道。
“喏。”
……
宋初一仔細推敲昨日寫的內容,重新謄寫下來。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她卷起竹簡,起身去了正堂。
羋姬早已在正堂裏站了一盞茶的時間,屋裏剛剛才升起火盆,依舊十分寒冷,但她依舊曲綫玲瓏,顯見裏面穿的幷不厚實。
宋初一見她規規矩矩的站在堂中,不由暗暗點頭,這姑娘不僅忍耐力不錯,也十分能擺清自己的位置——她是個以色事人的美姬,即便刺骨寒冷,也不能用臃腫的衣物掩了身體的曲綫。
“寍丫。”宋初一徑直走到主座上,吩咐寍丫道,“把那白狐皮襖取來給羋姬。”
羋姬心中詫异,自從宋初一買了她,便將她養在小院裏,從未親近過,這會子自己什麽事還沒做,就得了重賞,豈不怪哉?
“謝夫主賞賜。”羋姬施禮。
“坐吧。”宋初一怕她會錯意,跑到自己懷裏來,便用下巴指了指右下首的位置。
“喏。”羋姬依言坐了過去。
這宅邸原本是贏駟的行宮,是按照殿的規模來建造,所以正堂極大,主座位置也略高于兩側,宋初一之所以選擇在正堂見羋姬,正是不想與她太過接近。
相隔有些遠,宋初一眯著眼睛仔細打量羋姬,只見她姿容妍麗,雲鬢雪腮,鼻尖和兩家被凍出粉紅的顔色,更添楚楚之姿。
一會兒工夫,寍丫便把那白狐皮襖找了來,令兩個侍婢幫羋姬穿上,自己則捧了暖手的羊皮囊給宋初一。
宋初一接過來,往袖子裏一揣,看了羋姬一眼,道,“女兒稍微嬌氣點沒什麽,否則連你自己都不疼惜自己,如何指望旁人疼你?”
羋姬正要屈身道謝,聽見宋初一這話,不由得抬眼看她。
自從父親去後,她獨自一人在這艱難世道求生,每天都在學習怎樣忍耐,好久……沒有人對她說這樣的道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