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蒂絲在聖誕留校名單上簽了字。
她發現今年格蘭芬多留校的人算上她也就兩個,另外一個是魯伯•海格。
她回頭望向身後不遠處的混血巨人,他坐在公共休息室的角落裡,雖然已經是角落了,但看著還是很大一隻,坎蒂絲的個頭兒只能到他的腰部,他可才十一歲啊。
被格蘭芬多之花注視著,沒人會發現不了,海格很快就注意到了,他慌張地抬起頭,對上坎蒂絲含著笑的藍色眼睛,心跳漏了一拍。
「海格,你聖誕假期留校?」坎蒂絲走過來坐到了他旁邊。
海格手足無措地說:「是、是的。」事實上,他大概以後每年耶誕節都要留校了,因為他那個家……已經稱不上是家了。
坎蒂絲能感覺到他心情低落,她笑著說:「我也留校,我們可以作伴。」
海格意外地望著她:「你也留校嗎,貝爾小姐?」
「叫我坎蒂絲就可以。是的,我今年還是要留校,我爸爸要去出差,回不來,與其一個人在家,還不如在學校和大家一起過聖誕。」她站起來道,「我會給你準備聖誕禮物的。」
海格今年剛入學,入學之後就一直獨來獨往,沒人願意和他做朋友,就連他的室友也非常嫌棄他。當然,對方有嫌棄的理由,因為他私下養違禁動物,可能陪伴他的也只有那些動物了。
坎蒂絲是第一個向海格示好的同學,也是格蘭芬多最可愛的姑娘,她像會發光一樣,走到哪裡就照亮哪裡,此刻也照亮了他這個陰暗孤獨的角落。
海格眼眶發紅道:「我也會給你準備禮物的……坎蒂絲。」他生澀地叫出了坎蒂絲的教名,坎蒂絲笑笑,轉身離開了這裡,去和弗利蒙他們一起寫作業了。
弗利蒙苦惱地咬著羽毛筆說:「我遲早有一天會死在魔藥課論文上。」
坎蒂絲坐下來說:「怎麼了?這次魔藥課的論文不是很簡單嗎?」
弗利蒙瞪大眼睛:「簡單?」
坎蒂絲怔了怔,拎過書包看了看自己已經寫完的作業,確認自己沒記錯題目之後,問他:「不簡單嗎?」
尤菲米婭忍不住挑起了嘴角,她注視著弗利蒙,他哀嚎一聲趴在桌上,吐槽著學霸與學渣的差距——她最喜歡看弗利蒙這副樣子了,他那麼可愛,那麼真誠,就連吐槽和耍賴的時候都那麼英俊,啊……他可真是個帥氣的小夥子。
坎蒂絲和安妮塔對了對視線,站起來走到尤菲米婭身邊,在她耳邊低低地說了句「換個位子」,便將她推到了弗利蒙身邊。
尤菲米婭有點發怔,這可是坎蒂絲的專屬座位——弗利蒙規定的。
坎蒂絲朝她眨了眨眼,表示英國好室友只能幫你到這了,尤菲米婭頓悟,紅著臉望向身邊的弗利蒙,弗利蒙哼了一聲,盯著坎蒂絲嘟囔道:「又去找安妮塔說悄悄話?真不知道你們這些女孩子怎麼天天有那麼多悄悄話要說。」
……弗利蒙•波特,你可真是少根筋!坎蒂絲瞪了他一眼,拿出魔咒課作業開始寫。
格蘭芬多公共休息室裡一片和諧氣息,斯萊特林那邊就不一樣了。
「你耶誕節要留校?」瑪律福靠在里德爾身邊道,「別留校了,乾脆到瑪律福莊園來住幾天吧,我保證你會滿意的。」他說後面這句話的時候,語調裡難免帶了點自得。
里德爾沒有很快拒絕,他在思考。
瑪律福家是純血世家,在巫師界有著非同一般的地位,他家的書房是個好去處——也許那兒會有記載著現存古老純血家族居住地的書籍,裡面也許會有岡特家族。
不過……
「不必了。」里德爾緩緩收起羽毛筆,輕描淡寫地說,「心領了。但我留校有別的事要做。」
沃爾布加和柳克麗霞坐在一起,她們不遠處是阿爾法德•布萊克,他是沃爾布加的弟弟,但兩人關係不算親密,貌似他們在某些事情上的觀念不太一致,但那是布萊克家的家事,與外人無關,他們也就是看看熱鬧罷了。
「我聽說格蘭芬多那邊也有兩個人簽了留校名單。」柳克麗霞把玩著手指上的戒指道,「是那個混血巨人,還有……坎蒂絲•貝爾。」
阿布拉克薩斯聞言挑了挑眉,不著痕跡地打量著里德爾,腦海中浮現出那天坎蒂絲攔住里德爾的情形。他們當時離得有點遠,他本來打算偷聽的,只要一個簡單的小咒語就可以,但被里德爾的防護咒打了回來。
咳,有點丟人,但……輸給斯萊特林的繼承人,這聽起來好像也沒那麼難以接受。
不過……難不成貝爾那天找他就是說耶誕節的事?
公共休息室裡的氣氛忽然變得有些詭異,里德爾緩緩從椅子上站起來,將桌上的書丟進書包,淺笑了一下道:「祝各位聖誕快樂,我們假期後再見。」
他黑色的眼眸一個個看過去,所有人都被他似笑非笑的眼神看得瑟縮了一下,包括剛才挑起那個敏感話題的柳克麗霞。
「聖誕快樂,湯姆。」沃爾布加笑著回應道。
里德爾點點頭,轉身回了寢室,阿布拉克薩斯摸摸下巴,也收拾東西回去了。
假期如約而至,當學生們踏上歸家的火車之後,整個城堡都冷清下來。
不過,教授們為留校的學生舉辦了盛大的聖誕晚宴,因為今年留校的學生著實不多,所以他們都被安排坐在一張長桌上,和教授們一起享用晚宴。
坎蒂絲左邊坐著的是格蘭芬多的海格,至於右邊……掃了掃對方綠色內襯的校袍袖子,坎蒂絲單手托腮,另一手捏著勺子輕輕敲打,借此來掩飾自己的緊張。
「祝福你們,親愛的孩子們,祝你們聖誕快樂。」迪佩特校長揮舞著魔杖,禮堂上空用魔法模擬著外面天氣的屋頂亮起煙花,坎蒂絲興奮地看著,嘴角揚得高高的。
今天的禮堂顯得美麗壯觀,牆上掛滿了冬青和槲寄生組成的垂花彩帶,各個角落豎著整整十二棵高聳的聖誕樹,有些樹上掛著亮晶晶的小冰柱,有些樹上閃爍著幾百支蠟燭。
這樣的佈置,讓這裡哪怕人不多,也充滿了節日氣氛,顯得熱熱鬧鬧。
在迪佩特校長講完話後,長桌上便出現了聖誕大餐,霍格華茲的家養小精靈們各顯神通,把它們的拿手好菜都搬了出來,數不清得胖墩墩的烤火雞、堆成小山的烤肉和煮土豆,一大盤一大盤的美味小香腸,還有一碗碗拌了黃油的豌豆,總之——別提多美味了!
坎蒂絲的饞蟲被食物的香氣勾起來了,她從烤雞上掰下一隻雞腿,正打算吃的時候,忽然想到現在坐在她身邊的可不是熟悉她吃相的弗利蒙,而是……
她後知後覺地望向右側,里德爾側坐在那,面對著她這邊,黑眸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她。
……忽然覺得面前的雞腿也沒有那麼美味了。
坎蒂絲弱弱地將雞腿放到餐盤裡,咳了一聲,佯裝優雅地用刀叉去切雞腿,但是……好不方便啊!該死,真的好想用手吃啊!看那烤得焦香酥脆的雞皮,還有嫩嫩的雞肉,坎蒂絲的肚子咕咕叫起來。她瞪了一眼單手撐頭,好整以暇的里德爾,也顧不上那麼多了,悶頭開始吃雞腿。
里德爾並不是很餓。
又或者說,那麼多年來沒吃過一頓飽飯的他,已經學會享受饑餓了。
他只是安靜地看著坎蒂絲吃東西,她吃什麼都那麼香,那麼享受,吃得滿嘴滿手都是油,哪還有半分淑女的樣子?
他漫不經心地從口袋取出手帕,在手裡捏了一會,才緩緩遞給了她。
「擦擦吧,你吃得滿臉都是。」他略顯嫌棄地說。
坎蒂絲愣了愣,接過手帕小聲道:「真的嗎?」
她求證般地朝他湊過來,兩人的頭挨得很近。這還是她第一次有機會光明正大地坐在他身邊,這種感覺真是太自在了,他們倆不同年級,又不是同學院,平時不管上課還是吃飯,都不能坐在一起。坎蒂絲其實特別想試試和里德爾一起上課是什麼感覺,她尤其想和他一起上魔藥課——聽說斯拉格霍恩教授最高的時候一節課就給他加了七十分!
簡直是加分狂魔有沒有!
這邊坎蒂絲和里德爾不自覺地靠近,坐在她左邊的海格就顯得有些受到冷落。海格儘量把注意力放在食物上,他最鍾愛鹵肉,以前每次都要吃好多,但今天……看看坎蒂絲,她和一個斯萊特林靠得那麼近,卻不是和自己這個格蘭芬多,難道她也嫌棄他了嗎?
海格失落地放下刀叉,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坎蒂絲已經轉過頭來:「海格,你快嘗嘗那隻烤火雞,簡直不要太美味,比我爸爸烤得好吃多了。」
自從母親去世,父親解放了家裡的家養小精靈後,他就開始自己做菜了。坎蒂絲嘗試過父親各種失敗的料理,在父親的廚藝一天天好起來的歷史中,她有著相當大的功勞。
所以,對於評判食物的味道,坎蒂絲還是比較專業的。
海格順著她的視線掰掉了烤火雞的另外一隻雞腿,三兩口就吃完了。
坎蒂絲看待了,眼睛睜得大大的,她那副吃驚的模樣有些搞笑,坐在教師席的鄧布利多看見這一幕,嘴角不自覺勾了起來。
里德爾的目光從坎蒂絲和海格身上轉到鄧布利多的方向,鄧布利多每次節日的時候都會盛裝打扮,是個非常喜歡過節的教授,今天也不例外。
他戴著一頂裝飾著鮮花的巫師帽,看起來有點滑稽,里德爾輕蔑地勾勾嘴角,但很快,那不太友善的笑容就變得真誠了許多,因為鄧布利多看向了他。
兩人四目相對,藍色的眼睛望進黑色的眼睛,須臾之後,彼此都朝對方點了點頭。
吃完了聖誕大餐,還有一個更有趣的節目,那就是巫師彩包爆竹!
坎蒂絲抽了一個拆開,爆竹發出大炮轟炸那樣的爆響,把她吞沒在一股粉紅色的煙霧中。
里德爾就在她身邊,也跟著遭了秧,整個人都被粉紅色的煙霧籠罩著。
他用盡了他的修養和理智,才忍耐住沒有衝出禮堂,離開這糟糕、惡俗的聖誕晚宴。
「你玩夠了嗎。」他克制地說。
坎蒂絲從煙霧裡走出來,笑吟吟道:「快看湯姆,是一條發帶。」
里德爾不耐煩地望向她手心裡的粉紅色發帶,挺好看的,很少女,也蠻適合坎蒂絲,但他實在不喜歡那種顏色,眼底流露出幾分厭色。坎蒂絲見他對宴會興致缺缺,忍不住拉著他讓他也抽一個爆竹,里德爾嚴詞拒絕,但坎蒂絲直接牽著他的手幫他拆開了。
灰色的煙霧乍起,里德爾面如死灰地被籠罩其中,教師席的鄧布利多眉開眼笑地看著,時不時和身邊的弗立維教授聊天,弗立維教授例行給他說了個笑話,於是他笑得更開心了。
當灰色的煙霧褪去時,里德爾手心裡出現了一顆糖果。
小小的糖果被灰色的糖紙包裹,很少見到這種包裝的糖,坎蒂絲想拿過來一探究竟,里德爾對她方才逼他拆爆竹的行為感到十分不快,所以合上了掌心不給她。
坎蒂絲驚訝地望向他,皺皺鼻子道:「這麼小氣?我只是看看而已,又不吃。」
里德爾直接將糖果塞進了口袋,雖然他並不愛吃這種甜的東西,但此刻只要能讓她受到打擊,不管做什麼他都很樂意。
坎蒂絲看出了他不高興,在大家聊起天、玩爆竹的時候,湊到他耳邊道:「生氣了?別生氣了,我只想和你一起玩而已。」
里德爾斜靠在桌子邊,單手抄兜道:「想騙糖?手段未免拙劣了些。」
坎蒂絲扯了扯他的衣袖說:「才不是要騙糖,你還要給我一大盒糖呢,我至於為了騙這一顆裝模作樣嗎?」她說完,哼了一聲。
里德爾很想說,他為什麼要給她一大盒糖,或者乾脆說,他根本就沒買。
但其實,那盒糖早就安安靜靜地放在了他的抽屜裡,誰也拿不出來了。
煩躁地鬆了鬆領帶,他掃了一眼幾乎靠在他身上的坎蒂絲,餘光瞥見一道視線,他神情冷酷地望過去……是那個混血巨人。
海格被里德爾發現,慌張地往後縮了縮,里德爾饒有興致地看了他一會,伸出手臂攬住了坎蒂絲的腰。這會兒大家都在玩爆竹,煙霧四起,除了離他們很近很近的海格,沒人能看見他們如此親密的動作。
海格瞪大了眼睛,好像終於明白了坎蒂絲為什麼對一個斯萊特林那麼關注。
原來……他們是情侶??
天使一樣的姑娘,竟然在和一個斯萊特林談戀愛?
海格是個一年級生,還是個混血巨人,可想而知他入學之後沒少被斯萊特林欺負和侮辱,他對那個學院的印象簡直糟糕透頂,看見坎蒂絲被里德爾攬入懷中,還笑眯眯地望著那個英俊的男孩,海格只覺自己心目中的天使被玷污了。
並且很可能會受到傷害。
不得不說的是,在某種意義上,他真相了。
聖誕就在這幾家歡喜幾家愁中結束了。
在十二月三十一號來臨的時候,坎蒂絲再次登上了曾讓她備受傷害的天文塔。
其實上天文課的時候,坎蒂絲依然會來這裡,但那時有其他人陪著,很多學生都在,不會落單。坎蒂絲雖然膽子奇大,可難免也會對此有點心理陰影。
她自己一個人來的時候,這種陰影更是翻倍增大。
攏緊了身上的校袍,坎蒂絲走上最後一級臺階,所有的擔心都在看到背對著她趴在石欄旁的里德爾時煙消雲散了。
夜風不斷地吹著他長到小腿的校袍,他雙臂搭在石欄邊,淡淡俯視著天文塔下的景色,坎蒂絲一點點靠近他,他甚至沒有回頭就知道她來了。
「很準時。」他依舊望著遠處的景色,紋絲不動地靠在那。
坎蒂絲走到他身邊,和他一起望著遠處說:「你等很久了嗎?」
里德爾側目看了看她,彎了彎嘴角道:「沒有,剛剛才到。」
坎蒂絲點了點頭,像是相信了。但其實他早就到了,已經在這兒等了大概三四個小時,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要提前來,又到底在擔心些什麼。
怕她害怕嗎?
還是怕她又出事?
沒人能解釋清楚,他自己也不行。
他就站在這,就那麼盯著風景看了好幾個小時,似乎永遠看不膩似的。
坎蒂絲沒和他一起吹風,很快背對著石欄杆盤腿坐下了。她自己坐下還不止,還伸手拽了拽里德爾的校袍,讓他一起坐下。
里德爾蹙眉望了她一眼,似乎對她隨便坐下的行為感到不愉,坎蒂絲仰著頭說:「只要一個清理一新就可以了,坐下吧坐下吧,別那麼嫌棄,我們該吃蛋糕了。」
里德爾面無表情道:「不僅僅是髒。」他煩躁地抽出魔杖,給她加了一個保暖咒。
坎蒂絲感覺身體溫暖了不少,笑嘻嘻道:「謝謝。」
里德爾冷淡地拒絕回應,他皺眉看了看地面,最終還是和她一樣席地而坐了。
其實哪有那麼多講究呢,一個孤兒院出身的人,什麼髒沒見過,他又怎麼會介意坐在地上呢。
他只是知道,地面在這個月份肯定很涼而已。
「這是我偷偷跑到廚房親手做的。」坎蒂絲從她那好像百寶袋似的校袍口袋裡往外掏東西,蛋糕盒子施了縮小咒,蠟燭也是,她握著白色的魔杖,一本正經地念了個放大咒,結果蛋糕被放得特別大,差點懟到里德爾臉上。
「抱歉!」坎蒂絲驚呼一聲,想補救一下,最後還是里德爾冷著臉將蛋糕變回了適當大小。
「謝謝。」坎蒂絲笑著將頭髮捋到身後,拿起了兩根蠟燭,「這根代表你,這根代表我,今年我們一起過,一人吹一根。」
……幼稚。
他根本不想過生日。
每次生日,都會讓他想起他那懦弱的母親。
里德爾的臉色不太好看,坎蒂絲在低頭插蠟燭,沒注意。
等她抬起頭時,他已經沒什麼表情了。
「你來點吧。」她用魔杖指了指蠟燭道,「萬一我把火也點大了呢?」
里德爾緊了緊手裡的紫衫木魔杖,黑眸冷凝,譏誚地說:「你去年的魔咒課考試是怎麼拿到O的?弗立維是不是也和梅樂思一樣,常常站在你的桌子邊歎氣?」
雖然嘴上諷刺著她,但他還是照她說的做了。
兩根蠟燭被點燃,火光照亮了兩人的臉,坎蒂絲笑著說:「沒有,弗立維教授說我很有聰明,是他見過除了你之外最有天賦的學生了。」
里德爾略顯輕蔑道:「看不出來他還很喜歡做慈善。」
坎蒂絲皺皺鼻子道:「誇我怎麼就是做慈善呢?其實我魔咒真的學得很好——剛才只是個意外,是意外!」梅林知道她為什麼每次一面對里德爾就掉鏈子,明明平常所有魔咒都信手捏來,但每次一到他面前,就開始這樣那樣犯錯,好像巴不得被他諷刺一樣。
里德爾深煩躁地掃了掃校袍上的土,決定不再討論這個話題,這太無聊了,毫無意義。
然後坎蒂絲就催他許願了。
想起那一年,在坎蒂絲的臥室裡,他也一樣像現在這樣被她催著許願,那份熟悉的感覺慢慢襲來,他原本有些煩躁的心奇妙地平靜下來。
那年他許了什麼願望來著?
哦,對了,那一年他說,他許的願是希望她的願望可以實現。
那麼今年——有了。
里德爾閉上眼睛,接著很快睜開,吹滅了蠟燭,把坎蒂絲看傻了。
「又這麼快?」
里德爾挑挑嘴角道:「該你了。」
坎蒂絲半信半疑地開始許自己的願望。
她虔誠地雙手合十,對著她那根蠟燭認真許願,過了好一會,她才睜開眼睛,吹滅了蠟燭。
火光消失之後,就只能借著月色注視彼此的面孔了。
里德爾問她:「你許了什麼願。」
「你不是說過,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嗎?」
「我不是也說過,那是騙你的嗎。」
「……好吧。我許的願是,希望爸爸身體健康,以及……」她微妙地停頓了一下,盯著他的眼睛道,「我還希望,不管你對未來有什麼規劃,都可以夢想成真。」
里德爾微微一怔,黑眸注視著她,在月光下泛著極為柔和的光澤。
「你呢?你的願望是什麼?」坎蒂絲好奇地問他。
里德爾緘默片刻,道:「真巧。我許的願望是,希望你也可以夢想成真。」
坎蒂絲愣了愣,緋紅爬上了她嬌俏的臉頰,讓她看上去更加柔軟可欺了。
「交換禮物吧。」坎蒂絲低下頭,匆忙地取出校袍口袋裡的禮盒,這次她用放大咒的時候沒有再出錯了。
里德爾望瞭望她那個大大的盒子,漫不經心地從校袍裡側口袋取出一本黑色的筆記本。
筆記本很普通,看不出什麼特別,坎蒂絲抬眸望過去,呆呆的表情顯得有些傻。
「覺得這禮物太寒酸?」里德爾隨口問著,將黑本子丟給了她。
坎蒂絲趕緊接住,她飛快看了他一眼,低下頭,珍惜地撫過筆記本的封皮,封皮上一片黑色,沒有一個字,只在背面印有倫敦沃克斯霍爾路一家報刊經售人的名字。
這是在麻瓜那兒買的筆記本。
坎蒂絲新奇地翻開,裡面是一張張雪白的紙,沒有橫格。
「試著在上面寫一行字。」
里德爾又給了她一隻羽毛筆,坎蒂絲納悶地看了他一眼,雖然疑惑,但還是照做了。
她在本子的第一頁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等她拿開羽毛筆的時候,那行字忽然開始變淡,然後逐漸消失了。
坎蒂絲驚訝極了,不可思議地望向里德爾,里德爾嘴角勾著,又從懷裡取出一本黑皮本子,他將本子打開,翻到其中一頁,上面出現了坎蒂絲剛才寫的名字。
「這太神奇了!」坎蒂絲驚呼道,「我寫的字跑到了你的本子上?」
里德爾表情淡淡的:「是。你沒看錯,它的確跑到了這兒。以後你有什麼事,或者什麼話,可以寫在本子上,我會在這兒看見。」
坎蒂絲面露欣喜,其實作為兩個不同學院的學生,還不在同一個年級,坎蒂絲和里德爾聯繫著實有點困難,除了在走廊裡碰到,或者主動去找他,就沒別的辦法了。
有了他送的本子就不一樣了,她可以隨時找他,把她不能當著別人的面對他說的話寫在上面!
坎蒂絲抱著懷裡的筆記本,如獲至寶道:「你從哪裡買到的?」這本筆記本明顯被施展了高超的魔法,難道那個賣本子的報刊經銷人其實是隱藏在麻瓜世界的巫師?
里德爾的表情一直不溫不火,他語調輕淡地說著驚人的話:「買?不。這是我自己做的。」
……自己做的?
坎蒂絲望著他,他臉上甚至沒有因為這個有一絲絲得意,好像那只是太過平常的事情。
坎蒂絲眼神複雜了一點,她忽然不想再追趕他的成績了。
因為她發現,她勉力追上也沒用啊,他太強了,不僅僅強在成績上,更強在魔法的創新和使用上。
「你真厲害,湯姆。」坎蒂絲不自覺靠近了他,保暖咒開始失效,她有點冷了,卻傻了吧唧地不知道給自己重新加上,只是下意識靠近他取暖。
里德爾睨了睨她緊挨著他的肩膀,她身上很冷,在一年的年末跑到天文塔來過生日,真是個錯誤的選擇。他們完全可以去有求必應室,至少那裡不會這麼冷。
煩躁地想著,手下不自覺又給她加了一個保暖咒,那個白癡的姑娘還在說話:「這就好像雙面鏡一樣,除了不能看見彼此,沒有任何區別,只是……」她略有遲疑地望向他,他們離得那麼近,他可以清晰感覺到她的呼吸,溫熱又熟悉。
「只是——它是不是只能留言?如果你不在,沒看到本子上的內容怎麼辦?它會提示嗎?」
她這個問題可太沒有意義了,里德爾輕抿嘴角,不鹹不淡道:「我每天晚上都會看。」他捏緊了他自己手裡的黑色本子,在坎蒂絲開始胡思亂想,以為他是為了她才會每天看一次本子的時候,殘忍地揭露真相,「因為這是我的日記本。」
他揚起嘴角,注視著女孩臉上的表情一點點從羞澀轉為失落,變態地升起一股快意。
「哦……」坎蒂絲隻失落了一會,就將本子放進口袋裡裝好,仰起頭說,「你的禮物這麼好,我都不好意思拿出我的禮物了。」
里德爾盯著那個大大的盒子,冷淡地說:「如果是什麼玩具,那你大可不必打開了。」
坎蒂絲搖頭道:「不是。」
「那是什麼。」
「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她說著,直接把盒子推給了他。
里德爾接過來,漫不經心地將盒子打開,看見了裡面的東西。
不是什麼玩具,是一條圍巾。
他怔了一下,好像沒料到會是這個。
坎蒂絲將銀綠色的圍巾從裡面拿出來,小聲說:「因為時間比較趕,所以我織得可能不是特別好,你先將就圍著,明年冬天我再送你新的。」
她傾身過去,為他系上圍巾,這還是里德爾長這麼大,第一次有女孩給他織圍巾。
其實只要他想,會有很多女孩願意那麼做,但真正動手做的,只有坎蒂絲一個。
在剛到霍格華茲的時候,他就見過其他同學的圍巾了,他們那些都是母親給織的,非常精緻,圍巾角落會繡著他們名字的首字母。
里德爾沒有母親,他的母親生下他就死了。
所以沒人可以給他織圍巾。
他也不屑那個女人死而復生來給他織圍巾。
他的目光緩緩下移,落在圍巾的角落,看見了用黑線繡著的低調內斂的T•R。
湯姆•里德爾,那個他討厭的、屬於麻瓜父親的名字縮寫。
他此刻心情極其複雜。
怨毒、嫉妒、惡意,夾雜著溫暖、艱澀與……心動。
他無法讓自己冷靜下來,就那麼緊蹙眉頭望向坎蒂絲,坎蒂絲幫他系完圍巾並沒有退開,她半個身子靠在他懷裡,冬日裡的冷風吹過,坎蒂絲低聲說:「我冷了,湯姆。」
里德爾微微屏息,直接將她抱進了懷裡。
坎蒂絲靠在他懷裡,眼前就是他光潔白皙的下巴。
「還冷嗎。」他不甚熱情地問。
坎蒂絲低低地「嗯」了一聲。
於是,下一秒,里德爾解開了校袍領口的掛扣,直接用厚厚的校袍蓋住了嬌小的她。
坎蒂絲被「藏」在了他的校袍裡,她微微仰頭,他恰好低下頭來,黑夜裡,那雙明亮的黑眸注視著她湛藍色的眼睛,她眼睛那淺淡清澈的顏色,似乎可以洗去一切罪惡。
洗去一切欠下情誼的罪惡。
里德爾闔了闔眼,低下頭來,吻住了她的唇。
這不是個和初吻一樣淺嘗輒止的吻。
他冰冷的唇印在她柔軟溫熱的唇瓣上,她緊張地屏住了呼吸,他輕輕挪動,在她唇上輾轉摩挲。
坎蒂絲只覺身體仿佛被閃電擊中,已經麻木僵硬到不能做出任何反應了。
月亮在夜色中升得更高了,天空中的星座在這一年的年末熠熠生輝。
坎蒂絲靠在里德爾懷裡,那一刻她覺得,愛情真美好。
美好到可以填補她人生中所有的災難與痛苦。
這時候的她根本不知道,在她今後的人生中,為她製造了更多的災難與痛苦的,恰恰就是此刻讓她感知極樂的,所謂的愛情。